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霜听罢,直接从侧门跑了出去,正好遇见了要离开的齐豫。
林南霜咬唇,眼中有些愧疚,“我会同父亲说清楚的,不会让你为难的。”
齐豫伸手揉了揉林南霜的脑袋,“陈大人也是护女心切,当初我那般待你,他们做什么我都应当受着。”
林南霜叹了口气,柳眉紧蹙,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齐豫见林南霜如此担心他,心底一暖,眉眼舒展,“放心,哪怕你爹将我赶出来一百次,第一百零一次我还是会继续登门的。”
林南霜歪了歪脑袋,齐豫这般放下身段,可真是难得,“我会劝劝他的,他若知道你救了我,没准就松口了。”
齐豫摇头,“不必,我不想让你爹觉得是亏欠了什么,才将你嫁给我,让他看到我的诚意,彻底放心不更好吗?”
林南霜闻言抿唇,“你真的没事吗?”换作是她,被对方的父母如此对待,肯定会很伤心也很难堪。
齐豫勾唇一笑,“这么心疼我?”
二人对视一眼,接着齐豫蜻蜓点水般地在林南霜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声道:“别担心,回去好好绣你的嫁妆便是了。”
林南霜面色微红,瞪了齐豫一眼,“你快回去,免得被父亲发现了。”
齐豫又捏了捏林南霜的脸,叮嘱了她两句才离开,林南霜立在原地见马车走远了,才转身悄悄回了陈府。
陈府侧门后的一座小楼上,陈乐池站在二楼的窗前,面色铁青,“好他个齐豫,口口声声说着真心求娶晚晚,一转头就把晚晚骗出去了,实在是孟浪。”
陈夫人面色松动,“你刚刚故意那般为难他,不就为了看看晚晚的反应吗?”
“挑女婿挑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个晚晚中意的,你别那么快回绝了。”
陈乐池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忘记当初齐豫那小子怎么欺负晚晚的了,他说了几句漂亮话,送点礼物,这事就想揭过去了?”
陈夫人道:“他当初是做的不对,可后来救你出狱的不也是他,把晚晚从朝云山上救下来的也是他。”
“这世上有几人愿意为了救人,赔上自己半条命,我看他日后对晚晚不会差。”
陈乐池面色微沉,思索良久,重重地叹了口气。
陈夫人继续道:“最重要的是晚晚喜欢,刚才我故意说了几句齐豫的坏话,你是没看见晚晚那着急的,只差把担心写在脸上了。”
陈乐池看着园子间林南霜往清荷院走的身影,许久未言。
接下来七日,每日齐豫都准时登门拜访陈乐池,每日陈乐池都没给他好脸色,直到第七日,二人在前厅谈了两个时辰,齐豫走出陈府时,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林南霜听到翠竹的传话,心底松了口气,看样子陈乐池这是终于松口了。
傍晚,陈乐池来了林南霜的院子一趟,看见她桌子上绣的荷包,心中微酸,“还没嫁过去呢,这就开始准备上了。”
林南霜有些哭笑不得,“父亲,这荷包上绣的是竹子,是女儿特地绣给你的。”
陈乐池拿起荷包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成,竹兰梅菊各给我绣一个,到时候我换着带。”
林南霜继续手中的针线活,轻轻应了一句好,“父亲想要什么同女儿说一声,女儿都会绣的。”
陈乐池见林南霜此时娴静温柔的模样,心中连骂了齐豫几句,他的晚晚那么乖巧,若不是齐豫有心引诱,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
陈乐池看了林南霜许久,终于还是开口了,“上午齐豫来提亲,我答应了。”
林南霜轻轻应了一声,看着手里的荷包,没有说话。
但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答案,陈乐池见林南霜这副模样,便知道他女儿这是彻底被齐豫拐走了。
陈乐池继续道:“晚晚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和你娘肯定都是依你的。”
“但定南侯府毕竟是世家大族,爹担心你嫁过去受委屈,特地找齐豫要了一纸和离书。”
林南霜惊讶地接过陈乐池手中的纸张,和离书下方有齐豫的落款,是熟悉的字迹,做不得假。
林南霜只惊讶了片刻,旋即便明白了陈乐池的用心,眼睛一酸,眼泪直接落了下来。
陈乐池拿起手帕替她擦了擦,“哭什么,爹是为了你好,若齐豫他欺负你,或是你在齐府里过得不开心,直接拿着和离书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陈乐池话音刚落,林南霜的眼泪便簌簌地往下落,她如何会不知道陈乐池的良苦用心,正是因为知道,才情难自己。
陈乐池拍了拍林南霜的肩膀,“别哭了,再哭爹就该觉得你瞧不上齐豫那小子,给你另择良婿了。”
林南霜破涕为笑,“才没有呢,他很好。”
陈乐池闻言,牙都快咬碎了,齐豫将来若敢对不起他女儿,他一定去把定南侯府砸了。
这日之后,两家便开始走“六礼”的流程,先是纳采、问名、纳吉,接着是纳征、请期。(1)
一转眼便到了五月,迎亲的日子如约而至。
清荷院里,丫鬟婆子围着林南霜装饰打扮,陈夫人亲自为她戴上了凤冠,听着外面吹吹打打的乐器声,热闹喧哗的人声,陈夫人终于还是红了眼眶。
林南霜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一身华丽打扮,繁复嫁衣的女子,忽地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待嫁时激动的心情,在此刻化作了三分忐忑两分不舍一分不安。
画面一转,迎亲的车队绕城一周,终于停在了定南侯府门前。
林南霜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却可以清晰地听见往来宾客的说话声,司仪热烈的贺词,女眷的说笑声。
拜完天地后,林南霜便由齐豫牵着入了新房,齐家想起哄的晚辈不少,皆被齐豫直接赶出去了。
齐豫定定地瞧着坐在喜床上,一身嫁衣的窈窕女子,唇角带笑,拿起玉如意挑起了盖头。
二人对视一眼,林南霜有一丝忐忑,而齐豫眼中更多的是终于得偿所愿的欢喜。
齐豫从圆桌上拿来了金玉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了林南霜,林南霜轻抿一口,柳眉微蹙,这酒未免也太烈了。
二人是喝合卺酒的姿势,故靠的很近,齐豫轻易地便捕捉到了林南霜面上细微的表情。
“霜霜,这是合卺酒,一定要喝完的。”
齐豫的声音低低的,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温柔,几乎算得上是诱哄。
林南霜闻言,便仰头直接一饮而尽,而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齐豫见她这模样,又给她倒了杯清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喝完。
林南霜见齐豫迟迟不走,问道:“这会儿你不是应该去外面宴客吗?”
齐豫轻笑一声,“有齐五他们顶着,不要紧。”
齐豫眼睛紧紧盯着林南霜那双水光潋滟的秋眸,喉结微动,伸手解了喜袍,一点点逼近他费尽心思才终于娶回来的眼前人。
“哐当”一声,凤冠坠地,接着是一声声的裂帛声,还有急促的喘息声,一阵阵呜咽的求饶声。
一阵春末夏初的疾雨忽地落下,打在娇嫩的芭蕉叶上,落下一颗颗水润的雨珠,浸润了春意,舒展了碧绿的枝叶。
林南霜因喝了那酒的缘故,面色绯红若漫天的晚霞,如水的秋眸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迷离,故当男人故意在她耳边厮磨,一声声喊她“霜霜”时,终于还是情难自抑地一点点沉沦了。
春雨越下越急,打在娇艳粉嫩的山桃花上,直让人心旌摇曳,恨不能让这春夜再长一些。
林南霜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了,只记得齐豫折腾了她许久才离开,应当是去前院陪客了,后面回来后依旧不放过她,好似不知疲倦般。
林南霜醒来后,发现枕边无人,便起身洗漱了,齐豫听到这边的动静便走了过来。
齐豫定定地瞧着林南霜,“你爹把和离书给你了?”
林南霜看着男人不高兴的脸色,忍不住偷笑了一声,也是,凭齐豫那脾气,怎么可能会愿意给和离书,也是陈乐池手段高明,一通大棒下来又给了两颗甜枣,才逼得他退步。
林南霜无辜地摇了摇头,“在我爹那儿,他不放心给我,只说我受委屈的时候尽管回家。”
齐豫从林南霜身后揽住她,咬牙切齿道:“回什么家,这里今后就是你的家了。”
林南霜故意道:“谁知道呢,等你哪日纳妾了,这里就不是我能呆下去的地方了。”
齐豫被气笑了,“纳妾?我但凡瞧得上别人,还需费那么大劲娶你回家吗?”
林南霜歪了歪脑袋,“那看来你还是想过了,也是,堂堂齐世子怎么能不是三妻四妾呢……”
话说到一半,齐豫便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动作轻柔,温柔缱绻,一瞬间又点燃了昨晚的余欢。
许久过后,齐豫放开了她,从衣袖里掏出了那日林南霜给他的碧玉珠串,“我回去之后想了想,这珠串应当对你很重要,还是留在你身边罢,你别被旁人知道便行了。”
林南霜看着手心上青翠的眼色,仰头笑了笑,“不必了”,万事皆有机缘,她既然来到了大周朝,何必总留恋过去。
五月的阳光明亮却不过分炽热,洒在窗外的木棉树上,落下点点光亮。
春去秋来,叶落花发,一晃便是两个年头过去了。
林南霜只呆在定南侯府,都听闻了朝堂上的变化,肃元帝轻信道士,吃了丹药后发了急病,齐豫扶持五皇子登基,坐上了左相的位置。
唯一不变的似乎只有二人一起在窗前看木棉花开的日子。
这日,林南霜正在窗前赏花,齐豫身着一身暗紫色官袍刚刚下朝回来。
林南霜起身,替他解了外袍,“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齐豫勾唇一笑,“底下人送上来了个新鲜玩意,我想你肯定会喜欢,就先回来一趟拿给你。”
林南霜抬眼一看,齐豫手上拿着一个漆木盒,上面的盖子和盒子连在一起,面上没有锁。
林南霜一怔,眼中满是震惊,“这是从哪儿来的?”
齐豫晃了晃漆木盒,“你也觉得稀奇吧,应当是严五他们几个南下时从附属国收罗来的。”
林南霜按了按眉心,她想哪里去了,齐豫再如何也不会知道她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
“那这盒子可以打开吗?”
齐豫眼底含笑,“你可以试试。”
林南霜一见他这模样,便知他是知道如何打开的,抱住他的手臂摇了摇,“你打开给我看看。”
齐豫长眉微扬,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人,眼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林南霜踮起脚尖,飞快地再齐豫唇角落下一吻,齐豫不满足,将她抱到书案前,深深地吻了下去。
许久之后,林南霜看了看打开的漆木盒,又看了看齐豫手里的银针,“原来是用银针打开啊,怪不得我打不开。”
齐豫将银针递给林南霜,“这针你好好收着,这是工匠特制的,只有它可以打开这漆木盒。”
林南霜闻言,转了转眼珠,取出了之前好生藏着的碧玉珠串,将它放入漆木盒中。
接着林南霜径直将银针掰断,丢入了外面的湖泊中。
齐豫见她这番奇怪的操作,好奇地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了?不喜欢这漆木盒?”
林南霜仰头,朝齐豫盈盈一笑,“才没有,我很喜欢。”
喜欢到她希望千年之后,再与他相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