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铮说话时, 目光看向毛脚大夫。
“以后厂里大小事情我都不过问，我只盯你，任务完不成我找你, 绩效不好我也找你。”
毛脚大夫没想到会是自己。
“哥, 我不行……”
“我说你行你就行，接下来, 是关于工人分阶……”
制度改革, 让制药厂刚刚稳定下来的不少人都慌乱起来。
好好的怎么说改就改？
这万一给当成资产阶级抓起来可咋办。
想法还没完全在脑子里消化，让众人更讶异的事情冒出来。
“工人按劳分配，管理按绩效分配。”
这提议一提出来，就有人忍不住抗议。
“制药厂现在正红火，按绩效那不是工资要比我们这些干苦活的还要多！”
工资不平均, 有些人就开始不乐意。
西医药对市场冲击这事, 暂时还没散出来。
他们所能看到的，就是目前所干的。
所有人都觉得制药厂会越来越红火。
江铮扫过在场人：“但凡不愿意, 可以离开制药厂, 要是不服气，你就努力干，争取每个月评级往上涨, 到时候不是没机会升管理。”
这话冲击太大。
“你别唬我们。”
江铮才没心情说笑。
“话说到这, 事情我也通知到，把班通知下去, 明天正式开始三班倒。”
……
制药厂体系在今天，正式确定。
供销，生产，设备，财务, 四科定下科长，统一交给毛脚大夫管。
江铮也不算全部脱离，他单独带着一队六个人，专心跑业务，为运输扎点打地基。
制药厂的机器开始轮番转起来。
魏红旗也了解到，如今国内知名器械厂，最近的在上海。
她收拾好东西，打算直奔上海。
江铮看到她收拾的行李，还有点新奇。
“这就打算出差？”
“我总要在建厂之前，把一切都准备好。”
“去哪？”
“上海。”
江铮有点不放心：“我们第一个地去的也是上海，要不然咱们一起。”
“那还真巧，我明天的火车已经买好票，你现在买票还来得及吗？”
“……”
来不及。
中药材市场连带带动安县火车票都紧张起来，但凡要出去，都要提前订票。
“那就下次，下次咱们对对地方，没准能一起走。”
魏红旗把东西收拾好，起身就走到外头跟如意玩一起。
接下来有段时间不能见呢。
江铮跟在后头，心里忽然有点后悔。
他答应的是不是太快？
……
魏红旗没给江铮反悔的机会，拎着小行李，带着小柴跟赵正飞。
她跟制药厂把赵正飞给要过来。
正经大学生，学的就是这方面知识，带着免得她睁眼瞎。
安县到上海，足足坐了一天的火车。
等三个人下车出站，天都已经黑下来。
去招待所的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大晚上依旧成排亮起的路灯，四周林立的高楼，眼睛有点不够看。
当天晚上睡下时，魏红旗还忍不住跟小柴念叨。
“怪不得都爱往大城市里来。”
就是招待所小了点，还老贵，要瓶热水都要付钱。
魏红旗一晚上没睡安稳。
习惯家里宽敞舒坦的大床，招待所就显得阴冷潮湿不少。
想到今天还要去上海器械厂去学习，整个人精神头就倍足。
带上东西，拿着公社介绍信，魏红旗领着小柴跟赵正飞正式步入器械厂。
器械厂负责接待的人也没想到，这来学习的竟然有两个女性，笑着欢迎。
“主任吩咐过，接下来这段时间，由我带你们参观学习。”
瞧见他们还带着行李，贴心道：“我先带你们去宿舍安顿下来，顺便简单跟你们介绍一下情况。”
魏红旗跟在身后，视线随着对方介绍而停留。
“我们厂内，是全国医用器械最全的一家，更是从国外引进很多先进制作工艺，整个生产体系……”
路过厂房时，魏红旗还能看到里面的制工情况。
等回到宿舍楼，整个人都还没回过神，于此同时内心也迸发出更大的渴望来。
魏红旗三人开始正式跟着了解学习。
原来器械也分很多种，简单如手术刀，听诊器，复杂如机床类，精密如超声诊断类。
对方甚至给予建议，小型器械厂不需要考虑太多品种，很容易顾不全，倒不如专心一种类型器械生产。
魏红旗有认真思索这个建议。
如果做，做哪种？
……
一个月说短不短。
魏红旗离开上海回到家，都还没能确定目标。
一进家门，如意正学着电视机上的圆脸小娃，高举着胳膊。
“哎呀！哎呀！老妈妈。”
“？”
魏红旗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是在叫她，还是在学电视上。
“如意。”
正入神的如意回头，看到魏红旗立马愣在那。
李兰菊没听到动静，见她回来怪高兴。
“如意，妈妈回来怎么不知道说话。”
如意放下手，站在那什么都没说，就安安静静看着。
魏红旗回到家，瞧见女儿打量的眼神，忍不住心酸，放下背包这才蹲在她面前。
“认不得妈妈？”她伸手把如意圈在怀里。
“妈妈，蛋生好厉害。”如意靠在腿上，看两眼电视，又看两眼她。
魏红旗有点接不上话，抬起头瞧见电视机里面的人儿，一个都不认识。
李兰菊发现，在一边解释。
“动画片，天鹅蛋生的一个小孩叫蛋生。”
“如意喜欢蛋生？”
“喜欢。”如意惦着脚尖想要去抱：“他有盆……”
如意像是回过神，小嘴叨吧叨吧一直念个不停，动画片放完还不停。
魏红旗就听着，李兰菊脸上笑容就一直没断过。
“到底是你肚子里生下来的，孩子还是跟爸妈亲。”
一瞬间，魏红旗脑子里面闪过很多画面。
“我知道了。”
“什么？”李兰菊觉得侄女神神叨叨的。
“知道咱们器械厂要做什么。”
……
魏红旗回来几天，如意一直粘着，俩人像是要把却的那一个月给补回来。
不管是去市场，还是去制药厂，魏红旗也带着。
江铮比她晚回来几天，期间回来几次没见到媳妇，这会见到比如意还粘人。
“前期据点投入不大，仓库租下来，一个月房租也就几十块。”
安个人守着，负责来回交接就好。
如今的大头，是运输队的车辆还有驾照。
魏红旗听完：“你是要组织大家去考驾照吗？我也去。”
“你学车？”
“对，等我学会挣到钱，也买辆车开开。”
江铮见媳妇得意那劲，忍不住抱着人闷笑。
“看样子这一趟收获不小。”
“当然，你没来这几天我已经把申请都写好交上去。”
“就不怕被打回来。”
江铮没想到，隔天就被打脸。
针对魏红旗这份申请，王海生那直接就通过。
“凭什么？”江铮有点不忿：“书记你这心眼偏到胳肢窝里去，早知道我媳妇申请这么好使，我之前……”
“你之前什么都没用，人家这申请关系民生，值得提倡。”
魏红旗站在一边，笑的开心。
“小魏，公社直批一百万，能做成什么样，可就全看你。”
“？”
江铮还没问过媳妇到底做什么，可这张口就是一百万，着实吓到他。
离开公社，魏红旗就问。
“你觉得器械厂厂址选在哪里？”
老街那厂房已经全部都运行起来，你如果再建造，就只能往偏了去。
“偏不要紧，但是路要便利。”魏红旗瞧见街道上没多少人，伸手牵住他：“不如我们去实地考察考察。”
县城周边的生产队找一遍后，魏红旗最终选定靠近安县的一块地。
是块盐碱地，如今已经不能庄家，生产队闲放着也是放。
魏红旗见价低，直接又咬牙从银行贷款，直接买下地皮。
工程队自然是找熟悉的。
有哥哥在，这方面魏红旗丝毫都不担心。
厂房、食堂、宿舍楼一一划分好，她自己还专门画给平面图出来，让工程队更好理解。
魏红兵听妹妹要办厂，还亲自跑一趟。
“你这建的倒是多，连办公室实验楼都有。”
“一次性盖全，这些都是要有的。”
就像之前制药厂没想那么多，如今办公就记在仓库角落里隔出来的一间屋，多不方便。
“你现在是老板，听你的盖。”
“哥哥。”
“恩。”
“你跑建材这些年，有熟悉的制钢厂吗？要抗磨损耐腐蚀的那种。”
“认识，你是打算找原材厂？”
“对，医疗器械类对原材料有要求。”
“说到现在，还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产床。”
……
魏红旗确定后，就去计生办跟卫生院考察过。
如今不管是生产还是妇科检查，用的全部都是铁喷塑可卸式产床，背板和腿板都需要手动升降，且座板不能调节角度。
她想生产的，是如今城市里已经在普及的不锈钢手动产床。
不仅背板和坐扳都能调节，且还是手摇式升降，边上辅助台接有脚踩。
护士调节产床省力，也更方便产妇生产时发力。
正巧如今全国计划生育，妇科检查床也是类似原理，各处都能用上。
至于生产或者检查的其他器械，魏红旗打算一步步来。
魏红兵想了想：“余市倒是有一家制钢分厂，到时候我帮你联系看看。”
“谢谢大哥！”
“说这些，不过器械厂成立，厂长是你吗？”
“是我。”
“是你就好，我就是怕你忙活半天，最后给别人做嫁衣。”魏红兵担心就江铮半路反悔。
“放心吧，没人能从我手里面抢走东西。”
“瞧把你得意的。”魏红兵笑出声。
“可不就要得意。”
……
厂房在一点点加建。
盐碱地上盖房子，比魏红旗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一点，以至于前期进程不快。
这期间，哥哥也算约下制钢厂的业务员，正式约在余市的一家饭店。
魏红兵提前就找来叮嘱。
“你以前也没正经谈过生意，这次我跟你一起去，饭桌上难免要喝酒，一开始你就给拒绝掉，不然后面再拒绝就不好使。”
江铮也坐在正厅，听到这，忍不住插嘴问一句。
“谈什么生意？”
“器械厂的原材料，想提前找找合作方，不然等厂房建好再去找就麻烦。”
“你设备呢？”
“上海器械厂有介绍，设备方面早就谈好。”
江铮有点不相信：“吃饭的家伙就这么大方递给你？”
“人家家大业大，至于盯着咱们这一点苍蝇肉，江铮我发现你最近忒奇怪。”
变小气了。
以前听他说这些，可都是大喘气式不用担心，仿佛什么都没问题。
“我好心关心你，媳妇，有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防着呢。”
不过她已经从上海那边拿到设备厂的联系方式，也沟通过。
剩下的，她打算等原材料确定下来后，专门去跑一趟，亲眼看看。
江铮坐在边上，看她这情况，就知道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不行。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咱们余市的据点还没找呢。”
魏红旗倒是没想那么多。
反正互不相干。
……
大饭店里。
魏红旗提前就点好一桌子菜，备上好酒。
临近到点，她整个人倒是紧张起来。
“哥，人怎么还没到？”
没两分钟就到约定的时间。
“拿乔呢，再等等估计会迟到一点时间。”
魏红旗皱起眉头，不是很喜欢这种迟到的人，可如今有求于人家，就只能安心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对方这才姗姗来迟。
魏红旗瞧见门被推开，赶忙站起来，隔着老远距离，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
“不好意思，临时有事来晚，等着急了吧。”
“孙哥？”魏红兵诧异的顶在前头：“也没多大会，看着一桌子菜都热着呢。
魏红旗这才明白，哥哥刚刚为什么隔几分钟就要让人把菜热一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