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肯定也没想到,自己这个花瓶炮灰女,会走出这种不一样的路吧。
正在林嫣心中胡思乱想的时候,原本正在认认真真看皮影戏的许爱珍,终于发现了她,拉了拉她的手,叫道:“小嫣,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不叫我啊?”
林嫣拉回思绪,看着许爱珍哭的红红的,像是小兔子的眼眶,笑着说道:“我不叫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呀。而且你瞧你,看个皮影戏而已,怎么都哭了。”
“这个故事真的很感人,小嫣你快坐下来跟我一起看。”许爱珍拉着林嫣坐下,也不知道默默流了多久的眼泪,说起话来都带着鼻音了。
林嫣坐下来一边看皮影戏,一边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看啊,大家呢?”
“他们跟我一起看了一会儿,说还想去别的地方逛逛,就先过去了,要不等我把这出戏看完了,我们就去找他们吧。”许爱珍说道。
林嫣点点头:“好呀。”
这出悲情戏演完了,下一出皮影戏是具有戏剧色彩的,许爱珍稍微看了一会儿,就笑了好几次。林嫣也不催她,让她看了一会儿,回复了心情之后,两人这才离开了皮影戏摊子。
集市上很是热闹,还有不少的乡下人,带了自己地里吃不完的青菜、萝卜过来卖,还有土鸡蛋、竹篓、竹椅、扫帚那些,但是这些人想要在集市上摆摊,都得拿到相应的证明才行。
而且只允许在赶集这一天摆。
算是一个月仅有的那么一次黑市合法化,赶集也是临县这种小县城必不可少的一项活动,也算是给乡下人一次买东西的机会。
平时去供销社买什么都是需要票的,农民的手上没票就不能买,有钱都买不着。
最后,林嫣和许爱珍在一个剪纸摊子上找到了大家,他们每人都剪了一张,见了林嫣和许爱珍,也拉着她们一起来剪一张。
林嫣也没推辞,跟许爱珍一起剪了张姐妹花的剪纸,剪纸的那个大姐还在上头剪了四个大字——姐妹情深。
林嫣和许爱珍一人一张收藏好,贴身放在了口袋里。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大家差不多都饿了,陈学文提议道:“集市口有家国营饭店,要不我们一起去那儿吃顿饭吧。”
没人反对,大家都饿了,是该吃顿午饭了。
他们手里头都有点钱,有些是自己干活挣工分挣的,有些是家里寄过来的,偶尔去国营饭店搓一顿还是可以的。
临县总共就两家国营饭店,之前林嫣去的那家是北国营饭店,这回他们来的是家南国营饭店。
南国营饭店的生意显然要比北国营饭店的好,不过这倒不是因为饭菜做的比北国营饭店好吃,而是因为临县南边这边的工厂多,今天又是赶大集的日子,来吃饭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可谓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
进去之后,也没人招待他们。那些工作人员脸色一个个的拉起来,上菜的时候都摆着一张臭脸,更别说主动招待人了。
她们最讨厌赶大集的日子,每次赶大集,店里的人就特别多。人一多她们就忙的连自己的活都干不了,忙也是一天,不忙也是一天,每个月的工资都是一样的,她们当然讨厌店里来人了。
陈学文找了张大桌子坐下,这也是他们饭店最大的一张桌子了,可以容得下他们十个人坐下。
今日菜单被写在了黑板上,一个女同志都懒得说话,直接敲了敲黑板,意思是让他们好好看看今天想吃什么。
大家商量了一下,点了五个菜:“红烧草鱼、溜肥肠、醋溜白菜、清炒丝瓜汤、炒鸡蛋,再来一大碗米饭。”
工作人员听完,扭头朝后厨报了菜名。
从前林嫣没掌厨的时候,他们每次来县城,都想要来国营饭店吃上一顿,好改善改善伙食。可自从林嫣掌厨之后,他们的伙食简直就好的不得了,林嫣一出手,就算是咸菜也能烧的比肉都要好吃,他们的伙食哪里还需要改善啊?
这么久没来国营饭店,他们都有些忘记这儿饭菜的味道了。
上了菜一吃,心中不免都倍感失望。这就是国营饭店大厨烧的饭菜?就这个水平?亏他们以前还觉得这儿的饭菜好吃。
许爱珍坐在林嫣旁边,刚吃了一口红烧草鱼,就皱了皱眉头,眼巴巴地看着身旁的林嫣,小声说道:“小嫣,要是你的烧的红烧草鱼肯定很好吃。”
林嫣也吃了菜,说实话,烧出来的跟她的差距很大,但也算不上不好吃,只不过最近大家吃多了她做的饭菜,嘴巴被养刁了而已。
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有这种想法,黄志勇说的话大声了点:“国营饭店的厨子烧出来的饭菜就这水平啊,还没我们林嫣烧的一般好吃,早知道就不来了。”
话音刚落,原本脸色就不太好的那个工作人员,横眉竖目地瞪了黄志勇一眼,手里织毛衣的动作一顿。
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骂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们国营饭店大厨做的饭菜,能没有你们这群知青做的好吃?别不是没吃过好吃的,分不出来什么好吃了吧!看你们这样就是在乡下抬多了大粪,吃什么都觉得不好吃,能吃出大粪味的,你们觉得我们饭店的菜不好吃,我们还不稀罕你们来了,赶紧把饭钱结了,马上给我滚蛋!”
黄志勇不该直接这么说,但这女同志说话也实在不客气。
黄志勇一个大男人,被个女同志这么说,气得也瞪起了眼睛,要不是男同志不好跟女同志动手,恐怕两人就得打起来了。
陈学文赶紧站出来说道:“同志,虽然我们不该这么说,但你说话也太刻薄了点。”
女同志呸了一声:“你们满嘴喷粪,我还不能说你们了?”
林嫣皱了皱眉头,有些听不下去,要说黄志勇不对,这女同志骂也骂过了,陈学文不过是来打圆场的,她还这样咄咄逼人,林嫣有些不高兴。
她站起身来,朝那个女同志看了一眼,然后抿唇道:“队长,其实黄志勇也没说错什么呀,我烧的饭菜的确比他们国营饭店的大厨烧的好吃呀,比不过要认,挨打要站稳,骂人是怎么一回事?”
那女同志看了林嫣一眼,见她模样生得好,尤其是那双拿着筷子的手,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可不相信面前这个小姑娘做的饭菜能有大厨做的好吃。
“你说谁比不过?”
就在这时,在里面烧菜的胖大厨走了出来,问道:“今天人这么多,忙都忙不过来,怎么又吵起来了。”
女同志不服气地说道:“谭师傅,这回可不是我先惹的事,是他们先招的我。来这里吃饭,又非要说我们饭店的饭菜不好吃,还说没有这个女同志烧的好吃。谭师傅你看看,她这双手是一个厨子的手吗?她烧的菜怎么可能比你烧的好吃,他们就是在闹事的!今天我还就不放人了,必须给我道歉才行!”
谭师傅听这话,上下打量了林嫣一下,注意到林嫣那双手纤细白净,葱白一般,果然不像是做惯了饭菜的人。
而他因为学做菜,练习刀工的时候手上都被割了好多个口子,这才是一个厨子的手。
林嫣也并不惧怕他的打量,抬了抬下巴,直视着他:“谭师傅,我们直接说这话的确是不对,但是你们饭店的工作人员,嘴巴可比我们脏多了,张口闭口就是粪啊什么的,而且让我们结了账就赶紧滚蛋,未免也太霸道了些,要道歉也得是她向我们道歉才对。”
谭师傅看了女同志一眼,那女同志有些不服气,但又没办法反驳,毕竟林嫣说的是事实,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
“他们说你烧的饭菜比我烧的好吃?你想要道歉是不是?那好,你要是敢跟我比一场,要是你输了,你们所有人都得向我们道歉,要是你赢了那我就让小周向你们道歉,并且这桌饭菜算我请你的,怎么样?”谭师傅问道。
他料定林嫣不敢,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算她从刚开始能拿刀开始学厨,也没他学的久。
况且,这可能吗?
然而他猜错了,林嫣的眼神丝毫不惧,勾了勾嘴角说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小姑娘,我可是学了二十年的厨子,学厨的时间恐怕比你的岁数都大,你不怕?”谭师傅有些佩服林嫣的勇气,但又觉得她实在是太自负了,她不会以为平时在家里做几样家常菜,家里人装模作样的夸一夸她,她的厨艺就真的能拿的出手了吧?
林嫣颔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道:“无所谓呀,毕竟厨艺这方面,天赋比年限重要。”
一句话把谭师傅给堵得没有话说了,看了林嫣一眼,只心想着,这小姑娘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等会儿他一定要让她知道厉害。
说起要比赛,大家伙可来了精神,就等着看个热闹。
之前等着吃饭的人此时也感觉没那么饿了,不再催着上菜,一个二个的起哄:“比一个,比一个!”
跟林嫣一起来的这群知青们就更不紧张了,林嫣的厨艺那真是一绝,绝对不可能是谭师傅能够比较的。
谭师傅到底是长辈,问道:“比赛做什么菜,你来决定。”
这种事情当然要让小辈决定,否则到时候林嫣熟了,还得说是他欺负她,故意选一个他拿手的菜。
林嫣也不扭捏,进了厨房之后见这儿的猪肉还挺新鲜,于是说道:“要不我们就做份回锅肉?”
她不是第一次跟人比厨艺了,不过从前比赛的时候,大多用的都是高端食材,比赛做回锅肉还真是头一回。
回锅肉算是一样家常小菜,谭师傅也很是拿手,所以一口就应承下来:“好,就比这个。”
同一块五花肉上,一个人一半。
割肉的时候,谭师傅为了给林嫣一个下马威,还特地显摆了一下自己的刀法。刀在砧板上,他右手虎口一璇,刀就到了他的手里,再手起刀落,恰恰好一人一半的肉,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林嫣看在眼里,抿嘴笑了一下,没当一回事。
为了不伤谭师傅的心,她还是不打算告诉谭师傅,在显摆刀法这方面,她八岁那年就能比他做的更好了。
做回锅肉需要的材料,五花肉、大蒜、豆豉还还有一些香料,都准备齐全了。
厨房里有两口锅子,林嫣和谭师傅一人一口,两人谁也不看人,各自忙活起来。
林嫣在猪皮上摸了一把,发现猪皮上还有一些细小的猪毛,她慢条斯理的将猪毛都给剃干净了,然后将锅子烧的微微热,把肉放进锅子里烫一烫猪皮。
而在她正在做这些的时候,谭师傅已经开始煮起了肉,将大蒜和肉块直接放在锅子里煮一会儿,就拿出来切肉片了。似乎是有意要跟林嫣一争高下,谭师傅故意将肉片切得又薄又快。
再加上他的肉用水煮过,比较好切,一下子就领先了林嫣。
林嫣烫好了猪皮之后也开始切猪肉,却丝毫都没有受到谭师傅的影响,她只将肉切成最适宜的薄厚程度。
锅起热油,然后将肉片放进去炒。
国营饭店习惯了做菜放多一些油,谭师傅的油放的比较多,肉片放进去之后炸至金黄,很快就传来浓郁的肉香味。
林嫣的油也适中,她做菜从来不追求重油重盐,这样味道虽说会重一些,但口味并一定就好。
翻炒肉片,很快厨房里就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肉香味,可是谭师傅和林嫣两个都在炒菜,大家已经分不出这味道到底是从哪个锅子里传出来的了。
肉片炒好之后就放豆豉和大蒜叶,再继续翻炒。
谭师傅的回锅肉已经做好了,起先盛了出来。
热腾腾的回锅肉,看起来油汪汪香喷喷的,闻着就香。谭师傅有些得意地看了还没做好的林嫣一眼,朝那些凑在门口看热闹的食客们,说道:“来,大家都来试试看,到底是我烧的回锅肉还吃,还是这个小姑娘烧的回锅肉好吃。”
免费试吃,不要钱还能看场热闹,大家心里头都挺乐意的。
纷纷踊跃的去夹碗里的回锅肉,陈学文为了保证公平性,自己也夹了一块吃了。
味道还不错,咬一口都是油汪汪的,也挺香,陈学文没有吃过林嫣做的回锅肉,但是他相信,林嫣做出来的回锅肉,会比谭师傅做的好吃。
至于许爱珍等人,压根就懒得吃谭师傅做的回锅肉,只等着林嫣做好的了。
而林嫣那边还剩下最后一步,她不紧不慢的将回锅肉盛起来,再把豆豉放进肉油里加热,接着又把肉片倒进去翻炒几下,终于出锅了。
将回锅肉盛进碗里,林嫣抬头,注意到一旁正在给她打气的许爱珍,忍不住笑了一下。
“各位也来试试看我做的回锅肉吧。”林嫣端着碗,朝大家说道。
大家也不客气,纷纷下了筷子,那个女工作人员也夹了,她主要是想试试看林嫣做的肉有多难吃。
可是刚将这块肉送进嘴里,她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
不是因为这肉难吃,恰恰相反,是因为这肉太好吃了。好吃到已经让人忘记了,之前试吃的谭师傅做的回锅肉的味道了。
她在国营饭店上班了也有两三年了,不可能连好吃难吃都吃不出来,事实证明,林嫣烧的回锅肉就是要比谭师傅烧的好吃!
当然不止她一个人这么认为,所有试吃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了,还有一两个是因为认识谭师傅,不好意思说谭师傅做的回锅肉没个小姑娘做的好吃,昧良心说谭师傅做的比较好吃。
但是这么多人都说林嫣做的更加好吃,这让谭师傅的脸色有些挂不住。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林嫣做的回锅肉,送进口中。
肉片香酥肉嫩,口感细腻香醇,带着猪肉本身的香味,又混杂着豆豉和蒜叶的香。他也明白林嫣为什么要烫一烫猪皮了,烫过的猪皮口感酥脆,一点猪骚味都没有。
而他做的回锅肉,虽说多放了油,可还是稍微有点猪味。用水煮过的猪肉,虽说切起来方便,可是炒过后肉质就没有那么鲜美了。
而且他为了显示自己的刀工,故意将肉片切得太薄了,也影响到了肉质的口感。
明明是味道极佳的一道回锅肉,可是谭师傅却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口回锅肉从喉咙里咽下去。
看着笑容恬淡,一脸早知结果的林嫣,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姑娘,你说得对,厨艺这种事情,是真的看天赋的,没天赋的人,就算再做多少年的菜,都没有用。”
林嫣见谭师傅这样,摇了摇头,说道:“谭师傅,其实坚持比天赋重要,你能坚持二十年之久,已经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