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家中有过世亲人的,可以领丧葬费用,受伤的可以领免费药材,再就是棉衣冬被炭火口粮等等。
这些就不是在一个地方领取的,分属于好几个机构啊!
哭个屁,赶紧起开登记去!
于是,在继程大少爷以一己之力带劈了整个麓山书院之后,路谦也凭借他一人带劈了全京城的老百姓。
第21章 【→入V第一弹】……
灾后, 康熙帝表彰了好些个功臣,有仅仅嘴皮子上夸赞的,也有给予实际赏赐的, 另有一些则是升官调职。
这次地龙翻身,京城算是遭了大劫难, 不光百姓死伤无数, 朝廷官员里面也有那运气不好的, 加上京城周边一些地方官救灾不力被康熙帝撸了的。总之, 官场上有不少人升升降降,就连原先那些一直没能补上缺的举人们,这回都如了意。
路谦也赶上趟了。
他甚至被康熙帝亲自召见了。
消息是朱大人特地送来的。一贯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的朱大人, 这会儿倒是难得的露出了慈爱的表情,在入宫的路上,还帮助路谦回忆了一番年初的事情。路谦贼精贼精的, 当下顺杆子爬, 一口一个老师。
严格来说,但凡是当过某届会试主考官的, 那么那一届的所有取中者,都可以算是主考官的门生。可路谦没被取中, 但这也无妨,毕竟他后来之所以能够参加博学宏词科,全都是因为朱大人的举荐。
这声老师叫得就很真诚,真诚到祖宗横眉竖眼, 恨不得把这一老一少都干掉算了!
不过很快, 祖宗就顾不得朱大人了。
也是,跟康熙帝比起来,旁的官员又算得了什么呢?当下, 祖宗舍弃了路谦,开始冲到康熙帝面前骂骂咧咧。
路谦:……您是跟我有仇吗?
要知道,无论祖宗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外人都是没有任何感觉的。祖宗只能影响到路谦,尤其这会儿路谦一抬头,就看到了屁股冲着自己的祖宗。
——敢挡在康熙帝跟前,你也就仗着你是只鬼了!
当下,路谦老老实实的低头作谦卑状,咱不看了还不成吗?
殊不知,他这般作派倒是让康熙帝产生了某些误会。
其实,年初的博学宏词科原定参加的人里面,并没有路谦此人。朱大人最早是打算推荐自家子侄的,后来在了解到康熙帝的用意后,改成了从自家门生之中甄选。谁知,就是这般凑巧,他看中的人要么就是通过了会试,打算直接外放当官,要么就是不想掺合到这种明显给人利用的事情中。
总之,最后便宜了路谦这小子。
而路谦的身世,也在很早就送到了康熙帝的手中。路家祖上确实曾辉煌一时,但也不过就是一时罢了。在那位声名显赫的大学士去世后,后辈子孙也就是吃老本了。直到后来,闯王李自成攻入京城,路家人曾经抗争过,再便是留下一根独苗苗,跑路了。
康熙帝当时便认为,这路家除了那位老大人外,旁的子孙可能都有点儿怂。
如今,路谦一副连头都不敢抬的谦卑模样,愈发得印证了康熙帝的想法。
不过这也没什么,帝王是不会介意臣子怯懦胆小的,没那个必要,况且人家是文臣,要胆子大做什么?巴不得他们举起反清复明的大旗?
如此这般,康熙帝是愈发的软了语气,先问候了一番路谦的家里人,随后便是一通夸赞,赞他在逆境之中并未消沉,而是选择逆流而上,终是功成名就。
路谦的头越来越低,他没办法啊,因为祖宗大概是发现了这么搞只能搞到路谦后,就索性换了个方向,面朝着路谦,背朝着康熙帝。
——用自己那庞大的身躯,将人家帝皇挡了个严严实实。
“你做得很好,朕决定升你为翰林院修撰。”
路谦下意识的谢恩,随即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就这样升官了?
博学宏词科出身的五十人中,官职最高的自是邵侍读,可他之所以品阶高,纯粹是因为出仕时间长,本身官职就摆在那儿。新出仕的品阶都低,路谦原本是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他还想着熬个三年,看能不能往上升个一阶半品的。
结果,这才过去了多久?
不到半年自己就升官了?
翰林院修撰属从六品,这一下就跨了两阶,路谦忍不住嘴角上扬,然后就跟祖宗来了个脸贴脸。
他差点儿被吓得当场去世。
摸着良心说,祖宗那个形象是不吓人的,要不然在路谦小时候第一次看到祖宗时,大概就已经去世了。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祖宗不搞突然袭击。
试想想,当你低头看地心里偷着乐的时候,有张脸突然凑过来,跟你四目相对……
这不是长得有多吓人的问题,是长得再好看都能吓死人!!
路谦被吓得险些灵魂出窍,这落在康熙帝的眼中,却是这孩子欢喜到傻了。
康熙帝对功臣还是很宽容的,主要是路谦今年不过才十五岁,还是个少年郎呢。再联想到他打小的经历,冷不丁的遇到这般喜事,欢喜傻了好像也不是不能体谅。
“倒也不必如此欢喜。”康熙帝笑着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要求?这背井离乡的,若是有什么不便,大可直说。”
路谦深呼吸一口气,勉强稳住了心神,他当然知道康熙帝这话只是客套,可说实话,眼下他还真就有个事儿想要找人帮忙。
稍作犹豫后,路谦就开了口。
他道:“臣先前所借住的书院房舍,在这次灾祸之中也受损不少,但书院仿佛不在朝廷修缮的范围内?本来倒是能自个儿花钱去请工匠的,但整个京城的工匠都被工部统一募集了……”
苦啊,真的是太苦了,他可怜的院子哟!
反正他这几天都是住在学舍那头的,倒不是说学舍就比先生的住所牢固,而是各有损伤。像他的院子是塌了一多半,隔壁林先生的院子却是完好无损的。
找谁说理去啊?
于是,书院让他住到了没被震塌的学舍中,横竖如今多半学生都回家去了,书院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可能复课。但他还是觉得苦。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住惯了独门独院的房舍,冷不丁的让他搬回去小小的一间陋室……
伐开心。
本来,康熙帝不问,他也不会主动说的。但既然人家都问了,他干嘛不趁机要好处呢?想当年,他还寄居在程府时,只要程老太爷问他一声,他总能得些好处,或是衣裳鞋袜,或是笔墨纸砚,再不济也能得两顿好饭好菜。
康熙帝:……
借住的书院房舍塌了?
借住的?
这可真是孤陋寡闻了,堂堂翰林官居然还需要去别处借屋子住?
康熙帝神色不变的点了点头,表示朕知道了。
随后又问了路谦一些京中日常,以及在明史馆里的编书进展,紧接着就谈到了路谦在灾后写的几篇布告,立意是不错的,效果也尚可,就是文笔稍显稚嫩,还应当向翰林院的前辈讨教一二。
话锋一转,康熙帝又道以路谦如今这个年岁,能做到这一步也不容易了……
“当有祖宗遗风!”
路谦:……
祖宗啊,他前阵子才骂了路谦,说“我没你这样的不肖子孙!”、“你简直丢尽了我老路家的脸!”。
结果一转眼,康熙帝就夸了路谦,夸他有祖宗遗风。
这是夸路谦吗?
哦不,这分明就是打了祖宗的脸!
祖宗已疯!
……
任何言语都无法安慰到被康熙帝扎爆了心的祖宗。关键吧,他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可康熙帝当他是空气,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就很苦。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都变成鬼了还要品尝这人间疾苦?
从宫中出来,一人一鬼的精神面貌截然不同。
路谦特别高兴,升官了呀,他入仕才不到半年光景,就啪嗒啪嗒的升了官。再往前算,他是去年九月里才考中的举人。若是更往前一些,他去年四月才考上的秀才!
你敢信?
在去年四月之前,他只是一介白丁,连秀才都不是啊!
而如今不过才九月里,一年半的时间都没有,他就平步青云,从一介白丁变成了翰林院的高官!
咋的,从六品的修撰就不是高官了?底下还有好多人呢,正七品的编修、从七品的检讨、正八品的五经博士、从八品的典薄,以及未入品的庶吉士等等。
换言之,今年年初的这届科举正科,殿试出来的三鼎甲,状元被授予了编撰一职,榜眼和探花则是编修……
四舍五入,他这相当于是考中了状元啊!
把这个想法跟祖宗一分享……
“你可真敢想啊!!”
“老子今个儿就大义灭亲!!”
“锤爆你的狗头!!”
对于路谦而言,最幸运的不是仕途上的一帆风顺,而是人鬼殊途。祖宗可以逼逼他,也可以吓唬他,唯独不能锤爆他的狗头。
活着真好。
路谦得意洋洋的从宫中回到了明史馆,自有人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升官嘛,这种事情是没必要隐瞒的,横竖很快就会公布的。将事情简单的一说,路谦忽的想起来了,便走到那邵侍读跟前,询问检讨一职和修撰一职有何区别。
区别肯定还是有的。
首先,这官职的名称就不一样。
其次,品阶也不同呢,差了两阶呢!
接下来,年俸和禄米也不一样。像从七品官员的年俸是四十五两,禄米四十五斛,但从六品就一下子涨到了六十两和六十斛。再算上其他的补贴,就感觉一下子宽裕了不少。
再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假如说,他们这是在翰林院里,那么身为修撰和检讨的工作任务当然是不同的。但他们是吗?明史馆只是名义上隶属于翰林院,但事实上,明史馆的全体人员,从上至下都只有一个任务。
——纂修《明史》。
噢,那没事儿了。
路谦就感觉自己白膨胀了,当然,升官加薪肯定是好事儿,但如果工作内容毫无变化的话,总感觉有那么一些不是滋味。
对此,祖宗就特别高兴,他如今已经跟路谦对上了,你高兴了我就不高兴,你不高兴了我就嘿嘿嘿……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了结了,毕竟又还没到领俸禄的时候。当然,还有新的官服等等,但总得来说,区别不算大。
谁知,才隔了一日,路谦就又被朱大人召了过去。
朱大人上下打量了路谦许久,看得路谦毛骨悚然,一个没忍住就脑洞大开,回想起了程府老太太还在世那会儿,每逢过寿府上都会请戏班子来唱两出折子戏。他想起曾经有那么一出,好像是某个读书人金榜题名,然后皇帝就将公主下嫁予他……
康熙帝当然没那么疯,况且康熙帝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六岁,他有没有闺女暂且不提,就算有也太丧病了。
但要是换成眼前这位朱大人的话,他的闺女……哦不,兴许他可能会有适龄的孙女?
就这样,路谦同朱大人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朱大人先开了口:“拿去。”
路谦接过一张纸,嗯?一张纸?
不等路谦把思绪飞到天边去,只听朱大人道:“圣上怜你居无定所,特赐小院舍一座,已经落到了你的名下,回头办乔迁宴时,记得请老夫喝一杯酒。”
房契?
感谢的话立马不要钱的往外蹦,路谦先是抱着最虔诚的心感激了康熙帝,随后又吹了朱大人一番,最后才高高兴兴的拿着房契跑了。
膨胀的感觉又来了!
祖宗恨得牙痒痒:“那是鞑子皇子给你的!狗鞑子给你的东西你也敢收?你的气节呢?民族大义呢?你……”
“他们哪儿来的房舍田产?不都是从咱们汉人手里夺走的?”路谦忽的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说道,“如今我只是拿回了属于咱们的东西,何错之有?”
仿佛有点儿道理。
祖宗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趁此机会,路谦一溜儿烟的跑了。
考虑到路谦此时也不过仅仅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康熙帝自然不可能赐下大宅院。其实,康熙帝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声,真正办事的压根就不是他。
事实上,那是一座小巧玲珑的三进宅子。
位置不算好,毕竟好的地段都是连片的豪门大户,像路家以前的房舍,那片根本就不是什么四进五进的宅院,而是好几个宅子套在一起,里头住的也不是什么一家人,而是往往数代不曾分家的好几房人。
路谦的新宅子坐落在贡院附近,那边位置较为偏僻,但有个好处便是清净得很。附近多住了一些读书人,书院私塾也相当得多。他以前借住的书院也是在这一带的。
三进的宅子端的是精巧,前头一进是下人的倒座房;中间的院子最大,堂屋厢房一应俱全,还有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最后一进多半是被人当做女眷居所的,不过路谦就光棍一个,倒是不用这般讲究。
路谦可高兴了,下了衙就跑去新宅子东瞅西看的。
其实说是新宅子实则不然,毕竟康熙帝不可能命人重新造一座新宅子赐下来的。不过,这座小宅子看着确实蛮新的,却是赶了巧了,前阵子工部刚派人将这一片修缮了一番。原也不是为了民居,而是倒霉催的贡院。
贡院啊,忒惨了,在地龙翻身时垮了一大片,倒是没直接坍塌,但损失着实不小。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并无人员伤亡。
哪怕眼下暂时还用不上贡院,但工部还是派人修缮了一番,毕竟贡院是有特殊意义的,偏生汉家读书人还特别看重这一点。
祖宗对这一点就特别看不上,觉得满清鞑子惯会装模作样。
“道理不是这么讲的,你想想民间也有亲娘和后娘。我不否认有些后娘没脑子,做事太直接,但更多的怎么着也得顾忌到其他人的看法与想法。所以甭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该有的态度还是应该有的。”
路谦就很能理解,明摆着清廷就是后娘,对前头的孩子,既不能打也不能骂,还得好生安抚着,生怕孩子一个不如意就搞出大事儿来。
当然,这仅仅是最初的这些年,待将来满清坐稳了江山后,又会是何等情形,那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