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八月薇妮
时间:2021-04-03 10:08:12

  季氏“哎呀”了声,又惊又喜:“老四你给的东西赏人?我哪里舍得!只是亏得你连我都想着,殿下您看……”
  他们说话的时候赵徵一直在旁边笑眯眯的听着,到这会儿才道:“老四的眼光是格外好的,就算他随手的东西也比上贡的还强呢,他的一片心,你就收着吧。”
  季氏喜盈盈地:“这是自然,我只是觉着瑞王怎么就能这么心细呢?”
  又恐怕太子跟赵景藩有公事要说,便拉着赵斐哄着说道:“走,先去把功课做完了再出来玩儿。”
  皇太孙有些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拗,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太子妃去了。
  等他们去后,赵徵才笑道:“你是不是之前听我说了一句,太子妃提过月影坊的缎子,你就买了来孝敬她了?你的心得多大,操心大事都来不及,什么琐碎小事儿都记着?”
  赵景藩道:“孝敬兄嫂,怎么能是琐碎小事。”
  赵徵故意道:“那好啊,他们都有了东西,给我的呢?”
  “臣弟把国子监里最出色的人都给您抢来了,这还不算是大礼吗?”
  太子大笑。
  中午时候,东宫留赵景藩吃了饭,因天热,照旧让他去水榭歇晌。
  瑞王在罗汉榻上闭目养神,听着外头风吹细细,涌动水波,发出颤颤声响。
  正在半梦半醒,只听水声过后,顺风一阵花香袭来。
  瑞王模模糊糊地,竟有几分晕晕醉意,浮沉之际猛然觉着不对,手在榻上一摁,却无法起身。
  就在此时,有道人影自窗口轻轻跃入,悄然逼近床边。
  国子监。
  上午讲了二经,下午最后一堂又是琴课,谭先生依旧是那副老而昏聩了的样子,底下的太学生们也都各得其乐。
  蔡采石在偷看林森从王翰林那弄回来的《杨妃传》,林森则在埋头恶补他的《西门传》,一前一后看的热火朝天。
  两人的中间,无奇捧腮听着谭先生悠扬的琴声,享受着那种久违的昏昏欲睡感,她眯着双眼,又想起瑞王殿下那张会鼓惑人心的脸: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答应他们三个一起共进退呢?
  等到琴课完了,无奇补足了觉,主动地跑到讲台上,替老先生收拾琴桌。
  谭先生耷拉着眼皮瞄她:“郝无奇,今日为何如此殷勤?”
  无奇陪笑说:“这是做学生的本分,先生别嫌我笨手笨脚的就行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课堂,下台阶的时候无奇伸手扶着老先生,谭先生道:“你是感激我的琴音能让你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吗?”
  无奇笑道:“先生别笑我,我不太懂琴韵,但对于先生的琴技是心服口服的。”
  谭先生瞟着她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罢,你想干什么?”
  无奇吐吐舌道:“谁说您老人家老眼昏花,我看是双目如炬,先生,您跟蔡学士关系很好吗?”
  “蔡流风吗?”谭先生道:“无谓好不好,他当初在这里读书的时候,很是出色,如今也算是个忘年交吧。”
  无奇是因为那天无意中看见蔡流风扶着谭先生,貌甚恭敬,所以才发问,果然如此。
  两人出了院子,无奇又问道:“先生,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先生知不知道什么是管‘官’的官?”
  谭先生眉一挑,缓缓止步:“谁跟你说的?”不等无奇回答,他道:“瑞王殿下?”
  “您老连这个也知道?”
  谭先生道:“太子殿下主张在吏部另设了清吏司,主管天底下有关于官员涉罪的疑难杂案。瑞王殿下是太子的臂膀,我知道他最近在招募人才。”
  偏偏之前瑞王特来了国子监,又召见了无奇三人,谭老先生当然一想就通。
  无奇豁然开朗,前些日子她也听过这个,只不过觉着跟自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所以没往这上头想,如今才明白。
  但以她的资历,那清吏司实在是有些门槛太高了,怕是爬不上去啊。
  谭先生却看懂了她的心:“既然是瑞王殿下钦点的,怕什么?只管放手去做罢了。”
  无奇以前只以为谭先生忘三落四,是可以糊弄的老人了,直到此刻才明白是她错了,老先生先前多半是装出来给人看的。
  难得糊涂,也是一门学问。
  她尽忠职守任劳任怨地送老先生回了天策楼,书房外蔡采石跟林森已经等候多时了,三人商议着出去吃片鸭子,毕竟前几天在少杭府忙于查案,好东西都没来得及吃。
  一拍即合,出太学直奔烤鸭店,想到烤的吱吱冒油的鸭薄片蘸酱入口,不约而同地口水涌动,你拉我扯的脚步飞快,比赛似的。
  终于到了店门口,林森跟蔡采石迫不及待先行奔入,无奇不甘落后,撩着袍子就要跳进去,冷不防旁边一只手臂探过来,将她用力一拽。
  无奇像是只给人猛拽一把的风筝,不由自主地斜飞出去:“谁……”
  话音未落,便对上一双妖娆的眼睛,只不过如今这双眼睛里没有昔日的风情,而是满满地将要溢出的惊忧急虑。
  “小狐……”无奇张口要说,临嘴变卦:“春日姑娘!怎么是您?”
  “跟我走。”小狐狸低低地说。
  “可我的鸭……”无奇的口水还没干呢,舍不得到嘴的鸭子,尤其是嗅到烤鸭的香味,恨不得抓住一个先咬几口。
  “什么鸭不鸭的!主子出事了!你得跟我走!”春日咬着牙说。
  “主子、啊是殿下?”无奇猛然驻足,那只幻想中的鸭子也随之给抛到九霄云外:“怎么了?”
 
 
第22章 入宫
  林森跟蔡采石争先恐后地跑进烤鸭店内, 抢了一张位置还算不错的桌子,准备占山为王大快朵颐。
  一个敲桌叫小二要一只极肥美的鸭子,带两斤春饼, 甜面酱等。一个撩衣打扇子伸长脖颈张望门口:“小奇怎么还没进来, 不是紧跟着咱们的吗?”
  “不会是又看到别的想吃的东西去买了吧?”林森吞着口水说:“你别看他其实吃不了多少,却是见一个爱一个, 什么都想尝点儿。”
  “我想起来了, 这隔壁不远是炒货店,是不是又拐去哪儿了?我先前听他说想吃油炸蚕豆,”蔡采石不太放心,挥着扇子站起来:“我去看看,万一没带钱呢。”
  林森笑道:“你就爱多操心, 他昨儿才家去住了一宿, 钱当然是不会缺的。”
  蔡采石摇着扇子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 却正看见无奇给一个人拽着风车似的往前跑了。蔡采石吓得扯着嗓子叫起来:“小奇!干什么!”
  里头林森听到声音不对, 也忙跳了出来:“出什么事儿了?”
  那边无奇百忙中回头,嚷道:“你们先吃,我有件急事……回来再说!”
  林森两人记得上次给人蒙头盖脑从青楼扔到少杭府的遭遇, 生怕狼又来了:“喂!”
  正要去追, 蔡采石突然一把拉住他:“等等!”
  林森猛回头:“怎么?”
  蔡采石眯了眯小眼睛:“那个拉着小奇的我认的。就是上次青楼里的那个、那个女子。”
  这么一耽搁,那边人已经没了, 林森踮脚也看不见,他倒吸一口冷气:“你说春日?她怎么又来抢小奇呢,她想干什么?”
  蔡采石因为那时候不在客栈,所以还是头一次听到小狐狸的名字,他看了眼林森, 道:“稍安勿躁,之前在天策楼的时候,小奇当着瑞王殿下跟我大哥的面,说是受一个大人的委托去的少杭府,可见那个把我们弄到少杭府的,不是什么恶人,而是一位大人物。所以这位春日姑娘应该对小奇也没有恶意。再说,要是真有不妥,小奇刚才就该叫我们救命了,我看他跟着那春日姑娘跑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情愿,可见是自愿的。”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头头是道,林森总算稍觉心安,却还喃喃:“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鸭子都没吃一口直接把人弄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干吗不叫我们一起?”
  蔡采石也想不通。
  这会儿里头小二走过来,原来是已经给他们挑了一只极肥美的鸭子,火候正好。
  只是如今三缺一,两人已经没了大吃大嚼的心思,林森嘟囔道:“还吃什么,没心情。”
  蔡采石振作起来:“别忙,咱们先去吃着,回头再给小奇打包半只,等他回来照样可以吃,岂不好?”
  林森这才回心转意,两人转身入内,勉勉强强吃了大半只,又叫把鸭脯跟鸭腿上片了些好肉包了起来,提着出了店。
  路上,林森嘀咕道:“你说,要是再耽搁个一天两天的,更叫那顾监丞抓到毛了,他岂不是要全太学通告?”
  蔡采石提着一油包的鸭子,沉甸甸的有点踏实:“不必过于忧虑,叫我说,未必有什么大事。再说今日我们已经把顾监丞得罪透了,随便他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大不了我们退了学,找个地方去教书去,也是一条出路。”
  能入太学的都不是泛泛之辈,所以就算是太学之中没有通过考试的,退而求其次,也不至于游手好闲落魄街头。
  林森笑道:“你家里当然不会让你去教书,就算看在你哥哥的面上,好歹也会让你去哪个衙门当个文职啊。”
  蔡采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哥,他才未必为这个操心呢。对了,先前咱们只议论瑞王殿下的容貌去了,竟忘了问小奇,王爷跟他说了什么。”
  两个一路走一路说话,才进了太学,便有祭酒身边的文书寻来,满头大汗地催促:“怎么才回来?快去天策楼,急找你们!”
  林森跟蔡采石对视,林森嘶了声:“总不会消息这么灵通吧,前脚走后脚就知道了?”
  蔡采石也皱眉:“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去看看。”他把那包鸭子往袖子里塞了塞,幸亏太学生的袍子宽绰,两手交叠摁着不动,一时也看不出来。
  来到了天策楼,却见祭酒大人陪着两个面生之人坐在厅内,几个执事陪坐,一个个脸色说不出的诡异。
  林森看这阵仗的确透着不妙,此刻却是债多不压身,便昂首挺胸地上前行了礼。
  祭酒扫向两人,清清嗓子:“林森,蔡采石……怎不见郝无奇呢?”
  林森张口才要说,蔡采石抢先道:“回大人,无奇他、临时肚子疼,暂时不能来,请大人见谅。”
  祭酒皱了皱眉,眼睛往旁边瞟了那两人一会儿:“是这样的,这两位是吏部清吏司的韦大人跟苗大人,是来递交文书的,你们两个连同郝无奇一起,从今日起便去清吏司跟着历练,这可是莫大的荣耀,你们要好好做事,不要丢了太学的脸。”
  林森跟蔡采石听祭酒问起无奇,本以为他又要发难,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了,谁知突然冒出这一句,两个人都呆在原地。
  “什么?”林森叫了声,无法置信:“吏部清吏司?”
  他们转头细看旁边坐着的那两个人,其中苗大人五短身材,身形健硕而满脸横肉,他绷着一张铁面没什么表情,看着就很难相处。
  至于韦大人看着倒是和蔼多了,就是两只眼睛转的太过灵活,像是有无数的心眼在里头游动,随时随地都会跳出一个来。
  他笑着起身,上前拉着蔡采石的手说道:“这位小兄弟就是翰林院蔡学士之弟?果然是天庭饱满,一表人才,正是我清吏司需要之人。”
  一开口就是祖传的相面绝技。
  姓苗的听了这句,嘴往下撇了撇,仿佛对他的话很不敢苟同。
  蔡采石的心怦怦乱跳。
  吏部新建了清吏司他是知道的,但他跟无奇一样,都觉着那种要紧部门高不可攀,所以从没多想。
  怎么好端端清吏司就盯上他们三个了?
  见韦大人如此热情,蔡采石的汗猛地冒了出来,总有种鸡给黄鼠狼盯上的感觉:“不敢,学生才疏学浅,实在不知能够进清吏司……”
  韦大人笑眯眯地看着他,像是看着奇货可居:“无妨无妨,蔡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是人才,在清吏司就有用武之地。”
  苗大人听到这里,突然不高不低地道:“就算是庸才也没关系,只要有个好爹就行了。”
  蔡采石的脸陡然红起来。
  林森虽然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的恍神,但听到这里,却知道姓苗的看不起他们。
  于是林森说道:“两位大人,这清吏司想来是很要紧的衙门,可我们三个毫无经验,也没资历,哪里有进去的资格?何况这京城内哪找不到些精锐能干的人才呢?大人们怎么偏找到我们了?若论起什么好爹好兄弟的,我可算不上呀。”
  祭酒大人震惊:“林森!”
  苗大人见他直愣愣地,显然是针对自己刚才那句话,顿时脸色发黑。
  蔡采石则,擦了擦汗,哭笑不得,心里却舒服了一点。
  韦大人却实在是能屈能伸进退自如,他呵呵地笑了两声道:“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啊,既然找了三位,当然知道你们是可造之材。罢了,不必在这里磨牙了吧?清吏司还有大把的公事要处理。今日我跟苗大人亲自走这一趟,便是以示隆重,并且亲带三位过去熟悉熟悉,以便及早着手行事为国效力。”
  祭酒听到这里忙道:“是是,既然如此,你们两个便先跟着大人们去吧。既然知道才疏学浅,那就多虚心好学些!别整天贫嘴多舌的。”
  林森向着蔡采石撇了撇嘴。
  此刻苗大人已经先行起身,他向着祭酒抱了抱拳,转身往外而行,经过林森身边的时候特意瞅了他一眼。
  林森初生牛犊不怕虎,仍是一脸不以为然。
  韦大人却特向着蔡采石含笑低语道:“蔡公子请吧,放心,清吏司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至于苗大人嘛,他性子从来就是那样,人其实还不错,你习惯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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