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明天我早起。”
江老爷子还想念,余光瞧见老婆子扶墙慢吞吞走出来,立马闭嘴。
第二天。
江铮正睡的香,听到身边动静眯起眼睛。
往窗外看一眼,漆黑一片。
他抬头看过去,就瞧见媳妇已经穿戴整齐。
“媳妇,这才几点你就起来?”
“还早呢。”魏红旗微笑着回身,一把把江铮给拽起来。
“你也不准睡,我现在去做饭,吃完饭你出去忙。”
“啊?这吃的是哪一顿。”江铮又躺回去:“让我再睡一会。”
“不行。”
魏红旗很坚持,直接把被子给扒掉。
春寒还没退却,江铮身上温度没一会就散尽,瞌睡全部都被赶走,不起也不行。
魏红旗进入厨房,三下五除二就出来,手里面拿着几个皱巴巴的红薯。
江铮打着哈欠,看着放在面前硬邦邦的东西,一脸迷惑。
“这什么?”
凑黑夜里,都分不清楚是夜黑还是这东西黑。
“早饭,昨天晚上埋灰里头烤的,熟的放心吃。”
“就吃这个。”
“恩,吃完去干活去。”
江铮戳了戳桌上那红薯,指头上一片黑。
他觉得不对劲。
“媳妇。”江铮抬起屁股,伸手拉着板凳坐到媳妇面前去:“是不是有啥事?”
“什么事?别瞎想。”
魏红旗自己吃的倒是津津有味,就是有点凉,寒牙。
“不对,肯定有事。”江铮还想问,就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
江老爷子嘟囔两句,江铮就瞧见门被打开,奶奶走出来。
“这,今天是咱家什么节日吗?”他起身扶着奶奶坐下。
“还不是你爷爷。”徐老太没含蓄,有话直接说出来。
再抬头看向桌子对面,老大媳妇一脸诧异。
魏红旗确实诧异,她没想到奶奶会起。
她都计算好,卡着时间点把奶奶带走,去小柴家给奶奶热包子吃去。
让老爷子自己在家闹去。
至于江铮,她生气,想找个人出气。
魏红旗立马站起来:“奶奶,我去做饭。”
“坐下。”徐老太拦住:“不忙,我不饿。”
“我们是不是吧你吵醒了?”魏红旗有点不好意思。
“昨天你们俩说话我就有听到,也别吃了,你一会直接跟老大去县城,买点热乎的。”
江铮打起床就开始迷糊,这会总算是听到点信息。
“爷爷给你脸色看了?”
魏红旗没应,却也没否认。
她才不说这话,留下来当话把子。
徐老太贴心:“你爷爷嫌弃你媳妇不会照顾你。”
江铮嘴巴里面啃着的凉红薯瞬间有点堵嗓子。
“媳妇,咱们去县城住几天吧。”
他估摸着,肯定是最近在家待得久,让老爷子又找到机会作妖。
“生产队的事情……”
“家里不是还剩爷爷,既然太闲就找点事情做,奶奶也跟我们走。”
……
江老爷子一觉睡的安稳。
按照往常习惯洗漱,站在院门□□动筋骨,舒展四肢。
这是在牢里面形成的习惯,怕死在里头,就自己想法子锻炼。
伸伸手,好像有哪不太对。
扭扭腰,家里是不是有点太安静。
转转身子,回头从院门朝里头看去,才发现家里空荡荡的。
往常这个时候,老大媳妇不是在忙做饭,就是在打扫。
老大也不在,不过估计又一大早去集市,老太婆……刚刚起没起?
“老大媳妇。”
“老大媳妇!”
江老爷子一连叫两声,没见到人回应,回头屋里屋外找一圈,什么都没有。
只当地大家又忙起来,以往早饭都是热在锅里。
对!
江老爷子掀开锅,锅里干干净净,只有最底下一小滩水渍反光。
“反天了!”
……
反天的三人,这会正坐在早摊小桌上。
徐老太牙口不好,要的稀饭,一大早就起来煮,如今入口软绵基本不用嚼。
江铮没那么斯文,烧饼夹着油条吃了好几分,最后才要碗豆浆灌灌缝隙。
魏红旗没什么胃口,正巧老板新研究的油茶,豆丝海带丝带着面筋花生煮一碗,微咸的味道让她多吃有两口。
“这还真是大变样。”
可真说变,到也不是,跟记忆中县城的模样没什么差别。
时隔几十年,徐老太终于再回县城。
宽阔的青石板路,接到两边经营的小摊,带笑的行人……
早点摊的老板跟江铮魏红旗是当年开集会认识的,如今听到老太太这话,忍不住点头附和。
“变了好,如今日子越过越好,总算不用担心吃完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徐老太笑着点头:“说的对。”
收回视线,看着魏红旗都没吃几口。
“怎么才吃这么点?”
“我在家吃过一个烤红薯来的,不咋饿。”
江铮直接伸手过来:“可不能浪费粮食,我吃完。”
剩下半碗油茶,又被他被灌进肚子里面。
第一次大早起吃咸的,江铮还觉得不错。
“老板,你这一碗又是豆腐又是鸡蛋的,才五分钱一碗,能挣钱吗?”
老板看过来:“好吃吗?这不是尝试点新鲜花样,也怕你们吃腻之后不来。”
“好吃,就是有点稀。”
魏红旗也觉得,主动跟老板提议:“这种料下再多也寡淡,不如最后开过下点面水搅稠一点。”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回去试试。”
新品嘛,总是要多尝试尝试。
……
集市重新开市,人流最多的,依旧是猪肉摊前。
前几天买肉的人见树根没来,又回家找肉票跑一趟供销社。
那卖肉人的脾气臭到不行,耷拉着一张脸跟谁欠他几百万似的。
这一对比,平常大着嗓门爱笑的树根就显得脾气好。
更别说,人家脸熟你,偶尔多给点肉皮,或者多稍两根腿骨棒,要是不嫌弃,还能送点猪下水,是难处理了点,但好歹是个荤腥呀。
树根再出摊,大家伙可算逮到机会。
“以后可不能再晚这么长时间,家里都断肉啦。”
街坊邻居几个一起,嘻嘻哈哈声音都传到魏红旗这来。
她跟奶奶坐在自家药材摊前,笑着说说话。
“那一家的媳妇脾气可好,还会做绿豆糕,一会我买点来奶奶尝尝。”
“老了,咬不动。”
“软乎的,尝尝看嘛。”
“那就尝尝。”
“还有街头那家串饼,江铮最喜欢,说给的油大,有味。”
“他那张嘴,吃什么不好吃。”
徐老太坐在太阳下,脸上出现笑的频率都比以往高不少。
望着街道上熟悉的白墙黑瓦,心有感触。
“咱们县城,盖什么新地方没?”
“就前两年盖的水库,后来边上建的发电厂,其余的,还真没有。”
“老大媳妇,带我出去走走,我也看看。”
徐老太突发奇想,想要去逛逛。
“行呀,奶奶你等等。”
魏红旗临时把摊子给收起来,锁上院门,才搀扶着奶奶走集市上过去。
“关门没关系吗?”
“没事,如今咱们这条街道上卖药材的多,不会耽误事。”
难得奶奶有兴趣,如今身上没负债,卖多卖少倒是没差别。
徐老太一手被扶着,一手拄着拐棍,沿街过巷,一点点跟脑海中的记忆重叠起来。
“还记得,当年我就是从这条街出嫁的,走出去……”
顺着走出来,就看到熟悉的房屋门院。
几十年的时间摧残,已经老旧太多,那乌角的瓦片都黯淡无光。
魏红旗瞧见,好一会才回应过来。
没记错,这是江铮跟她说过,江家的老宅院。
自从那次徐家投机倒把被抓后,这老宅就被公社给回收起来,一直闲置在这里。
侧目再看向奶奶,一双眼睛盯着房子,满是沧桑。
“奶奶。”
“哎。”徐老太回神:“我还以为这房子找就被扒掉,没想到还在。”
“要过去看看吗?”
“算了,其实我也没住几天,没什么好看的。”
与其说是看房子,不如说是在看过去。
徐老太拍拍魏红旗的手:“望这走,以前江家的药铺就是开着这条街上,路口右转,那曾经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方。”
魏红旗皱起眉头,想拦时奶奶已经动步。
路口右转,一片破烂房子。
徐老太进入县城到现在,这才算是体会到改变。
当年最繁华的街道,如今连个人影都没有。
魏红旗小心打量着奶奶的脸色,放缓声音解释。
“公社成立后,人就慢慢往公社靠拢,边缘的地方很快就没人住。”
房子也是需要靠人来养,没人住,自然很快就破损,成为如今的模样。
“老大。”徐老太忽然开口。
魏红旗没注意:“江铮其实很少来这里,我们的活动范围,大多时候都是在集市……”
市字还有一半含在嘴巴里没说完,魏红旗视线远眺就看到烂房子前头站的几个人。
江铮就在其中。
……
“奶奶,媳妇,你们怎么来这。”江铮跑到跟前询问。
“我们随便走走。”魏红旗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王海生跟唐清明,就知道他们再商量事。
“没打扰你们吧,我跟奶奶这就回去。”
“行,一会我跟书记一起吃,你们晌午就不用等我吃饭。”
江铮把两人送走再回去,唐清明看过来就瞧见两个背影。
“怎么没把你媳妇她们叫过来?”
“要叫吗?不然我现在回去喊。”江铮转半边身子。
“开玩笑呢,你怎么越来越死板。”唐清明打趣一句。
王海生在边上偷笑:“江铮可疼媳妇,没准是怕跟咱们走一天累着。”
“都是你们说的。”江铮安生生站在原地,任由他们打趣。
见时机差不多,再把话题拽回来。
“这一片真的要建?”
王海生点头:“这两年县城新建剿丝厂,纺织厂,都还在民用房里面工作,想要继续发展,继续这么下去肯定不行。”
这一点,唐清明认可。
“是需要正规起来,虽然说如今知青返乡增加的是城市人口压力,相同的,县城周边的生产队也有不少人在往县城输入,这些都需要提前规划好。”
他想到余市那不断上交,需分配的待工作人员,就脑袋疼。
安县能自主解决很多人的工作问题,给唐清明印象就很好。
“这一片,拿出个规划方案出来,只要合理,市里就会给你们放款。”
王海生瞬间高兴起来。
“您放心,我一定用最短的时间,把这给规划好。”
“也别忘记,安县的优势。”
王海生听到这话,脑海里面忍不住去揣着这话的意思。
唐清明已经转移话题。
“江铮,晚上带小魏来家里吃饭,丁泉还念叨着走走她这关系,把她那妹妹给带去余市。”
“这我没办法做主。”
“记得来就行,回吧。”
王海生把人送回招待所,离开时一把把要走的江铮给拉住。
“你等会,书记之前那意思,是不是在提醒我什么?”
“哪意思?”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江铮迷茫。
“就……”王海生心里有点感觉,可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劲。
“什么?”
等好一会没等到结果,江铮又多问一句:“这什么也不说,我哪里能猜到。”
“算了,我再琢磨琢磨。”
江铮把胳膊抽出来:“那我回家?”
王海生嫌弃地摆摆手:“知道你早就想走,回吧回吧。”
……
住在县城,就不可避免的要忙起来。
魏红旗闲都闲不住,之前合作来进药的人,都集中起来。
江铮那则是被唐清明抓着到处跑,说是在考察将种植药材科普到周边其他县城的可能性。
原本想让徐老太来玩玩,反倒是跟着一起帮忙。
老太太在,熟悉的人有个头疼脑热,卖散药时就顺便把个脉,连病一起看。
医术还好,瞬间在县城就传开。
来药材摊的人本地人,十有八九都是要看病,排队的人都能媲美猪肉摊那买猪肉的。
这天中午,看完这一个,魏红旗瞬间把其他人给拦下,借口中午罢集不再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