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察觉的池音回头对他嗯了一声:“虽然也不是真的饿了,但在人间呆久了,习惯一日三餐,有事的时候便也罢了,若是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到了时辰,不吃一些总觉得好像是有什么事没做似的。”
“无事?”清怀手臂微微施力,将她拉过身打横抱起,垂着乌沉沉的眼望着她清艳的面庞,在她耳畔用极暧昧的语调轻声道,“那我也饿了。”
“饿了就……”池音刚想说饿了便一起去找些好吃的,但看着清怀神色,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她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二人还没有名分,说实话,她们月鸟族并不在意这些,情投意合欢丨好本就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交丨颈后生出情丝羽,便是这世间最好的承诺。
可现在她这个情况,她担心自己与清怀那般之后,自己将来并没有办法对他负责。
“清怀……”池音推了推他的胸膛,抿唇道,“我……嗯……”
她才开口,他便用吻堵住了她的嘴。不得不说,他与她夫妻多年,在这个方面他一直非常知道她的“软肋”在哪儿。
只要他想,就能很好的挑起她的兴致,取悦于她。
感受到了她的回应之后,清怀才慢慢松开自己的唇,看她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绯红,泛着水光的秋瞳氤氲迷离地望着他,他勾起唇角,轻吻过她微热的额头,抱着她向内殿走去。
直到被清怀欺身压在宽大的床榻之上,池音才忽然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推了一下他的肩,食指贴着他发烫的领口处袒丨露的肌肤。
伴随着他娴熟温柔的触碰,她觉得贴着食指内侧传来的温度,竟如一阵炙热的火一般,点燃她心底的某些渴望。
“你情我愿罢了,何必考虑那么多?”她垂下黑长的睫羽,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眼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凉薄。
于此同时,她柔软的手指,已然绕过他的身躯,攀上了他宽阔线条结实的背。
……
世间之事,大多都是有一就有二的。
这日,池音又因前日清怀要得太过,而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她起身后,看到清怀不在殿内,不知为何竟感到松了一口气。的确,在那个方面她与清怀十分合契,但随着日子一日日过去,她觉得她与清怀能说的话却变少了不少。
或者说,是她自己变了,好像变得不太喜欢与清怀说心里话了,甚至有时候清怀与她说话,她也会心不在焉地走神。
她独自坐在门外的廊下,靠着冰凉的玉柱,望着云韶峰外涌动的浮云。见那浮云被风吹散,心中竟起了一个念头——她对清怀的感情是不是也如这浮云一般,早已被时日磨淡了呢?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耳边突然响起清怀的声音,池音吓了一跳,却因为心虚下意识地转过头对他笑了笑道:“没什么。”
清怀将她抱起,往殿内走,边走边道:“阿音,今日宗门的长老们问我,打算什么时候与你成亲。”
“成亲?”池音揽着清怀脖颈的手顿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笑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觉得也是时候了。”清怀垂下眼望着她,“阿音,你觉得呢?”
“我吗?”池音就想拒绝,但看着清怀期待的目光,这话便噎在了喉咙里,但是让她答应又违背了她的本心,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她下意识地就吻了清怀一下,笑道,“我觉得我们这般也很好。”
然后她便又主动吻上了清怀的唇,全然没有留给他半点思考的时间。
池音的主动,让他难以抗拒,他的呼吸微沉,眼中也染上了无法克制的红。
……
一不小心,就做得太过火了一些,即便池音满腹心事,她还是睡到了午夜才清醒过来。
她坐起身,在殿中明珠的柔和的光下,看着身边的熟睡的男子。
不得不说清怀生的极好,精致却又坚毅的眉眼轮廓,让他看起来就像是画中之人。
只可惜,再精致的面孔看久了也是会腻的。
是的,在听到清怀说出成亲二字时,池音突然意识到她是腻了,现在她还贪恋的不过是温存时的那点情动和愉悦罢了。
她轻轻叹气,望着清怀的脸,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在清怀身上施了一重安神咒。然后披衣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变出笔墨纸砚,提笔写下一封断情的信。
她也想当面与清怀说清楚,可她也知道,一旦对上了他的眼神,她必然又会心软。
但这种事,当断还是得断,不断反受其乱。
写完信之后,她回眸望了清怀一眼,叹了口气,就化为一道轻烟飞出了殿外。
第40章 变回本尊 那便只好换一个身份重新再来……
池音飞出云韶峰, 飞过玄清宗的主峰之后,便被一重护山结界拦住。
哎……要是硬闯结界,势必会惊动清怀, 她此刻真的不想与清怀来个“当面对峙”。
可若是要从山门处出去, 就要穿过山门的禁制,这禁制会破除隐形之术, 这样又会被玄清宗的人看到, 少不得又要询问自己想去哪儿,说不好还会派几个弟子随行保护。
池音隐者身形坐在山门内的参天古树上发愁。
忽而她的耳边传来一阵车马身,她低头一看,是前些日子来玄清宗求药的什么世子的马车。
她想了一想,立刻就有了主意, 身形一闪, 便消失在了古树之上。
寿王世子李恪怀闭目靠坐在马车内,手上拿着刚求得的灵药。
这药虽求得了, 但他心里却还在想玄清宗宗主所言:寿数乃天定, 九五至尊亦有其命数,这药可解陛下一时之疾,却求不得长生。
这些年圣上身体日益衰退, 益发追求长生之道。这宫里供养着一堆所谓的仙家丹士, 却不想这仙丹越服圣上的身体越差。
这一次是相国寺戒空主持引荐,他才有机缘能来到这修真界求得灵药。
事实上, 当他看到这满山御剑的修士之时,他心中也隐隐生出长生修仙之念。但就如戒空主持所言,即便是玄清宗宗主这般天资卓绝之人,修仙之路亦是一步一劫,长生难求。
更何况是人间那些所谓的炼制长生不老药的方法。
只可惜如今朝堂之上奸佞当道, 圣上又宠信国师,一心想修长生,为此不惜征收苛捐杂税来建造望仙塔。
李恪怀不觉看向手中装着灵药的锦盒,只觉这锦盒如有千斤之重。
当今太子被国师陷害幽禁东宫,他也是无法之下,才想借献灵药之事为太子求情。
想到他一贯不屑这些道门术士,如今却要用这种方法帮自己的堂哥,当今太子脱困,实在有些唏嘘。
此时,马车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注目一看,不知何时竟飞进来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
这白鸟皎若月华,姿态优美,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李恪怀以为这是玄清宗的什么灵鸟,便想推开车门放它出去,却不想这鸟儿却似通人性一般,用头颈蹭了蹭他将将抬起的手指,而后就跳到了他身旁的软垫之上,盘栖在身旁。
“你……想跟着我?”李恪怀有些犹疑地问道。
白鸟立刻点了点头,又用极美的长颈蹭了一下他的手。
李恪怀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白鸟蹭了手指,冷峻的嘴角不由动了一下,又闭目养起了神,那平静如山的神色仿佛是入了定一般。
池音见他没有将自己赶出去的意思,也松了一口气。
感觉到马车过了玄清宗的山门的禁制后,池音便变回了人形,从袖中取出一颗月灵果给车厢中的李恪怀:“谢了,这个就当是谢礼了,后会有期。”
眼前的女子是世间少见的清艳灵动,李恪怀不由一愣,见她要走才伸手拉住她。
“怎么了?”池音转过头低头看看李恪怀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又抬头看着李恪怀问道。
李恪怀立刻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极快地收回手掌,致歉道:“失礼了。只是姑娘你……难道是妖?”
“哈哈。”池音转过身坐到李恪怀的对面,用白玉一般的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子,微微歪头看着李恪怀的眼睛问道,“你觉得我像妖怪吗?”
李恪怀却一直紧盯着池音不放,半响之后才道:“姑娘若不是妖,为何可以随意变幻?”
“哦,那个啊……”池音笑了笑,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身份如实告知眼前的这个凡人,于是随口诳道,“我是玄清宗的弟子,想下山玩一玩,便用了障眼法变成了一只鸟。”
“障眼法?”李恪怀显然对她的话依旧存疑,但不知为何却也没有再追究下去,反而道,“姑娘既是宗门弟子,本世子此次得贵宗相助,姑娘想去哪儿?本世子送姑娘一程吧。”
“去哪儿?”池音摸了摸下巴,喃喃道,“去哪儿比较好玩呢?”
她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自己在无妄塔妖市中买的离人娃娃,便就想起了岑蛮。
“也不知道小蛮找到她姐姐了没有……要不去找小蛮吧。”池音从玉简中取出一枚小铃铛晃了晃,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声音随着铃铛声一起传到了这铃铛上。
“是小音吗?救我,救我!”
“小蛮?”池音一惊,连忙又摇动铃铛问道,“是你吗?你现在在哪里?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我也不清楚……”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虚弱,“我之前在平玉城沈家村附近,因为发现了姐姐的气息,就找了过去,但中途被什么袭击了,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这里看起来像个山洞,但是有一扇铁门,四周墙上都布了禁制,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那你被关了多久了?中间见过什么人吗?”池音问道。
“没有。”岑蛮道,“我想我也没有被关多久,我刚醒来就听到了你的传音铃。”
“好。”池音道,“那我先想办法到那个沈家村附近,你要保护好自己,藏好传音铃,我会想办法尽快找到你的。”
“你也要多加小心。”岑蛮道,“我觉得这附近的灵场不太对劲,像是被设了什么阵法。”
“嗯,我知道了。”池音道,“你等我。”
“好。”
结束传音之后,池音为了方便联系,便把传音铃系到了手上的银羽镯上。
“你知道平玉城怎么走吗?”池音抬头问对面的李恪怀道。
“平玉城大概距离此地三百五十多里,不过正好在回京的路上,姑娘若是想去,本世子可以先送姑娘过去。”李恪怀道。
“用马车?”池音笑了一下,“如果你不介意帮我指个路的话,可以用我的法子去,然后再让你的随从去平玉城接你。”
“你的方法?”李恪怀看她一眼。
池音点头:“行吗?我时间紧迫,不行的话,我便去找别人带路。”
“好。”李恪怀略一思忖便答应道。他敲了两下马车的车门,马车就立刻停了下来。
“世子有何吩咐?”外面的侍卫抱拳恭敬地问道。
李恪怀推开马车门一边往外走一面吩咐道:“本世子与这位姑娘有事要办先行一步,你带人前往平玉城,在那儿候着本世子。”
“是!”那个侍卫诺声答应,心中却在疑惑,哪里来什么姑娘,却不想一抬眼就看到一个绝美的女子跟着自家世子走下了马车。
他暗自感叹这是何时上去的,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立刻就带着人马往平玉城的方向去。
而池音也带着李恪怀找了个偏僻的角落,驾起云,赶往平玉城。
——
清怀这头,其实大池音醒来时,他便已然清醒了过来。只是察觉到她有些异样,又发现她给自己施了安神咒,便就装作未醒的样子,想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直到他的神识看到她在梳妆台上写下的信,他才明白原来,这些日子她为何总是心不在焉。
他原以为是因为他没有给她名分,却比想原来她是因为感情淡了才那样的,正如她所言她的感情真的不会长久。
眼看着她化为一道轻烟飞出云韶峰之后,他才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了那封信。
他不是没有办法拦住她,只是他不知道拦住她之后,自己能做什么?
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还是折断她的翅膀,叫她只能永远依靠自己?
这样的念头,他并不是没有过。但每每生出这样的想法时,他就会想起她拔下情丝羽的那一幕。
逼她就范,只会换来玉石俱焚的结局。
可不强迫她,他又该怎么办?
放手吗?他做不到!清怀的手指在信纸上捏出褶痕。
可不放手的话,他又该如何将她留在身边?
他心乱如麻。
可他的意念却还是不自主地跟着池音,看到她撞上护山结界的时候,他心中竟希望她能就此回头,可她没有。
她躲进了来宗门求药的凡人的马车,还让那个凡人看了她的原身。
那一瞬间,他简直就想直接冲进那辆马车,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将她永远绑在自己的身侧。
但他却只敢这么想想罢了,因为他太明白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如果他当初没有断下她的情丝羽,那么今日她依旧会爱着自己清怀道君的这个身份,他们还有机会相伴一世。
是他自己生生毁了这样的机会。
只要想到这个,无边的悔恨就淹没了他。
他是天帝,原本该是这世间最不该犯错的人,却犯了一个连他自己都弥补不了的错误。
他低垂着眼眸,望着梳妆台铜镜中的这张不属于他本尊的脸,竟觉得自己可笑如斯。
转瞬间他又变回了他原本的样子,而清怀道君的这个分神也在这时出现在了殿内。
既然这个身份已经没有用了,那便只好换一个身份重新再来。
他自嘲地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一下,身形慢慢消失在了云韶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