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礼愣了下,立马道:“没有,不关心,赛车就是跑车比赛吗?”
徐初延挑眉,看着她,纪礼偏头看他,问:“怎么了?”
他摇头,两个人又沉默下来了,纪礼咳嗽了下,继续往前面走了。
徐初延双手插兜,看眼她,又看眼考点,有些疑惑,她干嘛撒谎?
周恺说要请吃饭,就是认真的,找到店里去了,纪礼刚开门,店面离学校近,她的油箱可以开始炸土豆了,准备今天做点,结果被周恺堵了个正着。
“我不去,没看到我忙着吗?”纪礼下着土豆,带着防油的透明护罩,头也不抬。
“哎呀,姐,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我当然要请你吃饭了,野蛮部落哎!”
野蛮部落是这边最大的一家餐厅,平时花销也不贵,就是不好定位置,里面的招牌菜很有名,而且是徐家的,徐家的酒直供,不少人抢位置,逢年过节都去。
纪礼摇头,“不去。”
“你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周恺凶狠说,纪礼一把放下漏勺,“我当然不给你面子,不给你面子,我给你签字让你租车?”
“我……”周恺顿时蔫了。
纪礼还想说什么,门口进来一个人,她立马看了过去,一个女人在门口掐了烟,红唇浓艳,三四月的天穿着薄薄的长裙,纪礼看着都冷。
女人笑着问:“老板娘,你这有徐家的皖字号的酒吗?”
“有。”纪礼有些不自在,对这个称呼,怎么说的跟还有老板似的,女人立马笑的花枝乱颤,拍了拍手,“太好了,老子找一天了,这些客人真是烦死了,老徐也是,这几天酒也没供应上来……”
女人径直去货架那,数了下那的酒,立马道:“我都要了,多少钱?”
“我是按零售价卖的。”纪礼感觉出不对,她应该不是买零售酒的客户,女人无奈道:“我知道,你就按照那个价格给我,我能怎么办,我也没进过这个货,客人突然要,我去徐家厂里问了,这酒没了……”
女人语速很快,纪礼还是听懂了,皖字号的酒自然实惠平民,徐家也就她会进这些酒了,但是也挺好喝的,有些酒看着贵其实还没这个好喝呢。
女人付了钱,“我一会让我店里的伙计来拿,老板娘你到时候帮我盯着,别碎了啊……”
她虽然语速快,但声音很好听,纪礼笑着点头,周恺看着她离开,忽的对纪礼说:“这个是那个酒馆老板娘。”
“哪个?”
“海底。”周恺压低声音,“就旁边那条街的,听说她没结婚,有个儿子。”
纪礼点头,“恩,那就是老板。”
不算老板娘。
周恺‘嗐’了声,“有什么区别,过不了多久就是老板娘了,听说延哥老是过去玩,都说延哥跟她在谈呢……”
纪礼听不到周恺后面说什么,目光盯着油锅,沸腾的油水在冒泡,土豆的水分被榨干,似乎很难受,变得很干瘪。
酒吧的伙计来的时候,纪礼把酒给他们,周恺已经走了,纪礼没胃口不想出去吃饭了,周恺实在是拗不过她,只好走了。
伙计笑着道谢,抱着一箱酒走了。
纪礼回到柜台,手撑着头,盯着柜台旁边的避孕套货架,发起了呆。
浪子,酒吧女。
不大不小的街道,总会流传着各种流言蜚语,终会有人说一句:绝配。
夜色一深,纪礼用关东煮的汤下了点挂面,吃了一碗面,有些撑了,她收拾了店,提前关门了,走在路上,她绕了两条路,去了‘海底’酒吧。
生意不错,人来人往,店员在外面揽客户。
野蛮部落在另一条街,一抬头就能看到那边的招牌,是这边最高的餐厅,人气很旺的街道,突然显得她那边的小店有些冷清,等城市重新建设,老房子一拆,这边只会更热闹。
疯狂生长的希望,在光明里绽放,慢慢褪色的星光,在黑暗里悄无声息。
纪礼呼了口气,拉上外套拉链,去那几条街道逛一圈,就看看。
路边有小摊,不少吃东西的店,还有卖东西的。
等她再回到酒吧门口的时候,意外看到了老板娘,老板娘夹着烟跟身边的人说话,送喝醉的客户下台阶,等客人一走,老板娘吸了口烟,将手里的钱数了数塞进了口袋里,有些生气又无奈。
纪礼看着她进去,继续维持自己的生意,她突然想通了。
那个女人真的在很努力的生活,就像她一样,曾经她努力生活让父母治病,现在努力生活一个人的家,都是很普通的人,徐初延不会喜欢一个很特别让她心服口服的女人。
浪子只是归于平静了,从徐奶奶去世那天开始,或许更早,他就跌进凡尘了。
纪礼才会觉得他现在是真实存在过的。
或许她以前不是喜欢他,而是喜欢他那种性格,天生的自由罢了。
她看眼时间,时候不早了,往另一边走回家。
徐初延目光穿过人群,疑惑看着她那点身影,怎么碰到她的次数那么多?这地方实在是小啊。
第七章 得,失足少年彻底没救了。……
都知道纪礼店里有皖字号的酒,不少人来买,结果没货,纪礼也着急了,打电话去徐家厂子,徐家负责人说给她预定最新的一批,让她早来早拿,晚了就没有。
于是纪礼就盯着出酒的日子,掐着时间,骑了辆共享单车就跑过去了。
下午四点,她停好车,就进去了,负责人给她吓到了,“都一个街坊的,你说一声,我让徐初延那个兔崽子给你送去得了,还真不给你送了不成?”
负责人是陪着徐爷爷一块开厂的人,一把年纪,吃软不吃硬,尤其喜欢纪礼这种小姑娘,做生意又实在。
纪礼笑了下,还是说道:“不用了,我要的不多,我自己来拿就好了。”
“你别跟徐初延客气,我知道你生气,这臭小子可不就是看你要的不多,故意不给你送,缺心眼呢……”大伯毫不客气说着,纪礼笑出声,摇摇头,“真没有。”
大伯让人去拿酒,让她在后面井院里坐会。
酒厂比较暗,到处是发酵的味道,纪礼怕冷,往里面坐了点,大伯去后面督工了。
纪礼抬头看向井院的天井,上面的阳光倾斜下来,带着点灰尘,上面的瓦砾青苔明显,院子里有一口井,做了防护,周围都湿漉漉的。
听说井里水是山上来的泉水,徐家的酒都是用这个水做的。
“……什么玩意?不去,忙着呢,我现在一个大厂一家饭店,有空陪你玩吗?”男人嘟囔着说话,言语间凡的很。
男人径直走过来,将手上的桶放下,穿着一件T恤,都汗湿了,头发也湿漉漉的,他刚准备将手机塞回裤子里,倏地愣住了。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不光能碰到,还能找到厂里来。
徐初延不受控制笑了,T恤贴着身体,能看到里面的线条,他诧异问:“你找我?”
“你想太多了。”纪礼毫不客气说,徐初延点头,“买酒?”
纪礼不说话,等于默认了,徐初延立马道:“你早说,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纪礼起身,正好员工抬着酒过来,不多,不到十瓶,还有一些小包装的酒,看起来像是年轻人喝的一些小酒,很适合她的便利店。
徐初延擦了下鼻子上的汗,大伯过去盯着他,“让你挑水,你干嘛?”
“不是,我是老板,我挑水还不能歇一会?”徐初延还闹脾气了,大伯扯了下嘴角,“老板不得干的多点?快点吧你,慢吞吞的。”
徐初延气笑了,纪礼看他一眼,然后很冷淡挪开眼,对他的疏离都要从骨子里透露出来了。
徐初延刚准备继续装水,又被大伯踢了一脚,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些火气了,语气不好,“怎么了?”
“纪礼一个人怎么搬酒,长这么大个,都不知道帮一下?”大伯没好气说着,不等徐初延开口,纪礼听到,立马回头道:“不用了,我自己搬回去就好了。”
大伯连忙道:“没事,让你延哥哥帮你搬。”
徐初延看她偏头,一半身子在阴影,另一半在阳光下,看着温柔,却浑身充斥着冷漠。
纪礼抱过酒,差点没摔个大跟头,似乎听到男人笑了下,在水声中,显得清冽,她忍不住脸红,强撑着,挪动着脚,继续往外走。
徐初延垂眸,看着她在那慢吞吞,明明开个口的事情,就是不肯说。
大伯瞪着他,徐初延看她晃晃悠悠,快到外面的大坡道了,放下桶,跟了上去。
纪礼看着这个大坡,不知道怎么下去了,前进不得,后退不能,早知道拉个推车过来了,正犹豫着,后面传出个声音,“给我。”
是命令的语气,纪礼看过去,徐初延不等她反应,一把拿过过她那一大箱子酒,“我……”
纪礼想说什么,男人面色不善,看起来不好惹,她便没有再说了。
男人轻轻松松将酒抱下去了,纪礼跟上他,走了两步,忽的问:“你打算走过去啊?”
“不然呢?”徐初延还有些生气,看到她那样,这会又不疏离了,一脸别扭,还脸红,顿时起了些恶意,“要不哥哥给你车你开?”
带着笑意的话,纪礼很快就明白了,瞪了他一眼,“我上次练车是失误,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徐初延来了兴致,“我怎么了?”
纪礼不理他,绕他前面走,徐初延看着她,系了个马尾,在脑后甩着,肩膀那么小,个子看着也不高,看着乖巧又干净的模样,也怪不得奶奶喜欢她了。
这会太阳落到他们后面了,影子在两个人前面,纪礼低头,就看到他的影子很长,肩膀也很宽,一下子就笼罩了她的影子。
想到什么,她脸红抬头,深吸口气。
出街道口,纪礼看向那面墙,很旧,上面被人用洗不掉的红漆,写了不少漂亮的字,满满一大墙。
小时候,纪礼每回路过这里,都害怕。
上面的字跟血一样,是附近有名的疯子写的,那疯子没疯前是个读书很好的人,纪礼怕他,有次被他逮住了,不知道跟纪礼说着什么,纪礼吓得直哭,不到十岁的年龄,差点尿裤子。
纪礼看眼墙,又看向徐初延,他在她身后,拿着箱子,也没穿外套,这会就一件衣服,还汗湿了,冷得很,被她突然看过来,立马忍住冷意,冲她嘚瑟,“怎么了?妹妹?”
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老是这么不正经。
纪礼露出个惋惜的眼神,终是叹了口气,还不如小时候帮她赶疯子成熟呢。
徐初延眨了下眼睛,这表情跟看某个失足少年似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想什么呢?”徐初延觉得肯定没好事,纪礼摇头,一脸无可奈何,得,失足少年彻底没救了。
徐初延气到了,加上才被她冷漠的样子,上前两步,空出一只手,对准她白净的脑门,一个脑瓜崩就上去了,纪礼被他打懵了。
其实不痛不痒,跟摸了一下似的,但四周安静,能听到声音。
她瞪着无辜的眼睛看他,徐初延居高临下道:“哥哥就这么让你讨厌呢?一会装不熟,一会在这心疼我。”
“我哪有心疼你。”纪礼大了点声音,摸着脑门看他,很快又说:“我们是不熟啊。”
“一条街的,怎么不熟了?”徐初延理直气壮,手扫了圈街道,“哥哥又不记得你小时候在门口开裆裤玩泥巴的事情。“
纪礼气结,抬脚就踢了他膝盖一下,他连忙往后面跳跳,纪礼红了脸,“你才穿开裆裤在门口玩泥巴呢。”
徐初延得逞笑了,“这你都记得”
被算计了,纪礼偏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正经?”
“显嫩啊,我三十出头,这不是跟这个小妹妹套近乎吗?”他一脸无赖,这换成别人,早就被揍了,偏偏他说的不正经,整个人却带着种痞坏的劲,纪礼有种被他调戏的感觉。
纪礼低头,看着他的鞋面,一股冲动直窜脑门,她蹲下来,一把扯开他的鞋带,两个都扯开,然后起身,挑衅看他一眼,转头就走。
“哎……哎……”徐初延叫唤着,手上还抱着酒,只好慢吞吞放下酒箱,低头系鞋带,“多大人了,幼不幼稚?”
“你不是显嫩吗?”纪礼走出几米远,冲他喊了句,徐初延抬头看她,她立马跑远了。
徐初延无奈笑了,“这小孩……”
纪礼跑过那面墙,她已经长大了,早就不怕了,听说那个疯子前几年去世了,一直都没有亲人过来给他处理后事。
十几岁的徐初延拉着七八岁的纪礼,在巷子里跑着,后面的疯子跟着他们,纪礼吓的不行。
后来,徐初延被徐爷爷打了顿,他说自己惹的疯子,害得疯子追了他们好几条街。
纪礼想说什么,可是徐初延说以后不让她走这条路了,不然就告诉她爸妈,她找疯子说话的事情。
纪礼害怕疯子,也害怕徐初延告状,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了。
只是一直记得。
徐初延到了店里,纪礼在给李奶奶结账,五块钱的料酒,李奶奶非要塞钱给她,纪礼说不用,李奶奶丢了钱就走,看到徐初延吓一跳,拍着胸口瞪他:“没事长那么高个,怵的跟阎王似的,吓死我这条老命了。”
徐初延很无辜,他怎么就那么不受老人家待见?纪礼还在那笑。
李奶奶拎着袋子走了。
徐初延没好气把酒放下,“放这?”
“可以。”纪礼拿出手机准备给他结账,徐初延假模假样拿手机,忽的盯上她的手机,一把抢过去。
纪礼吓一跳,连忙踮脚去拿,徐初延却后退一步,目光往她手机上看,纪礼反应很大,直接从柜台面上翻过来抢手机,徐初延还在看手机界面,被她突然撞过来,没有及时反应,往后面的水桶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