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奇看清楚林森手中是何物,差点儿给气晕过去。
这原来是在家里的时候,窦秀秀给她的那个亲手做的荷包!
林森兀自兴致勃勃:“小奇,这荷包如此精致,是哪儿来的?莫非是哪个姑娘送的?哈哈,怪不得你紧张成这样!难道瞒着我们有了心仪的人?”
无奇深深呼吸,要不是大伤才愈要注意保养,这会儿也要把林大爷打的满头包才行。
这个混账东西,她福大命大没给毒蛇咬死,却差点给他活活吓死!刚刚她简直只剩下一口气了。
磨了磨牙,无奇决定君子报仇三日不晚:“你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心仪之人,这是秀秀表姐给的!我大哥也有。”
“原来是那位羞涩可爱的表姐?”林森双眼放光,倒是喜欢起来:“真是看不出来,她的手也是这样巧!简直是秀外慧中贤良淑德。”
无奇翻了个白眼,对蔡采石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长进些?”
蔡采石说道:“怕已经是无药可救了。”
林森拿着那荷包,左看右看,爱不释手,顾不上理会他两个的褒贬,只顾赞美:“真不错,街上买都买不到这样好的,小奇,既然郝大哥也有,我们两个虽没跟你结拜,也算是兄弟相称了,回头你跟表姐说声,也给我跟菜菜做一个呗?可别厚此薄彼啊。”
蔡采石摆手:“不了,你想要你自己上,我可不喜欢这种。”
无奇气哼哼地:“亏你异想天开的,我也不喜欢这个,得了也是白扔到家里,之前是因为没顾上回去,才随身带着的,你若喜欢你就留着吧,你若真心珍视它,也不辜负了这东西,强似被我扔在抽屉里生尘,只警告你一句,别这会儿爱上,下一刻就扔了!”
林森见她松口,喜出望外道:“那哪能呢?我是最珍惜东西的,不过你既然给了就不许反悔,我可就收了?”
无奇叹道:“谁耐烦在这事上跟你计较。”
三个人正碰头说着,春日重又回来了,看他们说说笑笑,便道:“吃了这个亏,以后长长记性吧,别再惹祸不知大小。”
林森赶忙跳起来,又赶紧手忙脚乱地把荷包塞入怀中。
蔡采石才要招呼,就见身后柯其淳也走了进来。
春日瞅了他一眼,说道:“这个我就不指望了,榆木疙瘩,再说也是白搭。”她丢下这句,上前打量无奇的脸色:“王爷吩咐这里的厨房,给你熬点补汤喝喝,不用担心,很快就会调养好的。”
柯其淳道:“受了伤,也该回城了,还要在这里过年吗?”
春日扭头,两道目光简直要把柯其淳射死在地。
柯其淳却看着无奇,又顺带乜了眼蔡采石:“蔡兄也是会担心的。”
蔡采石看到他捎带的眼神,苦笑道:“柯大哥,我总算知道我不是亲生的了。”
林森因得了荷包,心花怒放,便搂着他道:“不要紧,还有我呢,我们是亲生的。”
蔡采石笑道:“呸!不要脸的东西,少来这套,我可没有荷包给你。”
给他两个一打岔,春日才没顾上跟柯其淳吵嘴,只回头对无奇道:“我听师哥他们说,想要安排撒网了?是你给王爷出的主意?”
无奇点点头,笑道:“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春日握住她的手,眼中带笑地:“你伤的这样子,还分心谋划那个,这般苦心天可怜见,一定可行!”
就在他们在里头说话的时候,外间却已经有些天翻地覆了。
原来瑞王派人将看管鹤塘的周大捉了起来。
事发的时候,周大正带着四个鹤仆在湖边撒草籽,放小鱼虾,点看丹顶鹤跟灰鹤的数目。
突然付青亭跟费公公带了一帮人赶到,不由分说就把人围住,命将周大擒下。
事出突然,周大分外惊慌:“干什么?你们这是做什么?”
付青亭负手不语,费公公指着周大,骂道:“好小子!你自己个儿做的事,还敢装无辜呢?昨晚上在殿下歇息的神屿之外,忽然出现一条剧毒的水蛇,若不是吏部清吏司的人挡着,这会儿受伤不起的只怕就是殿下了!”
付青亭接着道:“昨天殿下来的时候也是你负责照看群鹤的,自然你的嫌疑最大。且你熟悉鹤的习性,可以随意在院中走动,撒草籽引鹤、以及用障眼法里应外合吓唬皇太孙的法子,除了你还能有谁办的出来?那背后搞鬼的人不是你又是谁?”
周大目瞪口呆,惊惧异常:“不,真的不是我,我哪里有胆子谋害王爷跟皇太孙……”
其他跟着周大的四个鹤仆也都吓呆了,哆哆嗦嗦跪在地上,连话都不敢说,只有一个大着胆子道:“我、小人觉着……不是周大哥……”
付青亭道:“你又是谁?”
那人颤抖着:“小人、小人姓吴、是跟着周大哥看管鹤塘的,很知道他的、他的为人……”
“哼,”付青亭扫了一眼其他三人:“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三个人面面相觑,只有一个年纪略大些的低声道:“小人、也……”到底是害怕王府的人,还没说完就弱的没了声音。
付青亭眯起双眼:“你们不必忙,周大既然有嫌疑,你们也难保都干净,本来按照我的意思是把你们都关起来,严刑拷打再说,可王爷仁慈,所以只拿首恶,你们把名字都报上来,先记录在案,若是查明只是周大所为,那就罢了,要不是他……或者你们其中也有谁也牵连其中,自然都跑不了!”
周大脸色惨白,听到这里便挣扎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别跟他废话,是不是,先拿下狠命地拷打一顿就知道了。”费公公皱着眉,气哼哼地说。
付青亭笑了笑,对周大道:“你也不用叫,费公公说的对,你若不肯招认,少不得大刑伺候,何况就算你咬紧牙关抵死不认,回头我们自然会细细地在这院子里搜,如今怀疑那水蛇是故意有人放出来的谋害两位殿下的,既然如此,一定有这存蛇的地方,或者筐子,或者竹笼,势必有迹可循……”
“我没有,我根本都不知道!你们搜就是了!我没有做,我是冤枉的!”周大又是慌张,又且绝望地叫着,已经给他们吓的六神无主语无伦次了。
费公公咬牙切齿:“有没有,搜了自然清楚!最恨你们这些黑心肠的东西!竟敢对小太孙跟殿下动手,照我的主意,就零碎活剐了你,问一遍不招,就割一片肉,看看你能挨到几时。”
周大眼睛发直:“不、不是……饶了我!”
其他四个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一人双腿战战,竟是湿了裤子。
费公公一眼看到,拧着鼻子走开了几步:“这腌臜东西!这会儿知道怕了!”
付青亭背着双手踱了两步,他不动声色地看面前几人,像是在审视谁还是同党。
“实话跟你们说,昨日王爷察觉这院子里有事,所以才特意多留了一宿,无非是想斩草除根再回京,如今果然有人急不可待地跳出来。你们之中若有知道内情的,最好别隐瞒包庇,趁早说出来,早点结案,大家才算干净,这院子也能风平浪静!”
说到这里,付青亭停了一下,才又俯身:“若是周大死咬,或没有任何线索,王爷万金之躯自然不会在这儿跟你们耗,回头只派大理寺或者清吏司的人来罢了,那会儿成百上千的官兵在这园林里,把这庄院翻个底朝天也不在话下,你们一个个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费公公喜道:“对,就该这么干!哼,谋害皇室中人,这可是能诛九族的大罪,杀你们的头可不算冤枉!”
付青亭挥手道:“把周大押走!”
侍卫们押着周大离开,付青亭扫了眼剩下的四人,目光在其中一人的手上停了停,却仍不动声色地转身跟上。
费公公意犹未尽飞起一脚,把就近的一人踢的歪了歪身子,骂骂咧咧地:“混账东西们!就没一个机灵的,难道身边藏着个谋逆的贼徒你们也都没发觉?活该你们跟着一起掉脑袋!”
那人差点歪倒在地,却没吱声。
旁边那尿了裤子的却哭了起来:“我们真不知道啊。”
费公公总算是发泄了一场,一扬头,赶着付青亭去了。
其他的四个人惊魂未定地起身,小吴泪汪汪道:“这、这可怎么办呀?”
年纪略大的那人道:“我、我们没做过,不用怕的。”
“可是,我也不信周大哥是歹人……”
给费公公尥蹶子踢了一脚的,叫做王四,他叹道:“没做过又怎么样?他们捉了周大哥,看意思还要继续追查,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我们头上?”
大家都有点兔死狐悲之意,一个个低着头,慢慢地回到后院住所。
果然王府的侍卫已经把周大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却并没找到什么,扔下一地狼藉,旋风似的离开了。
剩下几个鹤仆呆若木鸡。
渐渐地日上三竿,神鹤园林的主人金平侯从临县赶了回来,马不停蹄进内给瑞王殿下请安。
听说了瑞王跟皇太孙在园林的遭遇,金平侯也是魂不附体,甚是惶恐。
又听说拿住了周大,愕然之余道:“原来是他?这人在此处做了十数年,看着甚是勤谨,是个爱鹤之人……想不到这么人面兽心,也是微臣糊涂失察,没有及早发现这等奸诈阴险之人,请王爷恕罪!”
金平侯曾跟瑞王照面过几次,瑞王不是很喜欢他风流的性情,便淡淡道:“不知者不罪。侯爷不怪本王在你这院子里肆意拿人,扰了你的清净就罢了。”
金平侯深深地鞠躬,连声道:“岂敢岂敢!王爷大驾光临,这院子亦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微臣本该远迎,可惜身在何处,王爷不怪罪已经是海涵雅量了,微臣感激于心!”
瑞王多余的一眼都没有看过金平侯,勉强维持着表面的礼数而已。
金平侯却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他的脸上,可惜也知道瑞王的脾气,所以不敢明晃晃的看,只抓住时机,飞快地瞅上两眼过过干瘾。
瑞王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心里厌烦的很,便道:“若无他事,金平侯退下吧,有什么话跟费公公或者青亭说就行了。”
金平侯好不容易打了个照面,不太愿意就这么走开,挖空心思道:“王爷若有何吩咐,只管叫微臣去做……也可弥补微臣失迎跟怠慢之罪。”
瑞王看他鬼鬼祟祟地往自己脸上瞅,恨不得一脚飞起把他踹出去。
正在找合适的角度,付青亭从外进来,适当地给双方解了围:“王爷,鱼儿咬钩了。”
“哦?”瑞王眉峰一动,眼中闪出了明亮的星芒:“带进来。”
金平侯及时捕捉到那道星芒,眼睛顿时花了。
跟眼睛一样花掉的恐怕还有心,金平侯伸手压着心口,无法呼吸,发出了奇怪的叹息。
瑞王才发现他还在,皱眉跟费公公使了个眼色。
费公公正在笑眯眯地欣赏金平侯神魂颠倒的蠢样子,得到瑞王的信号,便咳嗽了声,上前一步挡在瑞王跟前:“侯爷?您是不是身体不适?”
金平侯一愣。
费公公的脸老而多皱纹,偏偏他很不服老,且非常敬业的总是把脸上打上厚厚的脂粉,兴之所至还要多涂点胭脂,口脂也是必不可少的,于是这张崎岖的老脸就显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倘若表情做的略大些,还会引发脂粉雪崩似的功效,若是流眼泪,那就成了阿房宫赋里的那句:渭流涨腻,弃脂水也。
金平侯跟这张脸面面相对,在瞬间感觉自己被一脚踹下了九重天宫,落在了黄泉边上,见到了小鬼头子。
但也因而清醒了过来,他神奇地站直了身子且往后一仰:“啊鬼……费公公!”
及时地改了口,金平侯咳嗽:“我没事,我很好。”
他很想告诉费公公离自己远点,但打狗还要看主人,所以只能哑忍。
又想,这么美若天仙的主人,偏养了这样一只丑绝人寰的老狗狗,那真是……
难为了瑞王殿下,每天要忍受这张脸在自己面前晃。
他金平侯可是一会儿都不能忍,恨不得逃之夭夭。
正在此刻,付青亭带了一个人进来。
此人正是那四名鹤仆之一的。
金平侯定睛:“你不是王四?你来做什么?”
王四脸上堆着尴尬而狡猾的笑:“侯爷,小人是、是来告发……周大的。”
“什么?”金平侯怔住。
旁边的付青亭冷冷一笑,他手中拿着一根不粗不细的像是竹筒子一样的东西:“王爷您看。”
瑞王瞧了眼,皱皱眉,没动手。
金平侯虽花痴些,但他惯爱风月,颇为博学,也看出了一点异样,手才伸出,又缩了回去。
只有费公公不知所以:“这是什么玩意儿?”他把那东西拿在手中,不知死活地凑近打量。
瑞王道:“怎么回事?当着侯爷的面,说罢。”
王四跪在地上,忙道:“回王爷,小人之前听付大人说周大哥就是歹人,所以多了个心眼,就去他素日里取喂鹤草籽的地方找了找,果然就在麻布袋后发现了这个!”
费公公好奇:“这个?这是什么?”他看到这管子的上头有一个塞子,伸手就要去拔。
金平侯看见,本要拦阻,可突然又喜形于色,恨不得费公公立刻打开那塞子。
幸亏付青亭及时上前,摁住了费公公的手。
金平侯企图落败,脸上现出明显的失望之色。
付青亭转头看向王四:“你还不说?”
地上的王四道:“这、这就是周大藏着毒蛇的竹筒。”
“毒……蛇?”费公公变了声调,差点把竹筒子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