“你说这话也没用,你看看这药苗。”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我们这买的,我们都会开票,你票呢。”
“在这。”魏红旗递出去。
对方只看一眼,就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沓来。
“我找找看。”
票上有些时间,对方翻两下就找到。
“你们哪个生产队的。”
“五里。”
“那不对,这药是我买到西石包河大队的,跟五里可没关系,你们是不是捡到票故意来闹事,我跟你们说,我这可都有证据。”
魏红旗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能不能看看你手里那份。”
“看,但是要我拿着,可不能让你们毁掉证据。”
魏红旗就这样看一眼老板手里,再看一眼自己手里。
最终发现不对劲。
她手里这份,是在印下笔迹后,又描一遍,五里覆盖在包河上面,仔细看还能分辨出来。
魏红旗回头看向老杨:“这怎么说。”
“这……”老杨也愣在原地。
江老爷子见找到的证据越来越多,整个人回想起来的事情也多起来。
“老杨,送药那天你儿子也在,是不是他。”
“不是!”老杨想也不想就拒绝掉:“这些事情,买药送到队部都是我干的,跟我儿子没关系。”
他说话的同时,胸腔内的心脏跳动厉害。
是,这批药是儿子帮忙搬的。
当时满心都是儿子总算能理解他一点,开始关心他。
如今看到这票据还有什么不清楚。
可他不能承认。
上次的事情,儿子已经在大队成了人人喊打的罪人,这事要是再出来,往后可就彻底废掉。
“是我,我贪小便宜,从别人手里面低价买的农药。”老杨把罪名给承担下来。
老板听到,立马撇清关系。
“现在这事弄清楚,你们以后可别再来找事,我们药都是好好的。”
“麻烦老板。”
魏红旗气的心口疼。
出了店铺没走两步,她就忍不住询问。
“为什么?老支书,五里大队也算你一手扶起来的,现在就恨到想毁掉?”
“不是,我就是想挣点钱,大队养老金里没我,光靠种地吃不饱。”
上次事情结束,老杨父子俩在生产队就没任何分红和福利。
“生产队承包地有分给你们,安安稳稳种地,怎么吃不饱?”现在又不是几年前,按人头分粮。
“是不是杨树,这事情是杨树干的对不对。”魏红旗盯紧他。
“就是我,你别瞎猜,这次生产队不管怎么罚,我都认!”
他这么肯定,倒是让魏红旗确定,就是杨树干的。
可杨树已经被扭送去农场,这事又不能算……
“你知不知道生产队这次损失多少,又耽误多少事情。”
“不管怎么样,我都认……”
“好,我会跟支书说明情况,这次的损失,大头由你承担。”魏红旗视线一转:“爷爷,你看管不严,也要承担一部分。”
……
魏红旗回到队部,就瞧见队部恢复日常。
“不是说领导要来,你们怎么在这。”
“嫂子回来了,你临走前让我算的账,我算出来。”老钱把账本往她面前一放。
“我去问过奶奶,今年再种是不能行,最迟也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种,这生生就把采收季节往后推迟一个季度,这期间多产生的利息,还有新买种的钱,七七八八一共三万。”
魏红旗倒吸一口冷气,回头看向老支书。
“三万块,老支书,你真的没其他话要说?”
“这钱我赔,但是我一次性拿不出来,能不能缓一缓。”
“这事我做不了主,等江铮回来,看他意思。”
老钱顺势一指:“支书在这。”
“?”魏红旗觉得奇怪。
朝会计室看去,果然瞧见江铮。
“你不是跟领导一起?”
“被截胡了!”杨光十分生气,难得一个露脸让五里出风头的机会就没了。
江铮倒是淡定很多:“魏大队长来用新品种小麦把领导带去魏家村,这也算帮咱们忙,有多点时间把情况处理好。”
这下,连魏红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路截胡是恶心人,可目前这个情况,还要多感谢。
她声音闷闷道:“事情查清楚,老支书承认是他干的,为了赚差价,故意把咱们地里用的农药换成劣质。”
“我刚刚听见,既然他承认,那钱就让他跟爷爷一起还。”
杨光收敛点情绪:“这事我觉得可以。”
江铮扫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补充一句:“连带,生产队的一些福利,两人都取消掉。”
谁知道生产队里有多少人心里憋着一口气。
事到如今,处罚已经不是重要的事情。
“那现在怎么办?”杨光想到新田:“咱们花钱批下来,花钱承包下来的地,就那么白放在那?”
“春天来到前,先用药把鸡乸杀清,之后种菜看看情况,来年种植坚决不能出现这种情况。”
魏红旗看着两人,欲言又止。
“媳妇,你想说什么。”江铮正巧看见。
“我想说,不要用药,让生产队大点的孩子跟老人去地里把鸡乸给捡一块。”
“这多慢。”
“鸡乸也能药用,把咱们药苗啃成这样,肯定不能就这么浪费掉。”
杨光想想鸡乸那样,嫌弃地皱眉:“这能有什么用。”
江铮倒是决断快:“那就先捡再用药,不管捡多少,我都用比市场多两成的价格收,算是为爷爷这事补偿大家。”
“那行,我跟大家宣传开。”
……
事情总算得到及时处理,五里又恢复日常,只是多一件,下地捡鸡乸。
魏红旗躺在床上,一时半会没办法入睡。
江铮睡在旁边,不断翻来覆去,也不知道到底在翻什么。
“你睡不着吗?”
“没,我就是有点想如意,两三天没见她,不知道会不会想我们。”
“不然明天回县城看看。”她也想女儿。
忙起来不觉得,如今闲下来脑子就控制不住。
“你回去吧,我还要在生产队等两天,万一领导回来,生产队得有人。”
江铮声音徐徐缓缓,一听就没多少精神。
魏红旗想起来,江铮最近这两天时不时就坐在板凳上发呆。
伸出胳膊抱住他,悄悄往他身边凑了凑。
江铮任由媳妇折腾,躺在那没什么动静。
总算找个舒服的姿势,魏红旗才仰头在黑暗中找他五官,因为眼睛看不见,指间所触碰到的感觉都被无限放大。
“这是干嘛。”江铮抓住手。
“摸摸你是不是在偷偷哭。”
江铮轻笑一声:“又瞎说,哪有男人哭鼻子的。”
“江铮,你别自己生闷气。”
“哪看出来我在生闷气。”
“你这几天都没正经笑过。”魏红旗挣脱他的手,指尖摸到他唇边,平平的没点弧度。
手指一点点向上戳一戳,脑补唇角被拉起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你三岁吗?幼稚。”江铮略嫌弃,却没再把她手拉下来。
“江铮,别气了,爷爷把事办坏,我跟奶奶都站你这边,没瞧见奶奶上次都亲自动手打的爷爷,肯定就怕你当时控制不住。”
江铮打亲爷爷这名声传出去,不管为什么,都是抹黑名声。
“我知道。”
“真的?”魏红旗又戳了戳。
江铮这才攥住手指:“我不是在想这件事。”
“那就是领导被截胡这事?”
魏红旗声音悄悄提高点:“魏大队长这事做的不地道,领导在咱们没办法出气,等领导走了,你带着五里把魏家村彻底给甩屁股后面去,让他们年年拿不到生产队代表。”
“你可真好哄,这要是换到平常,领导被截走可是大事。”
面子里子都丢干净。
江铮飘忽在外的思绪,总算是全部都收回来。
“我也不是在想这个,领导是我愿意让,他们才能请走。”
但凡没出新田这档子事,他有的是借口把领导给留下来。
“我只是在想,五里要不要再干点其他的,下次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至于这么被动。”
“其他什么?”
“老街那的工厂已经开始恢复动工,咱们本身就有药材,如今煎药的人很少,大多都是老一辈,我想建个工厂,制药。”
这个事情,之前也有提起过,只会新建市场把他的注意力都给带走。
“制药可不是小打小闹,你可想清楚。”
“既然要干,我就没打算小打小闹。”
江铮侧过身:“媳妇,等领导离开,我打算去余市国药厂一趟,了解一下情况,如今咱们中药材市场已经打开口子,中成药应该不愁没市场。”
“药确实比煎药方便得多,都需要药方。”
“江家,徐家祖传方子不少。”
“既然要做,你打算用人工制作吗?那样好慢。”
“走机器,这几年国家也大力推行发展工业化。”
“有这种机器吗?”
“我之前跟国药厂的人打听过,他们已经全面覆盖机械化。”
四周寂静,魏红旗听着江铮平稳的呼吸声。
“你想做就放胆去做。”
……
听到有闲钱赚,不少人都开始动起来,地里面时不时就能看到人。
两天后,领导总算从魏家村回来,只是看脸色不太好。
王海生及时把江铮拉住坠后两步。
“魏家村那大队长太大胆,拿虚假新品种来糊弄领导,正生气呢,你提着点心。”
“放心。”
江铮主动凑到领导面前。
“领导去魏家村看得如何?是不是一点惊喜都没有,我说过,从五里出去,随便哪个生产队,都不会让领导满意。”
王海生脑仁一疼,这刚提醒完,怎么还有故意往上撞的。
果不其然,领导脸色一沉。
“如今看的是你五里,但凡你这没点什么名堂,你这话就是吹牛。”
“可不吹。”江铮大手一挥:“领导你看,这些能看见的,都是五里最初的田地,当时五里人少,人均2.8亩地,听着怪多,可五里总共就36个人,加一起,才百亩。”
“那时候年产量,人均不到四十斤,相当于这么多地,全五里年产才一千多斤粮食,交掉公粮基本就不剩一粒。”
“后来改中药材,头一年就能亩产百斤药材,药材价格可比粮食贵,我记得清楚,那一年过年,我们生产队36个人包的饺子吃,肉馅的。”
“之后大家熟练起来,隔年总产量又提高一成多,五里全体摘帽后,一样穷的小杨大队并到五里,那一年我们产量达到新高,总产量有一万五千多斤。”
“不仅仅是田里,还有山上,我们都种上药材,那年国药厂推荐我们种植多年药材,我们都是大字不认识的庄稼汉,谁懂这个呀,人家国药厂说种,我们就种。”
江铮说到这,话停顿住。
领导听着这一年年增长的喜人成绩,心情刚好一点,被卡在这有点不舒服。
“怎么不说了?”
“怕领导听到不高兴。”
“说。”
“多年生药材价格是更高,可耗费的时间也多,两年三年都算少,五年更是一搬搬,公粮年年都要交,可药材却不能一年长成五年样。”
江铮带着人从田边走上山。
“领导看,这山我承包有三年,这山上种的桑白皮就有三年,可要说采收,还要等等。”
长势喜人的桑白皮一排排看过去,像是刚抽苗的小树。
领导一眼瞧见,就知道这是用心打理过的,相比较魏家村那入冬后空荡荡的田地,这些药材可就更富有冲击力。
“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领导自己都没察觉,语气缓和不少。
江铮带着下山:“药材金贵,可懂药材,会用药的人更少。”
“确实,所以大家生病才会更信赖医生。”
“领导上三轮,咱们坐着看。”
坐在三轮边上扶着扶手,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药田,在秋冬萧瑟的时间点看到,领导忍不住认真几分。
江铮继续介绍。
三轮地方有限,一辆三轮就坐俩人,面对面正好有扶手,后面就不行。
于是,王海生跟唐清明坐在后头忍不住嘀咕。
“你说江铮到底要干什么,我这心里头不安。”
“别说了,我跟你一样,偏偏咱们听不到,只祈祷他稳着点。”
……
前头。
江铮七七八八弯子绕足后,把想法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