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音:“倦哥哥?”
男孩似乎很痛,四肢抽搐着挣扎。
姜音:“桑倦,桑倦……”
……
那是一段极其黑暗的时光,小男孩每天都会被带出去,回来之后,伤痕累累。
有人会来给他们送饭,不太好吃,但总归是有的
他总是很疼很痛苦,姜音抱住他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他颤抖战栗的肌肉,不断起伏的呼吸声。
可是再疼再苦,他都不会抱怨,也未曾掉下一滴眼泪。
可是他也有疼得受不住的时候,像一只可怕的困兽,带着失控的狰狞。
但是姜音不怕,她会抱住他,小声说:“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呀。”
小姑娘的声音又甜又软,带着安抚的温柔。
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影子,但总能感受到他沉默背后的痛苦。
姜音就会抱住他,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娃娃,给他讲故事。
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只是她觉得在这样寂静又没有尽头的黑暗里,她必须给他说点什么。
……
后来,他大概是习惯了她的存在,他经常被人带走,一走就是一整天,晚上才会回来,回来,就会主动来找她,然后抱住她。
像抱住一个娇俏的小娃娃。
只是痛苦无法平歇,折磨永无尽头。
她是他黑暗中唯一的稻草与明光。
她不知道他在经历什么,姜音便问那个来送饭的人。
她其实问过很多次,为什么要抓他们,有什么目的。
可是送饭的人总是一声不吭。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询问,那个送饭的黑衣人却打量了她一眼,冷冷淡淡的说:“你想知道?”
随后她就被带到了一个,白到刺眼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床,小男孩被禁锢在床上,身体战栗。
一边的桌子上,摆着很多针管和药剂。
一开始遇到的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也在那里,他拿起桌子上的药剂,注入针管里。
姜音听见他微笑着说:“看来这alpha催化药剂量还不够。”
“那就再注射一管吧。”
姜音感觉到他冰冷的视线望着男孩,笑意中带着森然,“再来一管的话,没有顶级Omega的信息素,恐怕……活不下去了吧。”
她脱口而出:“住手!!”
小姑娘挣开了男人困住她的手,挡在床前:“你做什么!!”
白大褂男人对于她的到来并不意外,他弯着眼睛:“你想知道?”
他带着一点恶意的笑起来,温柔的说:“你想知道的话……那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
于是姜音知道。
那是alpha信息素催化药。
她知道人们长大,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就会根据自身的基因,分化成不同的人。
Alpha,beta,Omega。
而这个药,就是可以提前,让alpha分化的东西。
白大褂男人把她提起来放一边:“让开吧,要给他打针了。”
姜音一把咬住他的胳膊!!
白大褂男人“嘶”了一声,怎么拽都拽不下来,熙攘中,撞上了一边的桌子,桌子上的药剂哗啦啦撒了一地。
白大褂愤怒道:“把她扯开!!”
立刻有人过来把她扯开了,白大褂的胳膊几乎被咬出血来,他狠狠得瞪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又有什么用呢?”
“你能代替他吗?”
他带着嘲弄,“可惜了,这是alpha催化剂,你是个Omega,虽然也能被催化,但是用了,恐怕一辈子就是个废人了。”
在女孩愤怒的眼神里,他不紧不慢的把药剂注射到了桑倦的腺体中。
……
小男孩被送回了房间。
他比往常,更加痛苦,如痛困兽,却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他指甲陷进掌心,呼吸都微弱了。
“他怎么了??”
姜音拽住了那个给他们送饭的黑衣人的手,“你告诉我好不好?”
小姑娘梨花带雨,看得人心中发软,那小男孩也是很无辜。
黑衣人终究是心软了些许,他低声说:“他被用药剂提前催化了腺体,现在alpha信息素失控,这个状态,不是顶级Omega,安抚不来的。”
小女孩问:“安抚不来……会怎么样?”
黑衣人沉默一下:“会死。”
姜音:“……死?”
他说:“之前……有小孩被这样做过实验,后来就死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寂寥的死意,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小女孩怔怔的看着她。
男人想,她还太小,哪里知道生死。
“死了的话。”
小姑娘仰头看他,“是不是,就像我做出来的,那些不会说话的娃娃呢。”
她语调很轻很缓,“就算我为它们,编造了再多的故事。”
“它们也不会对我说上一句话,对吗。”
男人下意识的点点头。
他听见小姑娘说:“我是顶级Omega。”
男人说:“你是没错,但是你……”
下一刻,他就没有声音了。
时至冬日,小女孩穿得很厚,她拿出了袖子里藏着的药剂和针管。
撞倒那个白大褂的时候,她藏起来的。
“他不会死。”
姜音说:“他是很厉害,很好的人。”
“以后,还要长大,变得更好。”
她仰起头,看他,抿起唇笑得可爱:“你帮帮我,好不好呀。”
*
姜音是第一次感受到。
Alpha信息素的味道。
那是如同烈酒的滋味,狂热之余的温暖,与她纠缠。
Omega的信息素怯怯却温柔,带着一点甜酒的余香,缠绕上去。
小姑娘轻轻摸了摸他略显凌乱的头发,“倦哥哥,你要好起来。”
她是很喜欢他的。
下雨时倾斜的雨伞。
寒冬中不经意握住她的掌心。
抽屉里多出的小饼干。
他沉默寡言,总是显得冷淡。
但是他的心。
她其实,从来都明白。
*
第74章 他的美人娃娃 。
梦里, 有刺眼的白光。
血液中,仿佛流淌着什么滚烫的东西,刺激又痛苦。
他浑身浸泡在汗水中, 整个人像是要蒸发一样, 有人在他耳边恶意的微笑。
他想要大叫,想要发泄, 愤懑的情绪和恨意在胸口郁结, 却什么也做不到。
……
直到,白光散尽,他被人扔进黑暗中。
骨头发疼,他想要挣扎——
那一瞬间。
有人抱住了他。
小小的一团,很温柔, 很用力。
她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
“倦哥哥?”
……
啊, 是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被药剂灼烧的大脑无法去思考,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失控, 偏偏她抱住他, 那样的努力。
努力的喊着他的名字,努力的安慰他,明明不知所措到要哭出来了, 可是还是很努力的, 让自己显得有些可靠。
……
他是被绑架了。
起因,似乎是他那个不着家的父亲, 研究了什么药剂,害死了别人家的孩子。
于是那人便要报复在他身上。
药剂是要天天打的。
“啊……果然是个受欢迎的小孩子呢。”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笑说:“就算被绑架,也会有小姑娘缠着要和你一起……”
“真是让人羡慕呀。”
其实他也是随口说说,并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回应,毕竟他知道, 桑倦有自闭症。
这样的孩子,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他那个投身药剂研究的父亲一样,永远也不会在乎自己的药剂会造成什么候过,永远也不会别人的死活。
他正说着,冷不丁,衣袖被扯住。
因为极其痛苦,男孩的眼睛略微带着些红,“我可以死。”
原在这样的痛苦下,正常人都疼的说不出话了,更何况是个孩子。
可是男孩却依然一字一句,每个字都清晰:“你放了她。”
那个男人顿了一下,似乎因为他的想法与他并不一致,他露出了恼怒的神色来,甚至有些狰狞:“你想的美!!”
他再一次被送进了那个黑暗的房间,因为药剂的注射,疼得几乎失去意识。
可是在这样痛不欲生的黑暗里,他每一刻都想着解脱。
如果,死掉就好了吧。
他在书上看到过。
死亡,意味着沉寂,和解脱。
毕竟,从未有人期待过他的存在。
父亲沉迷科研,母亲忙碌于商业,他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可有可无。
即使无声无息的死去——
下一刻。
痛苦到扭曲的身体,被人抱住。
那身躯,又瘦又小,却那样努力却坚定。
他听见了温柔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说,“桑倦。”
“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呀?”
……
“从前……有个小姑娘……她喜欢一个爱睡觉的小男孩……”
“于是小女孩为了配得上他,也天天睡觉啦……”
“唔,这就是睡眠娃娃的故事啦。”
……
明明那么痛苦了,偏偏桑倦那个时候,又想笑,他很想反驳这个幼稚到极点的故事。
这个小女孩也太笨了,喜欢一个人,当然是要他放弃睡觉去喜欢自己啊。
……
但是太疼了,他什么都说不上来。
黑灯瞎火,他也看不清睡眠娃娃长什么样子,笑也笑不出来。
她便拿着他的手,去摸她做的那个小娃娃。
柔软的布料,是个棉花布娃娃,他盲人摸象,却也能摸出个小轮廓出来。
是个睡着的娃娃,很软,也很可爱。
……
于是她继续讲着故事。
“但是小姑娘发现……其实小男孩并不是喜欢睡觉。”
“他只是在她出现的时候,才会睡觉罢了。”
小姑娘认真的讲着故事:“发现真相的小姑娘,很是难过。”
“她决定再也不喜欢小男孩了。”
“可是喜欢这种事儿,怎么说放弃,就能放弃呢?”
“于是她就祈求这个世界上有魔法,让自己忘记这个坏坏的小男孩。”
“决定忘记他的小女孩,发现爱睡觉的小男孩被恶龙拐跑了。”
“小男孩在恶龙哪里过得一点也不好,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期待他……”
……
“而伟大的神女给了小女孩两个选择,一个魔法是忘记他,一个魔法是拯救他。”
小姑娘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笑,“真是没办法。”
“谁让小女孩喜欢他。”
她说:“于是她就想,先拯救他,再忘记他好啦。”
黑暗中无灯无火,他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能感觉到她抱着他。
他战栗着身体,很努力,很努力的伸手,控制着因为疼痛快要失去感觉的躯体,抱了回去。
他沙哑着稚嫩的声音,问:“后来……?”
“后来?”
“后来她发现……发现小男孩并不是故意睡觉的。”她的声音温柔和缓,带着天真的笑:“他只是生病啦。”
“因为这个怪病,他没有朋友,一直都过得很不好。”
“小男孩其实,也很喜欢小女孩,但是他看到小女孩太紧张啦,是坏魔法让他一紧张就会睡觉觉!”
“神女消灭了坏魔法,拯救了他!”
她的声音带着独属于孩子的天真和至死不渝的浪漫:“于是呀,他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坏魔法,可能是在撒谎啊。”
他用尽了全部力气,稚嫩的声音带着嘲意,“只是女孩救了他,所以他又喜欢上了,便编造出了坏魔法的谎言。”
他一字一句:“不如,让小男孩在恶龙那里死去,让她忘了,让她从此,过……更好的一生。”
你不该来。
……你不该来。
小姑娘却笑了:“可如果,期待的小男孩死去。”
“那小女孩就算忘记一切。”
黑暗中,没有照亮一切的明光,可是她的声音却好听的像是梦中的圣歌,字句都带着小天使般温柔稚嫩的礼赞。
“也不会幸福的呀。”
在他暗无天日的屠路中,燃起了一盏灯火。
于是。
明明的白昼,成了深渊地狱苦熬不尽的利刃长刀,而无所尽头的黑暗,却成了无法忘怀的安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