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
所以齐王不但是被亲娘坑了一把,还被亲爹坑了一把?
虞衡整个人都麻木了,按照流程问了最后一个,“那旭王……”
“你没发现旭王也是个嚣张的主吗?奈何不如齐王受宠,嚣张也嚣张不过齐王,能看齐王倒霉,他为什么不乐意?”
很好很棒,这一波终于是齐王自己坑了自己。虞衡真想给齐王鼓个掌,做人失败到他这程度的,真是不多见,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个鬼。
不得不说,齐王先前的仇恨拉得太足。就算虞衡对他改观不少,但只要一想到当初那家伙嚣张地放话说要他的命,虞衡就觉得,齐王这货是该经受点社会的毒打。
虽然齐王这回的遭遇特别惨,但虞衡在这一瞬间突然体会到了旭王的心情:能看不顺眼的人倒大霉,多好的事儿啊。
当然,虞衡和旭王的区别大概就是,旭王顺水推舟真想齐王去死,虞衡看够了笑话可能会捞对方一把。
过年时听到这种人间惨剧,虞衡觉得齐王这个年肯定过得特别不顺心。
但是虞衡只猜对了一半。
齐王那狗脾气,就算你没有招惹他,他看你不顺眼且要折腾你几回,这一次寿王明王和旭王真犯在他手上,他能让对方好过?对方让他不痛快,他只会让对方更加不痛快。
于是,在年初一的家宴上,齐王还勉强压住了自己的脾气,维持了一副和乐融融的天家温馨景象。但一出宫,初二陪着齐王妃回娘家暂且还好,从初三开始,齐王挨个儿登上兄弟的门,从寿王开始,一天一个,一直到明王结束。也不知道兄弟间发生了什么事,反正自从齐王登门后,寿王明王和旭王齐刷刷闭门谢客,都说身子不适,还请了太医进府为他们诊脉开药。
虞衡则跑去秦府偷偷向秦首辅打听消息,据知情人士透露,三位王爷被齐王揍得下不来床,浑身上下全是淤青,寿王断了两根肋骨,旭王扭伤了胳膊,最惨的是明王,两条腿都被打折了。齐王还正巧踩在能治好的边线上,不至于真让他们成了残疾,又要体会伤筋动骨的痛苦。
吃完整个瓜的虞衡:齐王果然是齐王,收拾人都不来阴的那一套,光明正大登门把人打断腿,强!
强个屁啊,御史的棺材板都按不住了,一个个还没到上朝的时候就刷刷写满了参齐王的折子。想来新年的第一个早朝,就是御史们慷慨激昂痛陈齐王罪状的盛大场景。
奈何齐王的怒火比御史们的更高涨,打断兄弟的腿还不够,还气势汹汹进宫找景隆帝,张嘴就是,“老二老四和老五全都被我打断了胳膊腿,我要发兵,亲自找出罪魁祸首,让他们血债血偿!”
这十多年的罪,齐王真是受够了。如今矛头直指边关各族,雍然戎狄和其他部落都有份,齐王忍不住这口气,一定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景隆帝顿时皱眉,并未对另外三个儿子受伤之事说什么,而是深深看着齐王,沉声道:“现在并不是开战的好时机。”
“但我不想忍了。”齐王拳头攥得死紧,咬牙切齿道,“我忍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被算计了这么多年,不亲自宰了他们,我忍不下这口气!”
景隆帝忽而看向齐王,冷冷问道:“哪怕对面的是你外祖母,你也能下手?”
齐王眼中的讥讽之色一闪,“她能不顾我的性命,我为什么要顾忌她?”
更何况,当年她暗中把出云丸送给淑妃,不也是在送淑妃去死吗?没了淑妃,又有了他这个可以让景隆帝感到痛苦的工具人,他那个所谓的外祖母,不就又有了新目标,以诱发他体内的毒为乐了吗?
齐王牙齿咬得咔咔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她可千万别死了!”
千万别死得太早,一定等到自己过去,亲自宰了她,以平自己这么多年的怨恨。
景隆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齐王,脸上没了一贯温和笑容,眼神是独属于帝王的冷漠和高高在上,“你可知,开战一场要花去多少军饷?还有将士们的性命,怎么能任由你一己之私而轻易开战?边关外族,国力本就不如大宣,只要我们拿出证据问罪各族的王,想来你也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不过是几条人命罢了,大宣的铁骑之下,哪一族不会瑟瑟发抖?
齐王忽然就笑了,眼神变的十分尖锐,整个人宛若一只愤怒到极致的猎豹,仿佛下一瞬就要暴起割掉对方的咽喉,嘴角的笑容也十分讽刺,“若真如此,当年您又何必留下我的性命呢?淑妃没了,还有我这个诱饵,可以继续放长线,钓大鱼。您要是只想要那几个人的狗命,当年就可以给边关外族下令。当年靖安侯如此神勇,令边关外族闻风丧胆,这么简单的要求,他们哪敢不应?”
齐王只觉得没意思,撕破了父子间这层温馨的外衣,内里的千疮百孔真是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看着景隆帝骤然冷下来的神情,齐王又大笑道:“您看,其实我才是最像您的那一个儿子,冷血无情,像足了您。您布局了这么多年,如今我能查到的东西,想来都是您想要我看到的。为的是什么?先帝贵妃之子,您的大敌,宁王还没死对不对?那岂不更好,这一次开战,我把对方的首级给您带回来便是。如若我不幸丢了性命,你也不必伤心,那是我的命,我自己受着!”
景隆帝良久无言,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朕对你的疼爱,不是假的。”
齐王眼中忽而有些湿润,狼狈点头道:“儿臣知道。父皇若是拿定主意,便趁早下旨吧。儿臣去同母后说说话。”
坤宁宫中,皇后坐在榻上,手中抱着太子的幼子,正轻柔地拍着哄他入睡。
齐王进来后,收敛了一身怒意,沉默地走到皇后身边,席地而坐,依赖地将头靠在皇后腿上,低低叫了一声,“母后,我要出征了。”
皇后的手微微一颤,而后轻柔地拍了拍齐王的背,柔声道:“母后只希望,你能彻底去了心结,平安回来。”
齐王低低应了一声,闭上眼睛掩去眼中的湿意。多么可笑,他的生母一心想要他去死,生父的关怀中藏了更多的算计,唯有这个原本该将他和他生母视为眼中钉的人,毫无芥蒂地养大了他,世上之事,大抵都是这么荒诞可笑。
虞衡在听到三位王爷全都卧病休养的消息后,立即让人盯紧了各王府的动向,尤其是去江南的人和信,都要好好关注。
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能忍住不找回场子的,都对不起他们皇子这个身份。
香云楼的猫腻,虞衡就不信自己揪不出来。
然而虞衡还没等到江南那边的消息,却先等到了景隆帝的传召。
虞衡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现在正式开朝才几天,基本没什么大事。景隆帝干嘛这么迫不及待地宣自己进宫?
不知道是不是虞衡的错觉,似乎听到系统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第74章 三合一
虞衡一听系统这笑声就知道景隆帝把他宣进宫, 准没好事。结合齐王最近闹出来的事,虞衡忍不住问系统,“陛下宣我进宫, 该不会就是为了出征之事吧?”
系统哼哼唧唧不肯给个准信, 只是卖关子,
【反正你马上就要进宫了, 还问什么问, 待会儿就知道了。】
虞衡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这个辣鸡,一路来到宫门口,跟着内侍径直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只有景隆帝一个人, 阁老们都不在, 虞衡四下看了看,发现周围伺候的人也不在, 更添几分紧张。
景隆帝正低头批阅奏折, 见虞衡进来,顿时笑着向虞衡招手,又摆摆手, 示意将虞衡领进来的李总管也退出去, 摆出一副隔壁家和善叔叔的姿态,准备同虞衡谈谈心。
虞衡一见景隆帝这个架势, 心中顿时一抖。一个帝王把姿态放得这么低,那就意味着,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情,肯定是非常让人为难的事情。
虞衡微微绷紧了神经,而后就听见景隆帝对他说道:“看样子你这个年过得不错。秦首辅可是将你夸了又夸, 说你这个孙女婿比一般人强得多,会体贴人。”
当面被夸好男人什么的,虞衡还有点窘,轻咳一声低声道:“都是为人子女的,将心比心就知道对方需要什么。”
景隆帝微微一怔,而后又是一笑,“将心比心?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何其难。”
说完,景隆帝又看向虞衡,目光欣慰,“靖安侯把你教得很好,你大哥也很不错。”
虞家几个孩子,性格都不错,拎得清,懂进退,没有那么多小心思,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极好。鉴于虞启昌这个孩子吹是景隆帝的心腹,景隆帝先前也听了不少虞家兄妹的趣事。要不就是虞衡和虞娇联手怼话痨大哥,要么就是虞铮将弟弟妹妹念叨得抱头鼠窜,虽然打打闹闹,但手足之情却越来越深,根本就没让虞启昌操过什么心。
哦,也是操过心的。被亲儿子伤透心的景隆帝酸溜溜地想,先前虞衡一心在家混吃等死时,虞启昌还为这小子的未来发愁来着。结果这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啪叽一下就升了侯爷,虞家荣耀更上一层楼,谁还能说虞启昌生了个废物儿子?
这就不能想,想起来就更心酸了。景隆帝心下叹气,看了虞衡一眼,对方眼神明澈脊背笔直,姿态虽然恭敬,但自有一股底气在,很是出众。
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景隆帝破天荒迟疑了许久,一直没出声,仿佛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先前做出的决定说出来。
虞衡见状,眼中冒出一排问号,恭敬地低头垂手,等着景隆帝的吩咐。
景隆帝脑中天人交战,目露挣扎之色,半晌才问虞衡,“齐王说的那个,配出了出云丸的神医就是你吧?”
虞衡摸了摸鼻子,也没拿先前搪塞齐王等人的话说事,大方点头道:“回陛下,齐王手中的出云丸,确实是微臣配的。”
景隆帝微微颔首,顺嘴夸了虞衡几句,又问虞衡,“你可知,齐王顺着这出云丸的配方查下去,查到了哪些人?”
虞衡自然装傻,“不知。”
自己就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什么都不懂的小小中书舍人罢了,什么兄弟厮杀,皇室丑闻,自己都不知情。
景隆帝见虞衡否认得这么理直气壮,心下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开口道:“行了,别装傻。其中内情,你不都跑去找秦首辅问清楚了?”
秦首辅居然出卖了我?虞衡微微瞪大了眼,迅速换了套路,尴尬挠头笑道:“这个嘛……一时好奇,听完就忘了。”
景隆帝都被虞衡的骚操作给惊呆了,光明正大的耍赖皮可还行?这小子胆还挺肥。
但是奇异的,景隆帝心中并未生出半分不悦,反而觉得虞衡十分有趣,回想起当年虞启昌时不时向他们提到的儿子顽劣事迹,莫名就将虞衡和虞启昌嘴里的那个熊孩子印象重合了。
景隆帝自己也有个性格最熊的儿子,脾气上来了亲爹都怼,还一副滚刀肉做派,疯起来自己的命都不放在心上,景隆帝都得让他三分。
但那毕竟是亲儿子,景隆帝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亲儿子去送人头。他对齐王确实不太放心,那小子太容易意气用事,经不起激,万一对方对他用激将法,他身份又尊贵,边关守将怕是劝不住他。
要不是实在不得已,景隆帝也不想把主意打在虞衡头上。这位也是大宣的宝贝,要是折在了边关,景隆帝都要心疼地哭出来,只是私心作祟,景隆帝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天人交战后,还是将虞衡宣进了宫。
这会儿虞衡对景隆帝耍无赖,景隆帝也没生气,反而觉得气氛活跃了不少,轻咳一声,笑着问虞衡,“你也算是武将之后,你父亲当年可是让边关外族闻风丧胆的猛将,即使你走了文官路子,骨子里流着的还是武将的热血,有意去边关看看吗?朕记得,你也是在边关出生的,长到五六岁才回京的?”
虞衡点了点头,他是个伪儿童,还能记起边关的风貌,随口笑道:“确实如此。微臣还记得当年年纪小,被父亲抱去军营,结果一堆将士争着抢着逗我玩,给我编了许多蚂蚱蛐蛐儿,还挺好玩的。还有一次我在我爹的军帐中睡着了,半夜响起了尖锐的号角声,说是敌袭。我爹就把我扔给我大哥,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大哥那会儿就是个小话痨,还怨我拖了他的后腿,不然他也能跟着去战场上厮杀一番。”
景隆帝诧异地看了虞衡一眼,倒是没想到他的记性如此之好,小时候的事情还记得这么清楚。不过虞衡能记住那些回忆是好事,景隆帝当即点头道:“朕记得,现如今的边关守将何飞,正是当年你爹提拔上来的最年轻的副将。后来你爹回京,他一路升到了将领之位,说不准你当年收到的草编蚂蚱蜻蜓中,就有他送的。”
虞衡心说原来这是要给自己打感情牌,当即特别配合地按照景隆帝给出的剧本演了下去,认真点头道:“正是,那会儿他好像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性格很是跳脱,经常被其他副将训,可怜巴巴地认错。但是认完错下次还敢,把刘副将气得脱下鞋子将他追了二里地,整个军营的将士们都在看热闹,还为何副将大声叫好来着。”
虞衡说的都是实话,这些回忆经由时间的朦胧外衣包裹后,再由虞衡用轻快的口吻说出来,景隆帝仿佛看到了一群乐天知命的边关将士,在贫瘠的边关苦中作乐,即便有外族的威胁,即便有马革裹尸的风险,都不能阻挡他们对生活的热情,少年人的恣意明快仿若就在眼前,鲜活得不得了。
景隆帝的眉眼也柔和了不少,含笑看向虞衡,“你也是个心大的,能记起来的,都是高兴的事。”
“不高兴的事还记着干什么?多浪费感情。”虞衡摆摆手,一脸认真地看着景隆帝,“高兴也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事情都过去了,做什么还要时刻惦记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景隆帝若有所思,忽而问虞衡,“若是现在让你去边关,亲历战场,你愿意去吗?”
虞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听景隆帝这么问,虞衡一点都不奇怪,直接点头道:“微臣本就是武将之子,边关对虞家而言,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先祖在边关打下虞家的家业,微臣的父亲也在边关抵御外敌,护佑一方百姓的安宁。于公,保家卫国,是我大宣子民的本分;于私,微臣作为虞家人,更应前去边关,当仁不让。”
虞家人对边关百姓来说,地位是不一样的。虞启昌回京后,边关就没了战火。也就是说,边关和外族这些年的仗,基本都是虞家人带带领着底下的将士们打赢的。如今景隆帝有意再和边关外族开战,那么派去一个虞家人,在精神上都能激励不少边关百姓,士气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