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天妃成了海王——殊明
时间:2021-03-30 10:17:34

  “哦?”六皇子冉昭不由一愣,目光立刻看向了站在屏风外等候的九尘的人影,眸光稍稍一闪,将心中的那点激动压制了下去,握着覃灵衣的双手道,“辛苦你了。”
  覃灵衣摇了摇头,去请九尘入内。
  九尘走进,先对着六皇子冉昭行礼,而后抬眸看了看冉昭的面色,心里略一沉重,也明白了殿中续命香为何会有那般的血腥戾气了。
  看这位六皇子的面相已然毫无生气,说白了就是已死之人的面相,一般的续命香只能续活人的命,若要为这样的“活死人”续命,那便需要走邪道。寻常修士需要犀妖角,都会用其他物品与犀妖交换,一来是因为犀妖蛮悍不好对付,二来犀妖每过千年这角就会脱落重长一次,所以也实在犯不上去割犀妖身上的。
  但若是要走邪道,那这怨气便是越深越好,有些术士为了取到最怨毒的犀妖角,常常会先将犀妖凌虐至半死,再连着血肉将整只角拔出,让犀妖的怨灵直接附在这角上。用这样的犀角制成的续命香才能抵住阳寿已尽之人身上的阴气,为其续命。
  大概猜出眼前男子所做之事的九尘,先转眸看了一眼覃灵衣,见她满脸的期望,垂眸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略略摇头,却还是上前一步对六皇子冉昭道:“檀越,可否让小僧先为檀越诊脉?”
  冉昭一愣,谦和地伸出手道:“那就有劳法师了。”
  九尘上前细心地为他诊了脉,从怀中取出一小瓷瓶道:“檀越身子羸弱,要使用佛骨舍利治病还需要先调理好身子,这是我寺的清心定神丸,檀越每早中晚用一粒。小僧再为檀越开一副方子,调理上几日,但檀越身子稳固了,再商议如何使用舍利之事。”
  “多谢法师。”冉昭面上虽然依旧是温润持重的样子,但他握着那瓷瓶的手却依旧因为激动而轻轻地颤抖着。
  这么多年了,他为了活下去费尽心机,用尽手段,现在希望就在眼前,叫他如何能不激动?
  “不敢。”九尘合十双手一摆,又道,“小僧还有一事,斗胆想与檀越提一个要求。”
  “法师请讲。”冉昭道。
  “佛骨舍利乃是佛家圣物,不可沾染邪戾之气,檀越殿中所点之香虽是稀罕之物,但与舍利子的佛性有碍,小僧斗胆请求檀越将这香,与制作这香的原料交给小僧处置。”
  “这……”冉昭眸光一沉,闪过一丝犹疑,心中暗疑眼前的这个和尚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但九尘毕竟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他也不敢拒绝,便故作无辜地说道,“这香乃是我母妃的一位故人所赠,说是与我的身子有益,不过法师既然这样说,那边交由法师处置吧。”
  九尘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道:“那便多谢檀越了。”
  “这六皇子人模狗样的,真看不出来以后会做那种事。”池音看着一脸温柔瞧着六皇子的覃灵衣,想到以后这六皇子竟会为了炼制长生不老药这种事挖她的心,还企图剥下她的皮镇压她的事,心里就有些复杂。
  清怀却道:“凡人有一句话叫人心隔肚皮,有些东西是可以装出来的,这六皇子对生的执念早已入骨,今日能用虐杀犀妖的法子续命,将来就能挖人心求长生。”
  “这犀妖角原来是这么来的,我说呢,这续命香的味道怎么这么怪。”池音恍然,又问道,“那九尘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嗯,应当是。”清怀道。
  九尘拿到剩余的续命香与另一只犀妖角后,就在别院后花园的亭子中诵经超度犀妖角上的怨气。
  覃灵衣在角落默默地看着,直到他完事了才走上去,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说阿昭的身体现在不适合使用佛骨舍利是真的,还是你在敷衍我?”
  九尘低着头,用僧衣的下摆动作轻柔地包起已经除去怨气的犀妖角,仰头看了覃灵衣一眼,起身问道:“覃檀越为何如此执着于救这位六皇子?檀越不是三皇子手下的人吗?”
  “这很重要?”覃灵衣见九尘飞身跃出别院,急忙跟了上去。
  只见九尘在一京郊的山崖上停下,在月光之下用莲火焚化了犀妖角,才转身对覃灵衣道:“对小僧而言确实很重要。”
  覃灵衣错开九尘诚挚的目光,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七年前,六皇子的生母丽妃尚在人世,当时丽妃娘娘很得圣宠,皇上爱屋及乌对六皇子也十分上心。三皇子便将我安插到了六皇子身边做宫人,监视六皇子与丽妃娘娘的一举一动。”
  “后来丽妃娘娘因为巫蛊案被处死,我便跟着六皇子一起进了冷宫。阿朝他是我见过的最温柔善良的人,那段日子我们二人相守相伴,他总是因为怜悯冷宫中的其他人,而将自己本就不够裹腹的食物分给别人,我生病的时候,他为了让看守的太监帮我抓药,将丽妃娘娘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都用来打点太监了……后来丽妃娘娘的案子真相大白,皇上将阿昭从冷宫放了出来,但他的身子却比以前更查了……”
  “我从小没有家人,从有记忆开始便被人训练成了杀人的工具,我知道自己配不上阿昭那样的人,但至少如果能用我的命换他的命,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阿弥陀佛。”九尘深吸了一口气,对覃灵衣道,“小僧明白覃檀越的心意了,不过小僧也有一句话要提醒覃檀越。”
 
 
第30章 无妄塔 十方虚狱
  九尘将这续命香的来历一一告知覃灵衣后, 才道:“小僧想知道覃檀越对这件事的看法。”
  若是往常覃灵衣对这样的事大约也不会有什么感觉,能从训练杀手的魔窟里走出来的,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这些鲜血中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 她自小生活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 即便她自己并不热衷与杀戮,但对于九尘所说的事, 她早已司空见惯。
  但不知道为何, 她此刻心底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那股一直在抗拒着她自身的力量,也开始不安起来。
  她甚至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这种力量压得喘不过气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覃灵衣几乎是用喊的说出了这句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中的愧疚悲凉变少一些。
  可九尘的眉目却依旧装着无限的温和,他的声音很平实, 却又有种说不清的慈悯怜爱:“覃檀越也应该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万事皆有因果, 无论覃檀越如何看待这件事,小僧只是想提醒檀越一句, 小僧今朝救了那位皇子, 对覃檀越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覃灵衣也隐隐的感觉到了九尘话中的玄机,这些年阿昭的变化,她也不是全然不知。但那些变化不过是因为阿昭他想活下去, 一个人为了生变得有些疯狂, 有些极端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若是从前,她一定会说, 只要能让阿昭活下去,别说是妖,就是弑神之罪她也甘愿去犯。
  可现在,也不知是与九尘相处的这几个月的时间改变了她,还是因为她身体中的那股奇怪的力量作祟, 她竟也开始思考起这其中的善恶。
  “阿昭他本性并不坏。”覃灵衣侧过脸,不去看九尘的目光,轻声说道,“他只是想活下去,只要他的身子好了,他会变成原来的阿昭的。”
  这话她也不知道是说给九尘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阿弥陀佛。”九尘轻声说道,“所以覃檀越还是执意希望小僧救六皇子?”
  “你答应过的我的!”覃灵衣语气激动,显然是害怕九尘会后悔,但转瞬之后又冷静下来道,“若是你觉得救了阿昭对被杀害的犀妖不公,那么我一命还一命,只要你救了阿昭,我便用自己的命偿了犀妖的命。”
  “哎……”九尘静静望着覃灵衣叹了口气,那目光如同天边无言的弦月,静谧而温柔,“小僧本意救你,又怎会要你以命偿命?罢了,是劫也是缘,小僧会遵守承诺的。”
  “你……”覃灵衣被九尘怡然出尘的平静与眼神中淡淡的柔倦缭乱了心绪,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九尘在这句话中已没有如常称她为檀越,而是直接用了你。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完全可以说是无理取闹,佛骨舍利本就是金光寺之物,这九尘也从未欠她什么。所谓承诺,条件却是让他救她。
  即便她再是无情,也忍不住去想,这样一个超脱红尘的僧人为何如此……如此……
  “檀越想问小僧,为何如此偏爱与你。”九尘仍是一脸达观淡然,但眼神中却也有了一丝尘世的无奈,“小僧也在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是天生的佛子,生而慈悲,本就爱苍生爱世人。
  覃灵衣是世人中的一个,他自然对她心怀慈悲,但他多少也能感觉到,自己对她有着比慈悲更多一些的情感。
  只是他并不执着,既然他的心想要救她,那便救她。
  于是他说道:“檀越不必为此感到烦扰,待小僧兑现与檀越的约定之后,小僧便会带着佛骨舍利回金光寺正式剃度。”
  若这一点偏爱只是未了结的尘缘,那他便了成全了她的念,结了段缘。
  “你……要剃度?”覃灵衣垂眸沉默了片刻。
  “小僧生于富商之家,出生时天降莲花,师父说小僧是天生的佛子,父母本就是善信,家中又有兄长继承家业,便让师父带小僧上山修行。但这么多年来,小僧的师父一直没有让小僧剃度,说是时机未到。这次追随檀越下山之前,师父就曾说过,待小僧这次回到金光寺,时机便成熟了。”九尘十分耐心,对覃灵衣没有半点隐瞒,“万般缘法自有天定,小僧愿助檀越达成心愿,了结尘缘皈依我佛。”
  九尘对覃灵衣的称呼又回到了最初简单的檀越二字,似乎已在心中下好了决心。
  但覃灵衣却为了他所说的“尘缘”二字而感到一阵涟漪,只是这阵涟漪很快便被她对六皇子冉昭仰慕宠爱又愧疚的复杂感情掩盖了。
  三日之后,九尘如约为六皇子治病。
  或许是因为心中对覃灵衣的那一点偏爱,他似乎是想给她一个最完满的爱人,在用佛骨舍利治好了冉昭的旧疾之后,他还用身上的佛法渡去了六皇子周身的邪戾之气与罪孽。
  而在耗费了大量精力救治了六皇子之后,九尘也没停下休息,立刻就要求覃灵衣也兑现她的诺言,让他为她解去身上的蚀骨散之毒。
  即便九尘佛法高超,这样的消耗也不是闹着玩的。
  更何况一颗佛骨舍利百年之内只能救一人,覃灵衣身上的蚀骨散,九尘可以说完全就是靠引渡之法,先将毒引导到自己的身上,然后再以自己修为慢慢的克化之。
  这日正是月底,也是覃灵衣身上的蚀骨散本该发作的日子。
  在九尘布满佛印的面庞上,一道道细小的血流从他的七窍中流出,明明该是如鬼魅一般痛苦怖人的景象,但他眉宇间的那股静柔慈悲却没有消失。
  覃灵衣望着他,原本点水不惊的眸子动了又动,莫名的就流下一滴泪来,却又分不清这泪究竟是为九尘而流还是为自己而流,只能将已经黯淡无光的佛骨舍利放到九尘盘膝坐着的蒲团边,默然退出了房间。
  以后,自己应当再也不会再遇上这个大和尚了吧。覃灵衣暗自想着,自己都没察觉自己轻叹的气息。
  “哎……”与清怀并肩站在不远处的看着池音怅然叹气,她是已然知道了九尘与覃灵衣后来的结局的,“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清怀看着池音为二人难受的样子,举起手绕过她的背后,想揽过她的肩头,却又有些犹豫,正想收回手时,池音却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他举在半空中的手臂。
  池音一脸了然地嗤然笑了笑,面上的愁容便少了许多,心中也没有对他这样的举动生出什么厌烦来,只是低头从玉简中拿出一个墨玉似的小葫芦,托在掌心一边看着一边对清怀说道:“等我们救出被镇压的九尘之后,这无妄塔中的亡灵是不是都会重入轮回?到时候那个六皇子的魂魄是不是也能重新转世投胎?”
  “你想将他的魂魄收到十方虚狱中?”清怀瞧着池音的望着手中小葫芦的神情便明白了她话中所指。
  “嗯。”池音点头,“你之前给这无妄境刻下赐福的铭文,待救出九尘无妄塔倒了之后,这六皇子也会投个不错的胎吧。九尘心善替覃灵衣背负罪孽被无妄塔镇压了这么多年,覃灵衣作为一个画皮鬼,却要用自己真身的人皮承受渡亡经的佛力,镇塔九千多年。只有这六皇子因一己私欲将覃灵衣逼入魔境,最后却能与这塔中的无辜众生一样,重入轮回,岂不是太气人了一些?我虽不能惩罚这世上的每一个恶人,但既然让我遇上了就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你是不是在气他辜负了覃灵衣?”清怀问这话时,心里想的却是,若是池音她没有拔了情丝羽失去了对他们那段感情的所有爱恨,她是不是也会像看待这个六皇子一般看待自己。
  “不应该吗?”池音理直气壮,“况且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因为他的过错而付出代价。”
  “嗯……”清怀的声音低柔了下去,竟抬手用食指刮了一下池音的鼻尖,带着些认真地回道,“应该。”
  池音捂着自己的鼻尖,有些疑惑地看着清怀,微微悸动中却又不太明白清怀这似有所指的话的意思。
  不过她也懒得细究,只是去了六皇子的房间,然后从小葫芦里倒出一滴清澈的水滴,施法标记到了六皇子的魂魄上。
  这样当无妄塔中的亡魂被释放后,六皇子的灵魂便会被收到这小葫芦里。
  十方虚狱,是这个小葫芦中的世界,那个世界都是虚无,被关在里面会承受比寒冰炼狱还要空虚的苦寒,唯有人心中的最真心的情感回忆可以稍稍温暖那种磨人的冰寒。
  也就是说在那个世界了,永生财富权利都没有意义,能稍稍解除痛苦的只有曾经拥有过的真实的情感。
  这对于背叛感情的人而言,无意于是最大的折磨。
  曾经追逐的一切变得毫无意义,曾经背弃的感情却成了无尽折磨中的救命稻草……
  这件法器是夜鸦族族长的幼子夜眠送给她的,夜鸦族世代侍奉冥主,这十方虚狱便是一方洞天中的小地狱。不过在此之前池音还真没有用这个惩罚过谁,这位六皇子是她第一想要用这种手段惩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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