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铁冬梅病了这许久,连她自己都安排上后世了,结果现在老太太说还不愿意放弃医治。
黄家人,尤其是黄老大媳妇,心里很是不愿意。
上次去市里就花了好大一笔钱,这次还去,岂不是要把家底给掏空了?
再过几天小学可就开学了,她还指望着把孩子们送学校去学习呢。
结果现在老太太要把钱都用在铁冬梅那个无尽的大窟窿里面,这让她如何愿意。
可是,这话不能明着说。
“妈,咱们家里钱还够吗?”老大媳妇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黄奶奶明白大儿媳妇的意思,“还有,先前跟程知青借的那笔钱还有,等冬梅好了,让他们两口子还就是。”
听了婆婆的话,老大媳妇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是拿家里的钱就成,不碍她什么事儿。
于是老大媳妇立马变成了支持的人。
黄老大自然是没什么异议,可在场两个人确实神色有异。
这个人就是黄世义,还有铁春兰。
“妈。您说这个大夫很有本事,这是真的吗?要是又没看出什么花头来,岂不是咱们又白去了一场?”黄世义想再确定一下。
黄奶奶倒是没有怀疑黄世义别有用心,反倒是耐心回家小儿子。
“程知青既然那么说了,想必有几分准信。咱们也不过是多话一点钱财而已,若是能换你媳妇病好了,那就是花再多的钱都是应该的。”
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够用就成。
人这一生最怕的,一是人还在,却没钱花。
另一个就是,人没了,钱还没花了。
反正在黄老太看来,钱不是最重要的东西。
只要人还在,就能赚到更多的钱,钱也是一辈子都赚不完的。
因此,她宁愿多花点钱把儿媳妇治好,也不想儿媳妇真的撒手而去。
尤其是下头还有这么些孩子。
没了亲妈,即便后妈是亲小姨,对他们关爱有加,那也是不一样的。
“成,那就听妈的。我明天就跟大队长说去。”他没有拒绝的立场。
可是……
黄世义微微抬头看了角落里铁春兰一眼看,然而铁春兰此时低垂着眼,他并不能看到对方的任何神色。
看他知道,此时对方心绪一定不平静。
自从那天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考虑过他媳妇,也就是春兰的姐姐病好了的情况。
而黄世义也早已经做好了后娶铁春兰的准备。
若铁冬梅病好了……
黄世义心中一寒。
而被黄世义看了一眼的铁春兰心中又是什么想法呢。
她觉得她姐姐有一句说的没错,黄世义确实是挺好的,至少,对她确实不错。
这些日子,但凡是两人私底下相处,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待她也极为细心周到。
孩子们又跟她相处额不错,让她觉得,自己往后成为后妈,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至少妯娌关系,婆媳关系不用担心。
黄家的其他人不知道底细,也不会对她有所轻视。
她觉得,在短时间内,黄世义乃至黄家,都已经是她眼前最好的选择。
更别说,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退路可走。
现在的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否则就是粉骨碎身。
只是,若万一她姐姐真的被治好了,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铁春兰觉得,是时候为自己打算。
黄世义这个人,她是要定了。
不管姐姐是好是坏,她都要把黄世义抢过来。
想必到时候,姐姐的脸色会很难看吧?
一想到她姐姐得知真相时的表情,铁春兰就觉得有些迫不及待。
到那时,肯定很精彩。
铁春兰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奇异的笑容。
真的是好期待呢。
对于医治铁冬梅的事情,黄世义也不敢耽搁。
没等到明天,而是当天晚上就上了一趟大队长家。
好在现在已经将近十月份,秋收已经全部完成。
该交的公粮也已全部上交完毕,黄世义跟大队长说明白的缘由之后,很爽快地批了条子,写了介绍信。
不过明天牛车确实有其他的用处,后天倒是有空。
这本来就正合黄家人的意思,因此黄世义十分满意,连连道谢。
然而到了晚上,黄世义却是睡不着觉。
媳妇儿真要好了,那到时候可咋办哟。
春兰已经是他的人,让他对不起春兰,那又实在不妥。
可冬梅毕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哪怕对冬梅没什么感情,可好歹过了这么些年,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情,却也有了亲情。
左手右手如何割舍。
黄世义只觉得自己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会儿是选择这个,一会儿是选择那个。
后半夜,黄世义觉得自己竟然浑身发冷。
身体壮如牛的他,立马就知道自己生病了。
强撑着爬起来,敲开了铁春兰的房门。
他隐约中记得,上次他给了铁春兰一点钱,铁春兰没买吃的,没买用的,倒是买了一些常用的药品。
至于黄家,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所以他只能去找春兰,再者,他本来就是因为思考两人之间的事情才病了。
这时候更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春兰。
春兰住的是黄家原来的柴房。
她到来之后,实在是没地方住,就给她腾了这么一间小屋子。
屋子很小,但黄家是后来才搬来的,倒是不旧,也不漏风。
甚至比铁家的条件都还好些,更不用跟侄子侄女们挤一张床,夜里还得把屎把尿,没个消停的手。
反正在这儿,春兰很满意。
这个时候,春兰也在思索着以后的对策,是以这个点她还真没睡。
正当她迷迷糊糊打算睡觉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那敲门声三长一短,是她跟黄世义之间约定的暗号。
瞬间,春兰那点子睡意消散一空。
她赶紧点燃了煤油灯,开门把黄世义迎了进来。
“黄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春兰还没开口说这话,黄世义一脑袋扎进了春兰的怀里。
春来起先还有些奇怪与羞涩,可是在发现黄世义浑身滚烫的时候,她立马就意识到黄世义这是生病了,而且还发了烧。
她连忙把黄世义扶到了自己用几块木板拼成的床上,然后倒了热水,又找出先前自己帮她姐抓药的时候,顺带买的退烧药。
“黄大哥,黄大哥你醒醒,你发烧了,我给你喂药。”
春兰连喊了好几声,黄世义却是没有反应,显然已经烧糊涂。她想掰开黄世义的嘴巴把要灌进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搞不了。
于是她只好含了一口水,又把药往嘴里一方,以嘴对嘴的方式,撬开对方的牙关,把药喂进了黄世义的肚子里。
“呼,幸好黄大哥还点意识,不然可真是麻烦了。”
春兰很想问黄世义到底是怎么病的,可是眼瞅着对方烧得厉害,根本无法跟她说话。
她便也只能安下心来彻夜照顾黄世义。
这一夜,春兰没敢睡。
一来是害怕黄世义有个万一,而来是担心她一睡过去,天就大亮。
到时候黄世义出去的时候,若是被人碰到,可绝对说不清。
虽然她跟黄世义也不清不楚,但她并不希望这件事情这么快被黄家人知晓。
毕竟,这种事情对她没好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天刚破晓,公鸡开始打鸣的时候,黄世义这才睁开眼睛。
黄世义一睁开眼,发现并不是自己屋里。
大脑空白了片刻,思绪才回笼。
昨天晚上他发现自己生病,就上春兰那屋来着。
而现在虽说他身体还有些不适,但再也没有那种浑身不适的感觉。
也就是说,他已经退烧了。
“春兰?春兰?”
春兰靠在床沿上,小鸡啄米似的打盹儿。
黄世义看了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春兰这样子,一看就是一宿没睡觉照顾自己呢。
瞬间,黄世义的心就往铁春兰这边偏了偏。
“春兰?”黄世义见人还没醒,赶紧坐起身伸手摇晃对方。
春兰吓一跳,“嗬!”
睁开眼才发现是黄世义醒了。
“哎哎呀,黄大哥,你可算是醒了。昨天晚上你烧得厉害,直到后半夜你才退烧。”春兰一边说,一边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显然是一夜都没休息好。
“春兰,谢谢你。”见状,黄世义更加心疼了。
“黄大哥你没事就好。”本来以前铁春兰喊黄世义是喊姐夫的,可自从那一晚之后,黄世义就要求铁春兰在私底下的时候喊她黄大哥。
虽说他排行第二,可是在铁春兰的眼中,他才不愿意做什么老二。
所以便定了黄大哥这个称呼。
当然,这是私底下的昵称,在众人面前,铁春兰还是喊黄世义姐夫。
黄世义握着春兰的小手,两人说了会儿知心话。
外头的天色渐渐变得亮了些。
“春兰,我得赶紧回去了。你姐怕是发现我没在屋睡觉,我得抓紧时间回去。”
说实在的,黄世义根本不想回去,只要一回去,就要面对阴阳怪气,死气沉沉的铁冬梅。
相比较起来,他当然更喜欢温柔如水,阳光开朗的铁春兰。
当然,铁春兰刚开始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
后来还是那一晚过后,性子才越发好了起来。
对于春兰的改变,黄世义只觉得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春兰一脸不舍,“黄大哥,你赶紧回去吧,姐姐怕是要询问你。”
她姐冬梅的睡眠一直不好。
或许黄大哥出来的时候,她姐没发现。
可这都这般久了,她姐怕是心中诸多猜测。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昨儿个晚上黄世义病得这般厉害,她不能把人再扶进姐姐屋里去。
这种事情,叫给黄世义去做就是。用不着她烦心。
想必黄世义会维护好她,这是她对黄世义的一个考验。考验对方是不是真的值得她托付终身。
“春兰,你别担心,一切有我。”黄世义哪能不知道春兰心中的担心。
黄世义盯着春兰的不舍,悄声出门。
刚一出门,迎面而来一股子清冷的凉风,吹得黄世义顿时头脑一阵清醒。
他心中飞快思索,到底怎么解释,才能把冬梅给糊弄过去。
好在他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法子。
而等黄世义一打开自家房门,迎接他的是飞扑过来的枕头。
“你个死鬼,大半夜的你上哪儿去了?我等了你一夜,你知不知道?”
铁冬梅睡眠确实是不好,黄世义出去那会儿,她正睡得熟。
可过不了一个小时,铁冬梅就醒了。
醒来之后立马发现她男人没在,起初她还以为对方上起夜,然而等了大半个小时,人都没回来。
这时候,铁冬梅以为男人拉不出来。
直到约莫一个小时后,她才终于觉察出不对劲。
一个小时的时间,哪怕抠也抠出来了。
更别说,她男人可能并不是去茅房。
可恶的是,她下不了地,此时的铁冬梅才意识到自己的无力。
一整个夜晚,铁冬梅都在等她男人。
然而左等右等,等到天光发白,人也没回来。
现在见她男人终于舍得回来,怒气值已经到了顶峰的铁冬梅,揪起背后的枕头,直接甩到她男人的脸上。
黄世义进来之前早已经做好心里准备,当时伸手就接了个正着。
铁冬梅见了更加愤怒,“你说!你说清楚,你到底上哪儿去了!今天你要是不交代清楚,你就别出这个门!”
“冬梅,你生这么大的气干嘛,我昨儿个起来夜里上茅房来着,结果天太黑,我没看清楚道儿,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直接晕了过去。这不,刚才天快亮了才醒来。”
黄世义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不能把春兰说出来,更不能推脱到别人身上。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找到这么个听起来比较合理的理由。
“真的?”铁冬梅狐疑,说真的,她不太相信。
于是她忍着怒气,“那你说你摔哪儿了?过来给我看看。”
黄世义龇牙咧嘴走到媳妇的面前,“你瞅瞅,你仔细瞅瞅,我这脑门上是不是有一块淤青?”
“再瞧瞧我这胳膊,都蹭破了一大块皮。”说着,黄世义撸起袖子给他媳妇看。
怕他媳妇不相信,他又给看了其他几个疼的地方。
“也是我运气好,在外头睡一宿还没事儿。若是摔的时候是冬天,那可真就要命了。等你再看到我,估计我身子都凉透了。”
黄世义一脸庆幸。
铁冬梅见了男人身上的好多处伤口,才终于相信了他的解释。
“你可真够倒霉的,上个茅房还能摔倒。怎么没把你摔进茅坑里。”
这话,黄世义不爱听。
“冬梅,你怎么这样想,我没事儿你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还一副我巴不得摔死的样子。我要是摔死了,明天谁带你去医院。咱妈可是说了,程知青给介绍了一个好大夫,让我们带着你去看看。”
黄世义险些忘记这个事情还没告诉铁冬梅,赶紧把事情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而铁冬梅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看病这件事情上。
见此,黄世义才觉得自己头顶悬着的那把大刀消失不见。
同时心里又夸自己机灵,得亏是豁了出去弄伤了自己,不然铁冬梅这一关,可真过不了。
幸好幸好,黄世义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