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妖管所有点远,但她如果要把少女送回去也不是问题,问题就是这只半妖千里迢迢跟了过来是为了什么?
曲禾听着后方有人过来,她看着面前头发打结的少女,少女身上就套了件已经看不出样子的衣服,赤着脚,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是肉眼可见的伤,小腿上甚至有一道伤几乎深可见骨。
可少女似乎完全不知道疼。
“你跟我过来。”曲禾抿了一下唇角,朝她道。
少女听懂了她的话,点了点脑袋。
曲禾往哪走她就往哪走,等曲禾让她在一个院子外面等着的时候,她就乖乖的在外面等着,蹲在暗处像一只猫。
思来想去,曲禾还是来找了张甜。
张甜家灯也亮着,曲禾敲了一下门,院子里立刻响起了张甜紧张的询问声:“谁啊?”
“是我。”曲禾出声应着,“曲禾。”
“哦哦……”张甜一听是她,连忙跑了过来开门,“曲禾,怎么了?”
“你家有没有多余的房间?”曲禾问道,“我有个朋友没地方住,她还受了伤,可能还需要衣服换。”
“啊?”张甜愣了一下。
等曲禾招手把少女喊过来的时候,她看见少女一身的伤,脸色也变了。
曲禾早就交代过少女不能出声,因而少女在面对张甜的时候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满是警惕,脚步往曲禾身边挪了挪,就差伸手揪住曲禾的衣摆了。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没忘记抱着那窝鸟蛋。
“你们先进来吧。”张甜很快回过神,看见少女身上的伤,一脸担忧道:“村里有医生,要不要去请医生过来给她看看?”
妖怪的恢复能力很强,但少女只是半妖,恢复能力差了一点,曲禾知道她身上伤不少,想了想还是朝张甜点了头。
“村里的医生住在哪里?我去找。”曲禾道。
张甜却道:“晚上你不好认路,你先带她去收拾吧,我去叫村医过来。”
她把曲禾跟少女带到一间屋子,又拿来一套干净的衣服,“这是我以前穿的,可能还是有点大,你将就一下,我很快回来。”
说完这些,她匆匆跑了出去。
曲禾转头看见少女还站在那里没动,“还愣着干什么?先去把身上洗干净,把衣服换了,等一下才好处理伤口。”
说着话的时候,她视线落在少女怀里,看见被少女抱着的那窝鸟蛋,还是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
紧接着就看见少女往后退了一小步,伸手挡了挡怀里的鸟蛋。
“小气。”曲禾轻哼一声,指了指旁边的洗漱间,“进去洗澡,快点。”
目睹了少女进去洗澡还要带着那窝鸟蛋,曲禾心里一气,扭头直接走了。
小气吧啦的半妖,竟然这么防着她,难道她还会偷吃她的鸟蛋吗?把她当什么了?她可是一条正经蛇!
村子四面环山,以往也不是没有起过山火,因而村民们大多进行过培训。
隔离带就挖好之后,再加上看起来来势汹汹的山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变小,虽然山林里被烧了不少,但火好歹算是控制住不会烧过来了。
而被曲禾扔在田埂那边的几个倒霉蛋也被人发现送去了村医那里,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倒是录制节目的那几个嘉宾好几个都还在睡着,完全没有被惊醒,显然是白天背玉米累到了。
“回去吧。”谢屿迎面走过来,掩嘴打了个哈欠。
曲禾的目光在他脸上晃过,总觉得他的神情萎靡,连身上的气息都虚弱了不少,她立刻明白了过来,山火这么快控制住肯定是谢屿动用了妖术。
心头一顿,曲禾出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伤?”
“嗯?”谢屿眼皮都半搭着了,说话时有气无力的,“为什么这么问?”
“你如果没有伤,为什么会进入深眠?现在气息这么弱,就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一样。”曲禾道。
这不合理,谢屿只是去帮忙控制了一下山火而已,气息就虚弱成了这样,他应该本来就有伤,只不过平常看不出来,只有在用妖术的时候才会露出状态,除了这个说法,曲禾也想不到其他了。
然而谢屿听见她这么说却笑了起来,曲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好吧,既然你发现了那我就不瞒着你了。”
曲禾看见他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心神也跟着紧绷起来,以为自己将会听见一个大秘密。
夜风吹着山火后的飞灰四处落着,身后山火即便已经被控制住,但天边仿佛被烧红了似的光并没有完全消退,谢屿压低的声音就在曲禾耳边响起。
他道:“其实这都是因为……我是个弱叽。”
曲禾表情呆滞,扭头看向他。
“唉……”谢屿叹了口气,一副瞒不住了的表情,“你肯定从谢松那里知道我活了很久了,大家都觉得活得越久的妖怪越厉害,所以妖管所的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们才会给我很多特权,可实际上我就是个弱叽,虽然我活得久,但我妖术很差劲儿,灭个山火这样的小事都让我很吃力,动不动还要进入深眠养神……”
可能是谢屿说这些话的时候反应真的很真实。
曲禾信了,甚至还生出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
在快要到民宿小院的时候,曲禾轻声道:“其实我天赋也不好,我都修炼了快一万年了,却连化蛟都还做不到,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弱叽的事情说出去。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谢屿震惊道:“小黑蛇,你也太菜了。”
曲禾表情空白看着他,仿佛自己听错了。
谢屿伸了个懒腰,伸手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笑眯眯道:“菜没关系,只要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总有一天你也能化龙的。”
说完这些,他迈着大长腿几步就进了院子。
留下曲禾站在院子外面,风往她身上拍,拍得她回过了神,握紧拳头气呼呼瞪着院门,他到底凭什么说她菜?!难道大家不是一样的菜吗?!
生气的曲禾决定回去把那只半妖的鸟蛋都吃了。
她气呼呼回到张甜家,正巧张甜急着找她,看见她回来时立刻松了口气,“曲禾,你去哪了?村民发现了那些进山的驴友,他们也都有伤,村医暂时忙不过来,我就拿了一些药回来给她处理伤口,但她不让我碰……”
张甜话还没有说完,曲禾就衣角就被一只手牢牢拽住了。
她一低头,对上一双好看的眼睛,少女紧紧拽住她的衣角,另外一只手仍旧牢牢抱着那窝鸟蛋。
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鸟蛋上,少女明显想要躲开,但是又担心一松手她就走了,于是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纠结,最后索性一转身,以一种背对着她的姿势拽她衣角。
第32章 一更:没有谢屿我不去
从来没见过这么小气的半妖!
好吧, 虽然曲禾总共也没见过几只半妖。
“你洗过澡了?”曲禾扫过她湿漉漉的头发,出声问道。
曲禾脸上都是不确定,因为少女头发虽然是湿漉漉的, 但依旧打着结, 还能看见有干草缠着,手臂和脖子上能看见有几道微白的印子, 等到了光线底下她就发现那几道白印子就是少女自己的手指印,
这一看就是没有好好洗澡,随手挠了两下的结果。
“她大概是发现你走了,随便洗了洗就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张甜解释道,“我回来的时候正碰见她一脸焦急的在院子里打转,好像是想找你。”
要不是张甜哄着她说曲禾待会儿就回来了, 根本就拦不住这少女。
曲禾伸手捏着少女的后颈就将她往洗手间那边推, “去洗干净。”
少女一步三回头的往那边走,曲禾瞪了她一眼, 要不是张甜还在旁边, 她真的想问一句,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听那个林贺的对我下杀手,现在千里迢迢追上来还这副样子是想干什么?
等少女重新进去洗澡, 曲禾这才朝张甜道了谢, 面不改色道:“她之前生过病,最近治疗才稍微有好转, 所以某些方面和正常人很不一样,连话也不会说……”
“那她身上的伤……”张甜迟疑着问道。
正常情况下谁会弄出一身的伤来。
“她是偷偷跟过来的,路上吃了不少苦。”曲禾道,这话她可说的是大实话,少女身上有不少伤势看起来挺新的, 估摸着就是跟过来的路上造成的。
张甜有些震惊,她张了张唇想问那个少女是从镇上跟过来的,还是从A市跟过来的。
但曲禾把话给岔开了。
“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睡觉吧,今天晚上谢谢你。”曲禾道。
“那我把药和纱布这些都放这里了,要是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别客气,喊我起来就行。”张甜说完,把东西放下后就转身出去了。
曲禾翻了翻她留下的那些药,确定是用来干什么的,要怎么用。
小半妖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出来,曲禾索性搬了一把竹椅坐在门口,刚坐下没一会儿,一只白色的松鼠就探头探脑的溜了进来,瞥见曲禾在这里坐着,一溜烟的就跑了过来。
“小禾,你不回房间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谢松蹲在她的脚边问道。
曲禾把小半妖的事情说了。
谢松一脸震惊,“她从A市跟过来的?就靠两条腿?啊……我想起来了,今晚我从山里回来的时候碰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也感受到了陌生的妖气,但我没看清那是什么妖怪,就看见一双蓝色的眼睛……”
“就是她。”曲禾道,伸手摸了摸裤兜,摸出来一把张甜奶奶给的南瓜子,她就用手剥了起来,一边剥一边道:“在洗澡呢,等下她出来了还得给她上药,这只小半妖连话也不说,应该是自己长大的。”
一般来说,半妖的父母有一方是妖怪,另一方是人,不管小半妖是跟着哪一方长大的,总不会连话都不会说,只会喵呜喵呜叫。
曲禾想起来自己刚破壳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也不会说话,独自待在深林里,后来摸到了外面才遇到了其他的妖怪,她已经记不太清自己见到第一个妖怪时是什么心情了。
大概是兴奋的,只是后面发生了很多的事情磨灭了这股兴奋。
“那你的意思是她很可能父母都不在了?”谢松震惊之余又生起了心疼,“真可怜,能活到现在一定很辛苦吧。”
“或许吧。”曲禾将剥出来的瓜子仁塞进嘴里,含糊着道。
一把瓜子剥完的时候,小半妖终于从里面出来了,她身形瘦削,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格外宽大,一只手还拼命拽着裤头才阻止裤子往下掉,另外一只手还抱着那窝蛋。
“裤子有点大啊。”谢松甩了甩尾巴道。
曲禾看了看屋子里,发现张甜还拿了一根皮带的,她起身去把皮带拿了过来,“松手。”
小半妖听她说松手就立刻松了手,还好曲禾替她拎着裤头了,才没让裤子往下掉。
小半妖大概率是有些营养不良的,不但瘦,长得也不高,看起来还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比曲禾矮了一个头,曲禾替她系上皮带的时候还要微微俯身。
曲禾察觉到小半妖凑过来在她身上嗅了嗅,她起初没管,直到小半妖突然往她脑袋上舔了一下。
“你干什么?!”曲禾一手拍在她的额头上,把她往后推了一下,“我又不是你的同类!你别乱舔啊!”
谢松蹦了过来,探头探脑的盯着小半妖看,“她到底是豹子还是猫的血脉啊?”
“是豹子。”曲禾道,替她将皮带扣好就退到了一边,抽了两张纸巾擦头发,心情有点郁闷。
她怀疑小半妖是经常跟那群野猫待在一起,沾染上了很多猫的习性。
小半妖看出曲禾并不喜欢被舔毛,眼神有点疑惑无措,僵着身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甚至于在谢松跳到她肩膀上,又落在她的头上,她也只是龇了一下牙,最终还是选择了忍让。
“哇,还是臭臭的。”谢松很快就从她脑袋上下来了,朝曲禾建议道:“干脆替她把头发剪了吧,都打结的不成样子了,乱七八糟的,理也理不清,还不如全部剪了。”
曲禾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在帮小半妖剪完头发之前,她先帮小半妖把药给上了,那些对于妖怪来说可能睡一觉醒来就会愈合的伤曲禾暂时没管,先替她处理了小腿上那道最严重的伤。
“这伤看起来不像是新伤。”谢松蹲在旁边看,似乎又有点害怕,还用爪子捂着眼睛的,从爪子缝里看。
曲禾皱着眉头,她也看出来了,小半妖小腿上这伤应该是之前就受了重伤,后面在恢复的过程里又伤过。
或许重复伤过不止一两次。
“你这伤哪来的?”曲禾替她清理着伤口,出声问道。
伤口上面并没有妖气,曲禾确定过了,那就不会是妖怪伤的,要么是小半妖自己不小心伤的,要么就是人伤的。
联想起之前第一次见到小半妖时的酒吧街,曲禾心脏就往下沉了沉。
小半妖听着她的问话,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朝她“喵呜喵呜”叫了好几声。
曲禾:“……”听不懂就有点伤。
她扭头看向旁边的谢松。
谢松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看我哇,我也听不懂,我跟她又不是同类。”
他就是一只小松许,连猫咪的话都不一定听得懂,更别提大猫咪了。
“人伤的?”曲禾换了种方式,朝小半妖问道,“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小半妖点了点脑袋。
谢松低低骂了一句脏话。
曲禾也紧抿着唇角,心情不太好。
房间里的气压有点低,小半妖神情有些茫然,见曲禾跟谢松都不说话了,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曲禾的脑袋。
“干什么?”曲禾抬头瞥她一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