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八月薇妮
时间:2021-04-03 10:08:12

  蔡流风一笑摇头。
  对于蔡流风进吏部,蔡瑾玄其实并不是很喜欢。
  蔡大人的礼部侍郎已经做了三年,本来原定他进吏部的,按照他的资历,能力,进吏部顺利的话,担任一两年的侍郎,就可以在吏部周尚书告老之际,顺理成章地登上尚书之位。
  可因为蔡流风的调任,蔡瑾玄当然是不能如愿了。
  无奇并不很懂这些朝堂上的派系、势力等,但想到蔡流风进了吏部,倒也是件好事。
  便又问:“蔡大哥你才说,你是为荫廷侯来的,那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蔡流风点点头道:“刚才你说起荫廷侯来,看你像是对他很不以为然的样子,的确,他的品行可能很被人诟病,但你有所不知的是,荫廷侯原本是军职,老侯爷在军中也曾很有建树,后来荫廷侯因为犯了一件事才赋闲在家,最近兵部又想启用他,本来早就拟定了让他出任西南安抚使,统管西南八州的军事,因为西南军中有老侯爷的昔日属下,所以相得益彰。”
  无奇果然不知道此事,诧异地问道:“什么?派他?”
  忽地又想:怪不得荫廷侯的架子那么大,原来是有根底靠山的人啊,恐怕荫廷侯也早就知道了朝廷对自己的任命,所以行事更加肆无忌惮的。
  蔡流风道:“要没有侯府管家被杀一事,任命的文书只怕已经下达了。”
  无奇呆了呆,道:“蔡大哥,我虽然不太懂朝廷上的人事变动,但荫廷侯私德堪忧,让他去当西南安抚使,我……”
  她心里自然觉着这件事不妥,但又不便对于朝廷的人事调用妄加评议。
  蔡流风却已经会意:“诚然,我也并不否认荫廷侯的私德败坏,他称不上是个好人,但他未必不是个带兵的好手。啊……你别急,这不是我说的,是我临行时候兵部的一位主事告诉我的。”
  无奇听到这里,越发疑惑:“蔡大哥我更不懂了,你索性告诉我,你来秋浦是为了什么?”
  蔡流风叹道:“不管我来是为什么,只怕都已经无足轻重了。”
  “这又是何意?”
  蔡流风道:“记得刚才我跟你说的封城吗?起初我以为,或许是瑞王殿下下令、为了找你才关城门的,但是现在我想,殿下的意思只怕不会是那么简单,或者……是想一箭双雕吧。”
  “一箭双雕?”无奇彻底的迷糊了,她可以看穿复杂的案情,但有关这些上面的风云诡谲,对她而言却如同孩童听天书一样令人迷惑。
  蔡流风看着她懵懵懂懂的神情,问道:“小奇,我问你一句话,你可如实回答。”
  “啊,什么话?”无奇忙问。
  蔡流风问:“你告诉我,瑞王殿下为什么会亲自来到秋浦?”
  “这个……”无奇顿了顿,“殿下当然跟蔡大哥一样,都是为荫廷侯的事情而来。”
  蔡流风道:“那你觉着瑞王对待荫廷侯的态度如何?”
  无奇很快回答:“殿下曾叫我只管追查,看得出是不会徇私容情的。”
  “你真以为,一个荫廷侯有罪或者无罪,可以劳瑞王亲自驾临吗?”
  “那又怎么样?难道王爷还有别的所图?”
  蔡流风站起身来,他负手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往西南的方向看了眼,他转身道:“如今秦王殿下驻守南疆,若是荫廷侯成为西南安抚使,自然少不了跟秦王殿下打交道,朝廷设立安抚使的用意,本是巡视加制衡地方军队势力的……不过,鲜为人知的是,荫廷侯跟秦王殿下的私交其实是不错的。”
  无奇把蔡流风这番话翻来覆去想了两三遍,好不容易才梳理清楚:“蔡大哥你的意思是,荫廷侯跟秦王关系好,所以他这个安抚使要是过去的话,起不到制衡的作用,还会跟秦王打的火热?”
  “打的火热?”蔡流风把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笑道:“这个词好,不错,就是你这个意思,非但他两个火热,还会连同西南八州一起跟秦王……火热起来。”
  无奇的头有点开始疼了:“那……那、这跟瑞王殿下亲临有关吗?”
  “当然有很大的关系。”
  无奇呆呆地想了会儿,之前那白衣女子要挟她时候分析的几句话突然在耳畔响起:秦王常年在外不足为虑……
  但要是荫廷侯跟秦王一拍即合,秦王势力渐大,那还会不会“不足为虑”?
  那……身为辅佐太子的瑞王殿下,难道会看不到这点吗?
  无奇突然灵光一闪:“瑞王殿下是不想让荫廷侯当这个西南安抚使?”
  蔡流风的眼中透出几分赞许:“还有呢?”
  无奇道:“所以、所以……殿下叫我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封城、封城……”
  她念叨了两遍,脸色微变:“蔡大哥,秋浦城里总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你说的大事,”蔡流风慢慢地吁了口气,缓缓说道:“只怕已经开始了。”
  在这谨身精舍,如世外桃源,听不到任何风雷之声,但蔡流风知道,如今秋浦城内,只怕早就狂风骤雨,雷霆万钧了。
 
 
第84章 三更
  荫廷侯从知府衙门告退之后, 莫名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惶惶然,就像是给胡子岩关押在地窖中的那几天,暗无天日, 亦无希望, 而身上的血仿佛在下一刻就会流干。
  瑞王的态度让他意识到,王爷的驾临对他来说绝非救赎, 更可能是一种灭顶之灾。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胡子岩还能活着了。
  事发之后, 荫廷侯曾经命人暗中找过杨知府,暗示他,找机会把胡子岩干掉。
  毕竟这种丑事,最好的法子便是让罪魁祸首消失,不然的话只会越查越黑, 闹到人尽皆知, 无法收场。
  但是杨知府虽并未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本来荫廷侯以为杨知府只是不敢立即动手杀人,这棵墙头草只是如以前似的仍在摇摆而已, 只要他再多吹一口气, 杨知府就会顺理成章地乖乖倒下。
  但是胡子岩依旧活的好好的。
  甚至荫廷侯手下的人想要悄悄地动手、或者买通狱卒把胡子岩灭口,都未成功。
  直到秘密地听闻瑞王驾临的消息,荫廷侯才意识到, 怪不得杨知府一概墙头草的作风开始大有改观而腰杆直了起来, 原来是有了更稳的大靠山啊。
  正如蔡流风跟无奇说的,荫廷侯也知道兵部对于自己的调命。
  事实上他私底下早跟西南几个州的父亲旧部联络过, 那边几乎已经摆好宴席,只等待他大驾光临了。
  所以……区区秋浦对他而言,简直都不放在眼里。
  又怎能想到,西南他是去不成了,而小小的秋浦, 却将是他的坠马之地。
  在瑞王处碰壁,离开知府衙门后,荫廷侯回到侯府。
  他首先进内宅,见了黄夫人。
  无奇在瑞王面前说起侯府老夫人的死,荫廷侯亲眼看过芳姑娘的信,才知道老太太之死并非他想象的那样。
  当着瑞王,他无法辩驳。
  回到内宅上房,挥手叫丫鬟们都退出去,荫廷侯问黄夫人:“老太太跟芳丫头的死,是怎么回事。”
  黄夫人早看出他脸色不佳,听他这样问,便道:“侯爷好好的怎么又提起这件事,难道是从哪听说了什么?”
  “你问我?”荫廷侯冷笑:“我想必是个睁眼的瞎子,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只怕一辈子都要给蒙在鼓里。你只管跟我说实话,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死的!”
  黄夫人听他句句质问,很不同于平常,便知不好。
  何况她明白今日荫廷侯是去知府衙门拜见瑞王的,而清吏司的那个少年,却绝不是个容易糊弄过去的,上回无奇来拜别的时候,临去看了她一眼,那时候黄夫人就意识到了不对,她从那个眼神里看出了“敲山震虎”。
  所以如今听荫廷侯这么一问,黄夫人就清楚恐怕是无奇跟他说了什么了。
  于是她不再隐瞒,低下头道:“侯爷既然追问,我便不再隐瞒了。不错,老太太其实不是那个人杀的。”
  “你……”荫廷侯倒吸一口冷气,虽然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料到,但亲自听夫人承认,仍是有心冷之感:“你一早就知道,你却一直瞒着本侯?”
  黄夫人苦口婆心地说道:“侯爷,我怎么敢这么大胆瞒着您,但是这件事本来是家丑,在那种情况下,又怎么能张扬出去,叫人知道是咱们府里的二丫头杀害了老太太,咱们侯府岂不完了?侯爷的名声也早一败涂地了。”
  荫廷侯眉头紧锁:“果然,果然是那丫头害的老太太……可是你,你纵然不把真相张扬出去,好歹也该私底下告诉我一声。”
  黄夫人道:“我瞒着侯爷,不过是为了您着想罢了,您细想想,一个是亲娘,一个是您的女儿,且二丫头当时伤的那个样子,我实在是不忍心再加烦乱,索性当时府内已经有个死敌了,便都推在胡子岩身上就罢了,我本是想息事宁人,也不愿侯爷再添忧心,如此而已,虽然隐瞒,却也是一片良苦用心。”
  荫廷侯听完后,道:“你用心虽好,但却叫我措手不及,二丫头的绝笔信竟落在那个郝无奇手中,今日王爷当面训我,说我教管无方,可知我颜面扫地!”
  黄夫人道:“二丫头给了郝无奇绝笔信?”
  荫廷侯道:“若不是亲眼看了一遍,本侯哪里肯信!世上竟有这种混账荒唐的事情,这下作的东西,居然背着人跟那个畜生……”
  就算是骂出花来,也是无济于事的。荫廷侯住了口:“如今王爷咄咄逼人,叫那个郝无奇跟清吏司的人继续追查下去,哼,倒是本侯小看了这些黄毛小儿,他们既然能够查出胡子岩,恐怕也会查出当年马三娘的事情……”
  黄夫人道:“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早没了线索,当初的人也都死的死走的走,侯爷何必担心呢。再说,这件事也不是侯爷经手的。”
  荫廷侯道:“就算是老太太当初吩咐的,如今瑞王像是冲我来的,他难道肯放过我?”
  原来当初马三娘母子被追杀,却是荫廷侯府的老太太指使,但其中也不乏黄府之人的助力,可以说是两家的内宅女子联手敲定。
  而荫廷侯虽当时不知,但后来隐约听说了风声,虽然略觉惊讶跟遗憾,但却并未放在心上。
  所以在应付妾室筝儿的时候,荫廷侯才指黄夫人是主使之人,一则的确跟黄家有关,二则他也是私心想在妾室跟前把他自己摘干净、顺带恐吓而已。
  思来想去,荫廷侯忍不住恨道:“都怪那些清吏司的小子多事,尤其是那个叫做郝无奇的,若不是他们,又怎会引的瑞王也来到秋浦……难道真叫那些人说中了。”
  黄夫人道:“侯爷说的是什么人?”
  事到如今,荫廷侯也不再隐瞒,便道:“之前有人秘密跟本侯接洽,说起瑞王将不利于本侯,想要跟我联手将瑞王除掉。当时本侯并没有相信,现在看来……那些人倒是很有先见之明。”
  黄夫人吓了一跳:“是些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除掉瑞王,这可是诛九族的大事。”
  荫廷侯道:“难道我不知道这个?正因为知道干系匪浅所以我不想上他们的贼船,但现在瑞王已经压到本侯的头上了,今日,他分明偏向那清吏司的小子,我看他是想拿我开刀。”
  说了这句,荫廷侯皱眉道:“怪不得当初三殿下传密信给我,让我谨慎行事,难道也是担心会有这么一日?”
  他看看自己的伤腿,想到之前给胡子岩擒在地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等死的样子,便咬牙切齿地说道:“本侯从未受过这等屈辱!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哼,赵景藩……人人都怕你瑞王殿下,但这是在秋浦,我劝你还是不要欺人太甚了,逼急了我……索性大家鱼死网破!”
  黄夫人在旁边听得惊心,便劝道:“侯爷还是以大局为重,可知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荫廷侯道:“妇道人家,你懂什么。瑞王到底不是傻子,假如他有意针对,我继续隐忍也无济于事,只是任人宰割罢了。”
  说到这里他叫了人来,让去密切地盯着知府衙门。尤其是清吏司的人以及瑞王手下那些人的动向。
  不多时,去的人回来禀报,说道:“据说清吏司的人进了大牢审讯了胡子岩,然后又像是要去冠家班。”
  荫廷侯听了眉头一皱:“冠家班?无缘无故去那里做什么……”他猜不透,但也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无奇等自然不是去冠家班嬉戏的。
  他想到上次无奇在侯府当面嘲讽他的话,当下冷笑道:“臭小子,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不叫你们尝尝我的厉害,还以为本侯是病猫任你们欺凌。”
  他说了这句,便唤了两个侯府侍卫,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又叫了一名管事来,道:“拿我的名帖去请葛守备,让他悄悄地速来!”
  无奇给掳走后不到两刻钟,瑞王已经得知了消息。
  他立刻猜到可能是荫廷侯发难了,当即传旨,让知府下令封锁城门,禁止出入。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
  荫廷侯得知这消息,跟葛守备冷笑道:“这下正好,他自己下令关了城门,倒是省事了。你可知道他来到秋浦,带了多少人马?”
  葛守备道:“据我所知,王爷是悄悄来的,所以并未张扬,身边的内侍加上侍卫们,拢共不过几十?”
  荫廷侯道:“什么几十,本侯派人去探听过了,连那几个太监加起来,也不过十六个,能顶什么用?从小儿在京城长大、没见识过外头风雨的金枝玉叶,自以为走到哪里都得给人当神一样供着呢。”
  葛守备陪笑道:“侯爷,就算如此,他毕竟也是个王爷,倘若真的在这里出了事,皇上那边追究下来,咱们可都要担干系,能不招惹的时候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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