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知乐离去的背影,几乎想喊住他,告诉他江冉冉死了,死得还很惨。
不急,等她有一天不需要江知乐了,再戳破真相,好好欣赏这位的脸色。
.
江知乐出了园子,心知自己慢了一步,直接去靖城侯府来不及。
对方十有八九坐马车回去,京都不准当街纵马,他也不会骑马。
毕竟是皇家园林,江知乐离得远了些,招来暗卫,让他传信给司马承,自己则坐马车去靖城侯府。
司马承正威胁完那两只老鼠,让老鼠去勾郑家那个笨蛋上钩。
没想到这人这么笨,简直不像郑廷那个老匹夫生的,如此甚好,笑眯眯不费什么功夫在后头推波助澜,一边传信给京中自己的人手,让他们友善一点,去好好帮帮郑家那个蠢货。
郑子皓正欣喜若狂,他没想到对方如此给面子,在顺才“机智”的小脑袋和自己聪慧过人的才智下,郑子皓邀了不少京中不大不小的官员。
官位高的邀不起,官位低的看不上,郑子皓这方面还挺有自知之明。
又是饮酒,又是作乐,被吹捧晕乎乎的,大家都是拔刀相助的好哥们。红石的利润许出去,得了不少口头承诺,郑子皓满足之余,又有点贪心。
赵柯道:“我当的这个官看着官位不错,都是闲职,不如你与我爹说说,都是朋友,我可不能坑你,我爹稍微动动手指,也比我吭吭哧哧费半天劲有用。”
是啊,他若能与这些大人相交,以后定能在父亲面前扬眉吐气。
郑子皓心动不已,犹豫道:“这不大好吧。”
“那这红石利润我可不要了。”赵柯摇摇扇子,揽了婢女喂酒,醉意朦胧道,“小爷可不差这点银子,是真心要交你这个朋友的。”
“那我郑子皓今天就认了你这个朋友!”郑子皓一拍桌案,觉得这赵柯真是难能可贵之人,豪气冲天倒了满满一杯酒,“喝!不醉不归!”
赵柯将酒倒入袖中佯装喝了,一杯接一杯。待郑子皓醉迷糊了,嫌恶扫了一眼醉得爬不起来的郑子皓,向几位一块装醉的人遥遥举杯。
几人眼神清明,视线撞了撞,皆是笑了。
熟当然是不熟,这不主子一样,总要熟的。
司马承并不担心几个人完成不了任务,他听到暗卫的禀告,眼底划过一丝阴冷,让暗卫打晕平安,告知宋管家,让人立刻备车。
宋管家沉浸在得知真相的巨大震惊里,脸色忽青忽白,慌手慌脚让人去备车。
“太……少爷,要不老奴和你一块去。”
司马承抬手,“不必,你太惹眼,我现在叫小黑,伯阳侯府的人除了舅舅,只有你知道此事。”江知乐和冉冉自然不属于伯阳侯府。
宋管家嘴唇颤抖,发誓道:“老奴誓死保守秘密。”
等平安醒了,脑袋有点晕,摸着后脑勺坐起来,发现自己到了马车里。
司马承平静道:“宋管家让你去靖城侯府办差,去取送到靖城侯府的一幅画,你上了马车就晕了。”
平安不可置信,他怎么怎么就晕了?!
平安性子一直很跳,问题超多,一会问为什么要去取画,一会问宋管家为什么让他过来,一会纠结司马承是不是谎报宋管家的话。
司马承不动声色皱了皱眉,他早有预料才把人打晕,没想到还是那么聒噪。
平安见这个小黑不说话,碎碎念道:“我量你也没这个胆子敢骗我!”
马车停下,平安率先下车,抖抖衣摆朝着靖城侯府处走,走了两步转头让司马承跟上。
靖城侯夫人和大儿媳梅氏此时正在一处插花。
圆桌上放了丫鬟刚折的早梅,梅瓣上隐隐沾着露。一旁的香炉焚着香料,檀香味的。
靖城侯夫人将一枝梅花插入瓶口,语气淡淡道:“清妍要让薇薇入族谱,你怎么看?”
靖城侯府与别的府邸不同,靖城侯夫妇恩爱甚笃,没什么小妾之流。因此靖城侯夫人并不插手儿子儿媳的房间事,不会给儿子塞人。
除了没孩子,这个儿媳为人没得挑,况且靖城侯夫人心知一部分原因在于长子身体不好,因此婆媳两相处甚好,交谈并不顾忌。
梅氏也没打马虎,说了些心里话,“儿媳总觉得郑家的目的不单纯,就是不知侯府有什么值得他们贪图的。入族谱一事,这既然是圣上的赐婚,那孩子又跟了母亲,况且也不是男孩,入族谱也无妨。娘你身体不好,就看她们折腾算了。”
靖城侯夫人咳嗽了两声,脸上没什么血色,“罢了,就让她上族谱。”
她一直有种隐隐的预感,谁也没说,近来不知为何似乎淡了一些。
——靖城侯府恐怕后继无人了。
这时,有丫鬟得了门房的消息过来禀告。
婆媳两听后表情具是讶异。
伯阳侯的贴身小厮过来做什么?
梅氏对婆婆道:“我去瞧瞧,天冷寒气重,娘回屋歇着吧。”
第76章 两人做事两人当
偏堂内, 平安没等多久,便见到主家,行了一个礼, 他担心小黑不知礼数, 正要使眼色,才发现背后小黑不见不知去哪了, 心下有点生气。
梅氏问了何事, 他一时丢开小黑,把事情说了。
梅氏蹙了蹙眉,“你若要画,等薇薇回来再去拿。”
平安有点着急,“这侯爷急着要用, 可否通融下。”
梅氏摆摆手道:“我只是她伯母, 不好让人去屋子取画,既然只是一幅画, 有什么事急着要用?”
两人说话间, 一个丫鬟并着一个黑脸小厮走了进来。
平安一转头,看到这小厮,心下生恼, “小黑你去哪了?乱跑什么?”
那丫鬟正是芳兰, 她回来正要去大小姐屋中,路过偏堂被人叫住, 听说屋内人要取画,画已经取来了,这才匆匆忙忙赶来。
芳兰脸上沁着薄汗,屈膝行礼,转头对平安急急道:“这画是大小姐珍爱之物, 不能取。”
梅氏眼中露出一丝深思,她也不愿知道里头有什么纠葛,放下茶盏淡淡道:“要取什么画?”
“文宗大师的真迹。”
“没有这幅画。”
平安和芳兰两人一前一后道。
正如梅氏所说,她算是薇薇一个伯母,宋雪薇没入族谱,可能这点关系也算不上,当个客人。
不管哪样,也没有派人直接去屋子翻画这样的事。
平安没办法,芳兰急着去毁画,匆匆要告退,奈何平安怀疑她会掉包,不肯,要多派一人去。
两人僵持住了。
芳兰一想到如今局面是谁造成的,狠狠瞪向那个黑脸小厮,若不是这个小厮说画在这,她早就将画毁了。
眼一瞪,对上一双幽黑的眼睛,背后一凉,下意识缩回视线。再一看,哪有什么恐怖之处,不就是一个小厮。
芳兰心底想着,却不敢再看。
“夫人,伯阳侯一位夫子求见。”这时,门房过来禀告。
有人助他,平安差点乐得蹦了起来。
门房见梅氏点头,出去将人引了进来。
来人一进屋,众人觉得屋内亮堂了些。
真一副好相貌!
一个普通赶考学子竟然容貌气度不错,让人有些惊讶。
梅氏问:“侯爷也是派你来取画的?要画没有,等薇薇回来,你们自己商讨去吧。”
要说江知乐大胆,也真大胆。
江知乐一共也就做过两次妄为之事,一次是中途放弃科考,决心远离皇位更迭余波,另寻机会再考;一次便是决心下注在司马承身上,虽有不得已为之因素,倒从来没想过反悔。
如今这大抵是第三件。
这枚玉佩已经留在他身边放了很久,郑家的人曾经来调查过这枚玉佩,靖城侯府是否卷入其中?
其实或许只是为了冉冉,其余一切都是附带的。
江知乐眉头不皱,神情坦然,取出袖中玉佩,道:“家母曾收过靖城侯的一枚玉佩信物,想来是上一辈的一些情分,如今完璧归赵,我想用这枚玉佩换个请求。”
梅氏怔了一瞬,接过玉佩细细打量。
江知乐继续道:“我只想要那幅画。按理说伯阳侯送了不该收回,奈何他之前答应将画转赠于我,结果误入靖城侯府,我偏爱文宗大师的画,不得不取的。”
江知乐说完,也并未瞒着群芳赛的事,三言两语道清了纠葛,看似给梅氏选择。
是帮宋雪薇圆谎,还是将画交给他。
也是一个试探。
梅氏神情看不出什么端倪,只犹豫片刻,便让人送给靖城侯府夫人瞧瞧。
不消一会,靖城侯夫人赶来,她定定看向江知乐,只道:“给他,玉环跟着芳兰去取画。”
.
另一边,群芳赛还在继续。
宋书白说了已经派人去取画,众人心思各异。
邓丹和张修点头同意让旁人先比试,待取了画,冉冉这重新定夺。
宋雪薇唇边露出一丝惬意,那画是取不回来了,看到宋然输,她就高兴。
冉冉听蛋叔说爹爹去拿画了,就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等爹爹。
系统自从和天道一战,把对方搞死,现在能力更强,他“看到”江知乐将玉佩取出来,气得不行。
“傻子傻子二傻子不要脸贪图富贵的小人不要脸……”
系统对冉冉道:“崽,你当我闺女吧,系统亲闺女。”
冉冉认真道:“系统叔叔错啦,不是亲的呀。”
系统叹气,暗戳戳问:“要是你多个娘,不是好人那种,冉冉会害怕吗?”
小孩看着一点也不担心,语气肯定,“冉冉和爹爹都讨厌坏蛋,不会的!”
系统见崽如此相信江知乐,心底拔凉拔凉的。
“书里那个……”系统犹豫道。
冉冉恨铁不成钢,“系统叔叔怎么会相信坏书?聪明的叔叔不信坏蛋的。”
为了当聪明叔叔,系统噤了声,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原书,对江知乐总是有点偏见。
正想着,系统听到冉冉心底欢呼,“爹爹来了!”
宋雪薇率先见到的是芳兰,心底一喜,转而没一会,就看到江知乐。
那人手中赫然就是放画的盒子。
宋雪薇心头一紧,眼睁睁看着江知乐打开盒子,取出卷轴,小心翼翼在长案上展开,一幅山水图跃然纸上。
两幅画放在一块对比,“天”字的一丝瑕疵便显眼起来。
宋书白当下指着江知乐带来的画道:“这画才是真迹,我以前从珍藏殿取出的。”
众人不由看向宋雪薇,一个有瑕疵,一个没瑕疵,心底有了偏向。
宋雪薇忍受着周围怀疑的视线,走到画前,指着两幅画质问:“谁说有瑕疵的一定是赝品?殊不知有些东西越是仿得完美才越是赝品!”
这话掷地有声。
宋雪薇视线转了一圈,看向所有人,“若是凭这个,我不服,薇薇相信自己的判断。”
文宗大师留下的东西很少,一直给众人一种神秘感。
此时局面陷入僵持,无懈可击,两幅画别的方面如出一辙,只有一个“天”的区别,但这不足以成为实证。
康茂适才道:“侯爷能证明自己的画从珍藏殿拿出来的吗?”
那都是几年前的事,宋书白又是偷偷瞎搞的,无从对症。
见宋书白摇头,康茂道:“既然如此,宋雪薇那幅便是真迹,你说换画,又没有证据,全靠上下嘴一碰,有谁能相信?”
宋书白咬牙道:“那也不能证明我没有换画。”
此时要么算宋雪薇对,要么将这幅画免了,不计成绩。
宋雪薇十分主动,“既然不能确信,薇薇愿意让出这幅画,薇薇在场随意再选一件,重新再答。”
一个是熟悉的画作,一个是再挑陌生的,这孩子是要主动吃亏啊。
如此也算公平的解决方法了。
宋书白心底不情愿,偏偏束手无策,此时什么都来不及了。
被系统担忧的崽正趴在桌案上看画。
冉冉好奇瞅瞅两幅画的天,整个崽快要黏到画上了,目不转睛盯着“天”,好像终于看出了一点不同。
她看假画,看完看真画。
看完真画疑惑举手,“这个大师的画很贵吗?”
康茂见冉冉靠近那幅画,撵她回去,“你莫要弄坏那幅画,文宗大师的画千金不换,可是能用金子来衡量的,快离远些。”
冉冉真离了远了一点,不靠近旁人的东西,担心弄坏,径直抱住自己的碟子,举手喜滋滋问:“冉冉的碟子也和画一样贵吗?”
“你这碟子不值几个钱,还敢和文宗大师的画比,莫要再顽劣了!”
宋书白竖起眉毛,“不过问几个问题,怎就顽劣了!你倒是话多嘴毒,什么毒夫子,简直不要脸!”
康茂被气得脸色发胀,“我是没你们那么大本事,误了那么多人比试,若没本事证明,赶紧下去。”
这时,崽终于把贵和不贵换算完了。
文宗大师的画很贵很贵。
冉冉的碟子便宜。
爹爹带来的真迹也便宜。
假的那幅更便宜。
所以——
冉冉道:“这幅画是假的,两个都是假的。”
所有人怔了一下。
康茂冷笑:“简直荒唐!”
崽气哼哼的,瞪了一眼这个坏先生,“冉冉会证明。”
崽气势汹汹走到蛋叔旁边,抓住蛋叔的手,“蛋、爹教过我。”
被抓住的宋书白一脸茫然。
他什么时候有教过崽?他自己正头秃呢?崽怎么知道的?
康茂并不相信,心底看笑话,面上点点头,“你说怎么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