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被戳的莫诚毅连忙打起精神应付地有礼又谦虚，实则还有点懵。
一盏茶功夫前，他们还兢兢战战地排排坐好，中心的凌殊大佬却突然起身，朝这边走去。
远远地，他们听到阙庭宗弟子口中喷粪的言说，再下一刻，声音消失，那弟子已经死了。
直到如今阙掌门亲自向他认错，莫诚毅暗爽的同时，也察觉出异样。
凌殊已再度提声：“若我之前没听错，阙掌门真正应该道歉的对象，应该另有其人。”
穆云清挺直的后背有点僵。
“阙掌门这是希望我提醒你，之前你门下弟子真正冒犯的人，究竟是哪位弟子？”凌殊的声音绷紧，明显不悦。
阙庭宗掌门再不愿意，也只能低头认了。
穆云清眼睁睁看着一派之长的阙掌门垂着脑袋，满脸愧疚地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她的心里简直握了个大草！
她十分想要后退，并且还这么做了。
可抵地的脚后跟刚抬起，一股力道突然而至，压回了她移动的意图。
“穆师侄，方才之事是老夫对弟子管束不周，还希望师侄你不要见怪。”
穆云清：“……”一代掌门向个不到二百岁的弟子亲口道歉，态度虔诚卑微，这、这让她怎么接啊！
她惊悚地望向凌殊，却只迎上他一脸炫耀的张扬。
他那表情似乎在说：放心，除了我，没人能欺负你！
第77章 077.对话
第十日的试炼比赛“有序”结束。
比试进行到黄昏场时, 除了擂台上尽（怕）职（到）尽（想）责（死）的参赛选手，擂台边缘空无一人。
弟子们迟钝的粗神经总算被那一记血花四溅的爆头事件唤醒，一个个找着机会离开比试场, 关进四四方方的房间，才能找到一丝安全感。
弟子奔走逃窜, 穆云清自然没有留下的必要, 只是她没有回弟子居，而是前往了第一日打坐的山崖。
山崖位于背阳面，夕阳的余晖被山的另一面全部挡住，只在抬起头时, 才能捕捉到一丝天光。
穆云清看了眼快要被混沌覆盖的天光, 收回视线, 无所事事地走到山崖边坐下, 两脚悬空, 手里抓了一把碎石子。
石子一颗一颗被她丢下去, 穆云清轻轻晃着脚, 隔了一会儿才听到石子撞击到水面的扑通声。
一把石子丢到只剩三颗，她总算等到了人。
三颗石子一并丢下去, 穆云清没心情再去等待回音传上来, 拍拍手从山崖边起身, 脸上的轻松被冷淡覆盖，她看着款步走来的凌殊，开口：“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凌殊点头，明显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而在他的那份不错里，穆云清几乎能察觉出一种求表扬的心理。
她沉默地抿了一下唇，走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她可不想像上次一样, 站在山崖边无路可退，即使凌殊的武力值能完全秒杀她。
“清儿想谈什么？”凌殊笑容肆意惹眼，别说，配上他那张绝美精致、男女通杀的脸，他不用出手，都能解决掉一大票的敌人。
可显然，穆云清的恋爱脑已经在和他的上一场恋爱中耗尽了。
“今天的事。”她开口，说话间有意控制着两人间的距离，不至于靠的太近。
她说完，不等他无意义地反问，顺着话题继续下去：“你今日杀弟子的行为，我能理解其中有半数、甚至更多地原因是为了我吗？另外，你身为魔族突然来修仙界，我在其中，究竟占据了多少成分？”
她的声音清冷，字句清晰。
凌殊的笑容冷下来：“你觉得，我还能为了谁？”他顿了一下，又道，“或者，我做这些事情，不过是暗中筹备的阴谋？清儿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
穆云清脸上的冷漠不变，她看着凌殊脸上一闪而过的戾气，皱了皱眉。
她尝试地把两人的距离调至安全，说道：“我没觉得你有什么阴谋，或者说，你真正想做什么，我根本没能力阻止。在你面前，我不过是个实力普通的修士而已。”
她的话句句踩在实处，话到末尾，摊了摊手。
失忆后，穆云清见他的第一面就察觉出两人的距离。得知两人曾经的关系，她根本不明白，五年里她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和魄力，勾搭上了凌殊，并且还让这种深井冰到现在都对她念念不忘！
她很轻地舔了下唇，掩饰住内心的困惑，黑色的眼睛与他的目光相接：“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上次便告诉过你，我失忆了。”
凌殊唇边的笑意不再，眼神瞥到一边：“那又如何？”
穆云清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没判断错，我和凌殊你，早在我失忆前已经断绝关系。”
“断绝关系？”凌殊恶狠狠地咀嚼着这几个字，突然看向她。
穆云清原以为他要开启恐吓模式，结果凌殊原本凶狠的目光在迎上她清澈双眸的一瞬间，又强压下了戾气。
他隐忍着，掐着嗓子笑起来：“清儿，那只是你的以为罢了，你真以为这样就能挣脱出我的掌心，外面的世界有那么好吗？不过是几名修仙界的弟子，都能对你随便嘲讽……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凌殊的落语镇定又沉着。
“那我想要什么生活？”穆云清突然反问他。
凌殊愣了一下：“当然是……”
“当然是躺在你的臂弯里安睡，居住在被你囚.禁的王国？整颗心里都是你一个人？凌殊，你幼不幼稚？”她不客气地开口，当着他的面，不满地撇了下嘴角，“我如果真想过那样的生活，会和你分开吗？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说分手的人，应该是我吧？”
见面十天，穆云清早就想好好和他这般聊聊了！
凌殊面色铁青，撑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分手，不过是你的计谋。你真正在意的人，只有我！”
“真是这样？”穆云清瞥他一眼，放松地往旁边逡巡几步。
兴许是和凌殊谈恋爱这种惊天动地的事都发生过了，她对他，半点不害怕。若是之前还存有疑虑，话题进展到这一步，看着凌殊被自己几句话逼到败退，她反倒轻松起来。
正常人永远不要去揣测蛇精病人的想法，直接让他们滚就好啦！
“凌殊，我不管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事，说爱你、有过哪些承诺，分开时，我们已经结束了。”她冷漠地说，“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再有牵扯，像今天为了我杀人的事，失忆前的我恐怕不会开心，现在，更加不会。至于你来修仙界若真的有我的原因，那我只希望，你能抛下那些因素，放弃我。”
穆云清斩钉截铁地说完，看了眼凌殊乌云遍布的脸，心惊肉跳，做好脚底抹油的准备。
刚挪动两步，手臂就被一只大手抓住。
“凌殊，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我们各走各的路吧。”她叹息，小心地去抠他的手指。
刚抠掉一根，又被抓牢。
“你刚才说，你不开心？”
穆云清：“……我刚才说的，恐怕不止这一句。”
凌殊刚有缓和的脸色，再度绷紧：“不可能，你失忆了，那些都不是你的心里话……清儿，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都给你？”
凌殊眯起眼，琥珀色的瞳孔漂亮的像两颗宝石，只不过，这颗宝石此刻很危险。
穆云清真心有些烦了，他的话让她联想到惹火老婆就知道甩支票和买包包的狗男人。她们想要的，是那些肤浅的东西吗？
她磨了磨牙，就差一句“我不想见到你”飙出口。
求生的本能让她放弃了这么直接的作死！
穆云清尽量放松脸上的表情，看山看水就是不看他：“最起码，我无法接受没有最终审判的杀戮，更不想看到，同为修士的弟子在我面前死去。”
她的退让总算令凌殊快要窒息的心脏空出一丝余地：“只有这些？”
他的语气竟是诡异的商量。
穆云清咽了下口水，感觉到局势似乎跑偏了：“目前我只感觉出这些。”
她飘忽的眼神总算挪到他脸上，没等她看清他此刻的表情，手臂被松开，凌殊讳莫地退到了她看不清的阴影里。
“你回去吧。”低哑的嗓音响起。
穆云清迟疑了两秒，生怕这个蛇精病反悔，脚步如飞地跑了。
一路跑到弟子居边界，她才整顿好表情，不紧不慢地走回属于自己的房间。
房门“咔嚓”关闭，穆云清支起结界，一把跳到小床上，像幼稚的小孩子一样，脚踩床褥兴奋地蹦跶了几下。
她现在，似乎觉察出自己会和魔族蛇精病男友谈恋爱的原因了！
真心刺激！
百年之前，穆云清在承受了一系列“我以为自己是主角，实际自己不是主角，并且眼睁睁看着两位主角人物出现，他们一步步碾过自己，把自己秒杀成渣渣”的悲痛绝望后，她自主调试好心态，制定了另一套脚踏实地的修仙计划。
即，成为宗门大师姐的勤奋之路。
一百多年间，穆云清一直秉持“得不到，不嫉妒，也莫招惹”的原则。虽然她偶尔还会呕血吐槽，表面上，却没出过一次差错。
然而，当有一天这个世界突然给她发个大奖，一举把她从金丹期游移的下等修士进阶成合体期的上等人，并且告诉她，少女，你从前的勤奋并没有多大鸟用，还是我的大奖最管用！
是个人，心态都得崩！
因而失忆以来，穆云清并不意外五年间发生在她身上的另类事件，找刺激，谋得存在感，宣泄不能言说的愤懑，都是“她”可能做出的事情。
她尽量只接受结果，不过问往事，可有的事还是超出她的接受度。
比如，前男友凌殊。
前任碰面，虽然第一面凌殊明显不是和她彻底断干净的态度，可穆云清没有多想。试炼大赛上，他堂而皇之地现身，以及宗门弟子对她抛来的眼神，穆云清都没有太在意。
毕竟，试炼大赛关系重大，凌殊以魔族的身份出现，意义更加不同，她不相信，他能幼稚到牵扯进私人感情，把试炼大会当成他谈恋爱的场地。
可现实告诉她，凌殊真能这么幼稚！
公然杀修仙界弟子，自以为是地替她出头，果真和他蛇精病的头衔无比匹配。
也幸好，山崖前的一番对话告诉穆云清，这种蛇精病病人，还是有可商量的余地。
至于彻底分手，让他认清并接受现实，恐怕还要多进行几次对话。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掉的厉害，我要稳住。这篇文计划也就三十多万字，男女主进展到这个地步也算是设定内，毕竟两个人的关系不可能永远一个人占据强势地位，只不过，似乎是我写的不够……戳手指，希望小可爱们不要离开我QAQ
第78章 078.补偿
试炼比赛的第十一日, 凌殊没有出现。
第十二日，中心位的座椅同样空置一整天，第十三日, 重复前两日。
魔族大佬的惊悚观赛游戏结束了？此等猜测一出，众位弟子喜极而泣。
到第十三日夜晚还没看到那位可怖的大佬出现, 一大群弟子迫不及待蜂拥到阙庭宗掌门的房门前, 趁着夜色朦胧请出掌门，求着他给大家一颗定心丸。
阙庭宗掌门看着一双双饱含希冀泪光的眼睛，他也很想哭。
大佬想干什么，难道还要给他打报告？
他说不出肯定的话, 只得含糊其辞地抛下两句。
然而他以为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 弟子们一定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接受打击, 可没有。
弟子异常兴奋！
阙掌门见事态不对, 张口只发出一个音, 弟子已举高双手快乐地四下奔头, 一边跑，口里一边嚷嚷“魔族回去了, 他们自由了”的美好宣言！
阙掌门一看至此, 眼眶中的泪忍不住掉下来——下次大佬出现, 一定要杀掉他！
一晚上的奔走呼号，所在阙庭宗的所有弟子都得知了这个消息，就连穆云清，都在一大清早得到了师弟纪青阳凑到耳边传达过来的信息。
“他回去了？”穆云清不适地往旁边退开一步。
纪青阳看着两人间的距离，眸光闪动：“对啊，据说是阙掌门亲口对弟子解释的。凌殊他，的确回魔界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错过她脸上的细微表情。
穆云清抬眼，拧眉间意味深长地定定看了他一秒，纪青阳察觉出什么刚要开口，被穆云清打断。
她摸了摸良心，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心里话：“青阳师弟，你似乎很在意凌殊？”
穆云清偏头，一副“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的表情，看的纪青阳心口一哽。
穆云清不再用目光给他压力。
她目视前方，边走边说：“试炼大赛第一日，我便发现你看他的目光和其他人不同……其实，我和他的关系，已经成为过去，你不用一遍遍地故意在我面前提起他，想看我的反应。”
穆云清有意让语气轻松起来，这种尴尬的话题，的确不那么好说出口。
她印象里的纪青阳可还是摇着尾巴喜欢绕在她身边的多话小奶狗，这般见到凌殊就深沉，一改从前阳光的幽深模样，反差真的挺大！
不过她也能接受，性取向这种问题，不该被排斥。
至于他为什么会喜欢凌殊？是一眼定终生的决绝，还是因为她和凌殊谈过恋爱，纪青阳把他的多话爱好转接到另一个人身上？穆云清不得而知。
可她觉得，青阳师弟需要正视这个问题。
“……”纪青阳停在原地，看着步伐向前的师姐，内心复杂到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他深吸了一口气，赶上她的同时，轻轻拉住她的一只胳膊。
穆云清被迫转过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