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本来面不改色,听到这句才也露出几分惊怒:“什么?知道是谁么?”
“正是不知道是哪一处的小太监。若知道了就好办了。至少可以捉到一两个杀鸡儆猴。”
皇后皱眉:“这几日皇上也不自在,本宫便也懒怠理会宫内的事情,倒是纵出这些东西来,你不必管了,本宫会派人去料理。”
李氏见皇后这般说,总算放心。
且说赵斐跟着宫内到了内殿,吃了两块点心。
他知道母妃来找皇后必然是有话说,便识趣地不去打扰,只慢慢地从偏殿出来。
正在门口玩耍,无意中往外一看,却发现是成安公主,旁边还有个女子。
赵斐仔细一看,认出是蔡府的那位二小姐。
昨日在蔡府发生的事情,赵斐也有所耳闻,好奇的很,见状便知道必然是成安公主宣了二小姐进宫问询。
他回头看看殿内,心头一动,便对宫女说:“你告诉皇后娘娘跟我母妃,我去跟着公主了。”
说完后拔腿便奔向成安公主。
那边公主其实正送别蔡娟的,因为两人感情不同,便特送了出来,如今正要进侧宫门回宫去,听到有人唤自己,转身一看才发现是皇太孙,他身后两个太监紧紧追过来。
成安止步,等到赵斐到了自己跟前,才忙道:“你跑什么?留神脚底下,摔倒了的话可怎么说?”
赵斐笑道:“姑姑,怎么蔡家小姐走了?”
成安说道:“你的眼睛倒是尖,时候不早,她自然就回府去了。怎么,你找她有事吗?”
赵斐仰头看着她道:“姑姑,你跟蔡家小姐关系真好,是不是因为你会下嫁给蔡郎中啊。”
成安闻言,脸陡然通红:“你、你说什么!你哪里听来的?”
赵斐吐舌。
他是之前偷听太子跟太子妃私下里谈话,才知道的此事,这会儿看成安窘迫,便不敢再说了。
成安涨红了脸,却并不是真心的生气,只含恼看了皇太孙一眼,才叮嘱道:“这些话可千万别乱说出去,知道吗?”
赵斐道:“知道了,不会告诉别人的。”
成安抿嘴一笑,又看看皇后宫的方向,道:“你怎么在这儿?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怎么私自跑出来?”
赵斐说道:“母妃在跟皇后娘娘说话,不叫我打扰,我闲着无聊,正好看到姑姑了。”
成安倒是也喜欢这个侄子,便笑道:“你来也罢了,就是别让太子妃找不到你在哪里才好。”
赵斐得意道:“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告诉他们了。”
成安笑道:“你这小机灵鬼儿。”
于是成安领着赵斐回自己的宫中去,路上赵斐便问起蔡府的事情。成安果然是听蔡娟说过了,不过……也正因为听了蔡娟的描述,才知道这案子的告破,绝大的功劳都归无奇。
这让成安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听赵斐问起,便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随口道:“你怎么对尚书府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啊?”
赵斐说道:“当然啦,四叔昨儿也去了尚书府,为了这件事在尚书府呆了一整天了,对了,好像还有平平……”
“平平?”成安疑惑,旋即一震:“你说的是郝无奇?”
赵斐笑着拍手:“对呀,就是她。”
成安看他欢呼雀跃,提起无奇倒像是很高兴似的,便道:“她又怎么样。哼。不过喜欢逞能罢了。就算不是她,难道蔡郎中自己就破不了案吗?就是四哥哥太偏袒了她,竟摁着不许蔡郎中参与,才叫她出了风头罢了。”
连赵斐都听出了成安话中酸溜溜之意,便看了成安一会儿,说道:“姑姑,其实平平的确是很有能耐的,之前在神鹤园林也多亏了她,要不然四叔也不会那么喜欢她。”
成安忙制止了:“不要胡说,谁说你四叔喜欢她呢?哼,不过是一时被她迷惑罢了。”
赵斐眨了眨眼,有点不太明白,便道:“好吧。不过,我倒是希望平平能够进宫来。”
“这又是为什么?”
“如果是她的话,端王妃误会父王的那件事,也许会水落石出呢。”赵斐语出惊人,但表情却很认真。
成安的唇动了动,竟有点无言以对,她想训斥赵斐简直把无奇当作“神”了,可又不愿意出言否决断了小孩儿的这点念想。毕竟……竟然连赵斐都知道了端王妃指认太子的事情,这让成安实在有点难过。
其实,她心里也盼着这件事情可以圆满解决。
成安脸色有些黯然,却振作精神道:“斐儿,不要担心,毕竟还有你四叔在呢。”
“对呀,”赵斐道:“父王也是这么说的!”
成安微笑道:“这就是了。”
两人回到殿内,成安命人那些糖果点心,赵斐道:“姑姑不用费心,我在皇后娘娘那里吃过啦。”
成安便道:“那你陪我下棋玩儿吧?”
赵斐道:“那有什么趣,总是我输。”
成安笑了起来,道:“要是怕输总是不练,以后就真的成了臭棋篓子、再无进益了。”
于是便排兵布阵,跟赵斐下起棋来。正下了两盘,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股烟来。
一个宫女叫道:“不好了,走水了!”
成安吓了一跳,忙起身拉住赵斐的手,那烟起的很快,半个宫室顿时给烟火弥漫,成安赶紧领着赵斐往外奔去。
就在宫内风云变幻的时候,瑞王却不在城中。
一大早天不亮,瑞王赵景藩便带了亲信出城,前往城郊十里亭处,又等了片刻,便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这马车看着很是平常,前方两名骑士开道,后面两匹马跟随,都是寻常来往客商似的打扮。
可是细瞧就能看得出,这马上的气势都是体态彪悍气质干练之辈,每个人的眉宇间都透着肃杀之色!
那为首的两名骑士目光如鹰隼一般,早看见了瑞王的大轿,早拨转马儿回到马车旁低语了几句。
不多会儿,那马车距离车驾十多步远,便缓缓停了下来。
未见其人,车中却先有个声音传了出来:“你这是守株待兔吗,是早知道我今日回来?”
顾九将瑞王的轿帘慢慢地搭起。
瑞王端坐轿子内,肃然贞静,微微抬眸:“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回京,这是堂堂的秦王殿下该有的行止吗?”
马车中一声朗笑,车门打开,一道矫健的身影从车厢内跃了出来。
第156章 殴打
这下车的人, 的确正是本来镇守南疆的秦王赵景华。
秦王双脚落地的瞬间,轿子里的瑞王赵景藩也终于缓缓而起,躬身走了出来。
两个人隔着七八步远, 彼此相看, 顷刻,瑞王略略欠身道:“见过三哥。”
秦王凝视着他笑道:“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三哥了呢。”
赵景藩淡淡的:“我并不敢。只不过, 刚才叙的是家礼, 但是按照国法,秦王殿下擅自回京恐怕于理不合吧。”
对于他的冷淡,秦王有些在意料之中似的笑了笑,笑容里隐隐透出一股纵容自在的意味。
他非但并未动怒,反而往前走了两步。
赵景藩身后的顾九见状, 有些紧张而警惕地靠近, 却给瑞王抬手制止了。
秦王赵景华一直走到瑞王的身前,四目相对, 便抬手在他的肩头轻轻地一拍, 似笑非笑道:“怎么着,你这小子真要把三哥我国法处置?”
“我自然不想,”瑞王瞥了眼他的手, 又看向他面上, 仍是淡淡的:“所以请三哥不要逼我。”
赵景华看看瑞王的脸色,抬头看向城门的方向:“你怕我回京, 会做出什么事来,对吗?”
瑞王不语。
赵景华道:“那好吧,我便不回去,只是你得找个地方,我千里迢迢回来, 总不能就这么回去,至少把我要说的话告诉了你再走不迟。”
瑞王眉头微蹙,思忖片刻,横竖此处跟神鹤园林最近,于是便同秦王一并往园林而去。
这日金平侯正在院子里,正张罗着要中秋诗会的宴席。
闻听瑞王驾到,当下把所有事情都抛在脑后,手舞足蹈地出来迎接。
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秦王虽然常年在外镇守,但毕竟也是从京内出去的,金平侯才刚照面,就依稀认出了秦王。
只是金平侯极有分寸,因见秦王一身常服,且回京之前毫无消息,便知道事有蹊跷。
更加上跟瑞王有关,所以竟只字不提,只恭恭敬敬迎接了两人进内。
伺候了茶水,金平侯识趣地退了出去。
赵景华笑了笑,说道:“听说你最近春风得意,怎么,终于要定王妃了吗?”
瑞王瞥了他一眼:“千里迢迢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赵景华道:“景藩,你也太不近人情了,难道兄弟之中,只有太子是你的哥哥?我就不是了?连几句私情话都不能说么?”
瑞王道:“若殿下是堂堂正正奉诏回京的,我也乐得跟殿下详谈。”
“你还在计较这个,”赵景华冷笑道:“如此步步为营,你无非是担心我对太子殿下不利罢了。”
“那你会吗?”瑞王却突然问。
他转头看向秦王,目不转睛地,像是在等待赵景华的答案。
秦王皱了皱眉,终于道:“如果我说会,你是不是要替太子除掉我?”
赵景藩道:“我并不像是有些人一样心狠手辣,但是若有人敢危及太子殿下,想要图谋不轨,那我只能秉公行事。”
秦王笑道:“景藩,你话中带刺,是在说三哥心狠手辣吗?我倒不知我怎么就心狠手辣了。”
赵景藩道:“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
“你果然是怀疑我。”秦王双眼微微眯起。
赵景藩淡冷地笑了:“你若心中没有鬼,又怎么知道我怀疑你什么。”
秦王轻轻地一拍桌子,蓦地站起身来。
门口处,顾九因听见响动,身形一晃,却没有立刻闯入。
赵景华走开两步,回头看向瑞王,敛笑道:“你何必跟我绕弯子,实话实说罢了,你无非是怀疑端王世子遇害的事情跟我有关,是不是?”
瑞王的脸色也冷肃了下来,他盯着赵景华道:“既然三哥你自己提起来,那你不妨告诉我一句实话,这件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
赵景藩本来想问“是不是你做的”,临到出口却又变了。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愿意就认定,面前的人便是那个凶残不择手段的幕后之人。
其实瑞王对于赵景华并没有多么的厌憎。
事实上,倘若他们只是寻常人家的兄弟,也许瑞王跟秦王的关系会非常的好。
但是之所以现在出现这种其冷如冰的情形,原因只有一个。
瑞王在为太子防备着秦王。
因为这种提防,他不得不跟秦王保持距离。
赵景华听他质问,静默片刻,沉声道:“这件事,确实跟我脱不了干系。”
瑞王本来只是揣测,也没指望秦王能够回答,猛地听见这句,他的脸色一刹那变得惨白,手扶着桌面也站了起来。
“真的是你?”他像是要最后确认依据。
仿佛秦王答应一句,他立刻就会命人动手将人拿下。
赵景华一笑:“我说是跟我有关,但并不是三哥指使的。”
瑞王的眼神很冷峭:“秦王殿下,不要敢做不敢当。”
赵景华道:“如果是我指使人,我绝不会隐瞒。事实上我这次冒险回京,不为别的,就是知道你恐怕已经对我起疑,所以想亲自回京跟你解释。”
瑞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半是好笑地问:“同我解释?”
赵景华知道他不信,负手往门口走了几步,看着前方湖面上飞掠而过的灰鹤,说道:“周琴北曾经是我的人。这个你该知道吧。”
“何必说曾经,难道她现在不还是你的人吗。”瑞王淡淡道。
“她早就不是了,”秦王蹙眉,摇头说道:“在我知道了她想要对你不利的时候,我便将她从身边驱离。起初听闻她投靠了端王府,我也没有在意。后来才知道她因为我将她赶走,竟变本加厉针对于你。”
室内极为安静,只有秦王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时而夹杂着湖面上传来的灰鹤的鸣叫。
从感情来说,赵景藩很愿意相信秦王这番说辞。
可从理智而言,瑞王不相信。
“你是说,她后来所做的那些事,都跟你无关?”瑞王垂着眼皮,轻声道:“她利用李靖,乃至复州的事情,都是她自作主张吗?你以为我会信?”
秦王说道:“我知道你会不信。所以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秦王道:“回王府后你自然会知道。”
赵景藩沉默良久:“既然这样,那好吧,三哥你便回去吧,就此别过。”
秦王望着他:“你这就要走?”
赵景藩道:“京内还有要事。”
秦王笑了:“我以为你对我好歹也念着些手足之情,现在看来,到底是不及你跟太子的万一啊。”
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的冷,好像还有些许自嘲。
赵景藩心头一动,脚下也随着停了。
秦王看着他停在原地,终于又道:“你到底为什么对我就这么敌视?秋浦那边荫廷侯的事情,自然是荫廷侯他自寻死路,但也是你故意为之,不管怎么样你是不会让他去西南八州的,是不是?想当初在梁州的时候,我出兵,你出粮,你我兄弟齐心,内外配合,才救了那满城百姓,为什么现在你却对我处处防备?为什么就不能像是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