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 今天这事结束, 咱们没完。”
江铮站在原地没动,他看向树根。
“你跟杨树走一趟, 去把面具找出来。”
他知道老五之前祖上是唱戏的, 家里留的面具都是大花脸,各种各样的都有。
树根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江铮看着他手里拿着被烧一半的面具, 走到面前。
“哥, 这是杨树在过锅灰底下找的,应该是烧一半掉锅灰里面, 没烧全。”
杨树得意的冲老五抬抬下巴:“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的面具。”
老五扫一眼,家里面收的面具什么样,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我的,可这黑脸早就丢了。”
“东西是在你家里面找到, 你跟我弄丢,谁信。”
“你……”老五气坏了。
听到动静就来的老支书见此,主动开口。
“江铮,今天这事我们大家都有看到,是故意往人身上撞,既然抓到人,生产队让你来做决定,怎么罚他。”
江铮看过来,眼底闪过讥讽。
老杨瞧见老脸一红,说到底会出这事,都是因为当时江铮去地里,不然小夫妻俩早就去到县城,也不会发生这事。
他理亏,如今退一步,让江铮泄些气。
老五瞪圆眼睛盯着老杨:“什么意思,这就给我顶罪!我他娘说多少遍不是我!是,我爱碎嘴,背后说过嫂子坏话,那就是当时过过嘴瘾,我连哥都说过,可说完就过,哪至于就让我害他们一家子。”
“说再说,你没证据。”杨树一句话直接给堵回去。
树根见老五越说越没谱,站一边拉着他。
“哥,我也觉得不是老五,咱们半大小子就长在一起,都知道对方为人,老五是嘴臭,可心不坏。”
树根控制住老五,单手举了举面具。
“我也是晚饭后才见到老五回来,当时问还说在外面吃过,家里面根本不能烧火,上哪烧面具去。”
江铮按耐住情绪,攥着锄头的手紧了松,不断活动。
“老五,你什么时候跟我大哥分开的。”
老五眼前一亮:“在县城吃完饭!对!魏大哥可以给我作证!”
他兴奋地一拍脑袋,立马推开树根:“你撒手,我现在就去找魏大哥来,怎么就把这么个人给忘掉。”
“我在这。”
魏红兵阴沉着一张脸,一步步走到江铮面前,抬起手就冲他狠狠打一拳。
江铮不闪不避,硬生生挨一拳头,踉跄地摔倒在地。
“快住手!”老五跟树根距离最近,赶忙一个扶人,一个拦人。
边上站着回过神的,也帮忙劝着。
魏红兵打完就收手,冷眼看向江铮:“你答应我好好照顾我妹,就这么照顾的。”
他才刚回来家,就被邻居告知,叔叔着急忙慌去县卫生院,说是红旗出事。
紧赶慢赶去到卫生院,得知已经平安,才松下一口气。
来也是怕江铮冲动,只是见到人,就压不住心底的火。
树根赶忙劝:“这也不怪哥,对方故意冲着嫂子来的。”
“我没事。”江铮拍拍树根。
魏红兵冲他伸出手:“找出谁干的没?”
江铮重新站起来,顾不得一身灰就看向老五。
“有人指认是老五。”
“不可能。”魏红兵侧目:“老五一直跟我在一起。”
他听婶婶说过出事的时间,是昨天上午。
“昨天上午老五跟我还在火车上,我们下午才到地方。”
老五整个人支棱起来:“对!魏大哥可以作证。”
江铮看向杨树:“你还有什么想说。”
“我……我就认出那面具,没想太多。”杨树被几个人盯着,心里有点害怕。
老杨瞧见,赶忙上前。
“江铮,我儿子也是是好心,没想到会冤枉老五。”他伸手扯过来人:“还不赶紧跟老五道歉。”
“对不起。”杨树当即开口。
老五听到心里一点都不舒服,不着急后,整个人脑子清明下来,开始反问。
“我也好奇,当时那么多人,怎么就你记住这面具长什么样子!”
“当时从地里离开,我走在最前头,看得清楚。”
江铮眯起双眼:“我带头走的最近,当时还在看我媳妇,我都只记住面具是黑的,你怎么能那么快分辨出来是什么?”
“我……”
“队长!我弟弟也记得。”
杨彩云拉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走出来。
他们父母瞧见,立马凑过来:“你们大晚上不睡觉,瞎凑什么热闹,快回去。”
“让她说。”
江铮抡起锄头砸在杨彩云父母脚前,封住他们朝前走的路。
“你把话说清楚。”
昏黄的煤油灯下,杨彩云被那漆黑的双眼给吓得浑身一激灵。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弟弟说下午看到过那鬼面具。”
江铮目光向下转移,落在她弟弟身上。
杨严康壮的跟小牛犊似,十一岁就跟杨彩云差不多高。
杨彩云扶着弟弟肩膀:“康康,你把看到的都说出来。”
“我晌午吃完饭,出来的玩的时候看到他□□进五大哥家里。”
之前五里新增加的房子,都是在主道两边屋子的背后,跟小作坊并排。
老五家算大队中心的位置,杨彩云家就在背后。
江铮顺着杨严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神更冷。
“然后呢。”
“他□□的时候黑面具从裤腰上掉下来,就是上次我在五大哥家里想要,他没给的大花脸。”
“你这孩子怎么乱说话,肯定认错人。”杨树藏到父亲背后,眼神飘忽。
老杨看着指来的手指,整个人心寒的厉害,面上强撑着假笑。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只是等到对上江铮冷冰冰的眼神,整个人就像在寒冬腊月里,浑身发凉。
“杨树,是男人就站出来,怪不得刚刚跳脚想诬赖我,是着急把你自己干的事情推到我身上吧!”
“没有,我跟魏红旗更没仇,我为什么要这么干。”杨树坚决不认。
“才不是,我在生产队里有听到你背后说小魏姐姐坏话,你一直记恨她把你从大队资助学习的名单上删掉。”杨彩云补充。
“去!死丫头别乱说话,我是那么小气的人。”
江铮深呼吸:“我刚刚没给老五定死罪,我现在也不给你定死罪。”
他多问杨严康一句:“还有其他人看见杨树爬墙吗?”
“有,我当时跟二虎子,狗娃玩弹弓学打鸟,当时都有看见。”
“二虎子跟狗娃是谁家孩子?”江铮抬头扫一圈。
孩子父母什么都不知道,这会站出来都有点慌。
“要麻烦,你们把孩子带过来,当着大家伙的面问问。”
“这都睡了……”
“你们但凡想以后每天都能睡好,就现在把孩子叫来。”江铮冷脸盯着他们几个。
老杨借此机会站出来。
“江铮,我们都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可你不能拿这个来威胁大家。”
“你闭嘴。”江铮绷紧下巴,直接打断老杨的话。
“地里种粮食这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因为这事,才害我媳妇现在早产,我现在都觉得,是你们父子俩串通好的。”
围观的人都懵起来。
“啥?要种粮食。”
“不知道,之前也没听说啊。”
杨光愣住:“队长你不知道?支书开会说的时候,讲跟你商量过。”
毕竟改种植物不是小事情,是需要生产队干部举手表决的。
当时会上支持的人就一半一半,最后是老支书拿江铮出来举例,才最终通过。
江铮讥笑出声:“这就要问你支书几个意思。”
“哥,孩子来了。”
刚刚那两家孩子的父母,树根趁着江铮跟老支书对峙时,去把孩子领过来。
睡得迷迷糊糊的二虎子跟狗娃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江铮暂时放下老支书这事,盯着孩子问。
“见没见过这面具。”
“有见过。”
“当时谁拿的。”
“杨树,他拿这爬墙笨得很,从身上掉下来好几次。”
……
现场安静有好几秒。
江铮活动着拳头:“把孩子送回家吧。”
老五看得出他一直压着火,立马挡在孩子面前,把人朝外带。
老杨察觉到不对劲,伸手要想拦人。
“江铮,这事肯定还有哪有误会。”
“树根,老支书年纪大,把他带一边去。”
“江铮!”老支书攥紧他衣裳不放手:“是我,是我让他干的,你要是想干什么,只管冲着我来。”
周边七七八八的声音传来。
“没想到真是老支书干的,为啥呀!”
“我也搞不明白,明明咱们能有现在的日子都是靠队长。”
“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算是看明白支书是个什么人。”
一道道议论声听得老支书血气翻涌,手却还是死死抓住。
“江铮!”
“爹,你才是咱们五里大队的支书,第一把手,凭什么啥事情都要听他江铮的。”
边上有人听不下去。
“杨树你可太没良心,你爹这支书的位置怎么来的难道你不知道?是江铮让给你爹。”
“呸,别说这么好听,就他想当官还不愿意管麻烦事,才把我爹推上来。”
杨树双眼通红地盯着江铮:“你们自己想想,生产队什么事情不是我爹干,他江铮干的什么,成天想着赚钱,房子在县城买了一套又一套,集市上做生意都跟咱们是分开,也就你们天天巴巴的念着。”
“你在说什么!你别是染上疯病。”
老杨也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吓得他赶紧一巴掌拍在他身上,让他别说。
“我现在脑子最清楚,人家生产队长都满心带人闷头干,他江铮怎么就这么特殊,非跟别人不一样。”
“老杨,原来你们一家子都是这么想的!”杨枝爹忍不住出声:“这话说出来可就没良心。”
边上跟老杨平辈的老头也忍不住。
“队长可从来没忘记过我们,你出去只管问其他生产队,谁不羡慕咱们五里的副业,其他生产队就是想去都没办法。”
“那我爹呢!就活该累死累活什么都做不了主?”
“谁说的,我们可从来没反驳过老支书的话。”
“是,可你们更听江铮的话。”杨树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全都说出来。
“大队干部开个会,你媳妇一个女人非要蹭着来作妖。”
“生产队资助人,就她为别人着想,非要加几个女人。”
“我爹要改种粮食,好说歹说都不行,他真是五里的支书!还是你江家雇的长工。”
啪。
清脆的响声打断杨树所说。
杨树歪着头,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颤抖着手掌,慢慢覆盖在脸上,看向打他的父亲。
“你打我?”
“我就是要打醒你。”老杨一张老脸通红:“这些都不是你害人的理由,江铮媳妇肚子那么大,你就没想过这一撞,她会没命!”
“那也是江铮命硬,活该死老婆。”
“你!”
“畜生,我听不下去。”
边上有人拎着拐杖砸在阳光身上。
“今天我就替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激动的围观群众一个个代替江铮冲上去,这个踢一脚,那个补一拳。
老杨想拦,可想到他说的话,狠心扭开头,重新来到江铮面前,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江铮冷眼看着:“你这是故意折我寿?”
“江铮,我求求你,放他一条生路,你能站在这,媳妇孩子肯定没事,就请你行行好,饶过他。”
“嗤。”江铮掀起嘴角,看都没看老杨。
魏红兵皱起眉头:“你打算放过他?”
“不放。”
“算我求你。”老杨双手紧抓着江铮。
江铮低头,一根根手指头掰开,甩开老杨。
“你放心,我不动他,当大队长这几年,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我心里门清,真打了他,没准你们反咬我一口,把我告上县城公社,那我有理也变成没理。”
他借这个机会,也让其他人住手。
人群散开,杨树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江铮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中满是鄙夷。
“你这么大胆子,是不是仗着你爹是支书,压在我头上。”
杨树浑身都在疼,根本听不清楚江铮在说什么。
江铮侧目:“支书,咱们这几年合作还是挺愉快,可你现在年纪大脑子开始拎不清,今天晚上把退休申请写好,明天我们去公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