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用手指点了下小黑的头:“小黑,努力苟,咱们以后有缘再见。”说罢,她将双手绕过赵沉临的腰,企图将人抱起。
孟元和注意到她的动作:“娇娇,你做什么?”
金光忽地一闪,沈乔的手心亮出一把唢呐,转头对小□□:“走!”
小黑飞到空中,砰地化为一条巨龙,烟雾缭绕间,他露出獠牙,一声恶龙咆哮,气浪猛地袭向灵寂山众人。
孟元和抬手挡风,在白雾的缝隙中看见了一抹移动的嫩黄,正快速往崖边而去。他惊道:“快拦住她!底下是黑天谷,跳不得啊!”
齐玉成冲了过去。
明修尊者指间聚拢剑光,四射而出,飞向在空中嘶吼,状似狂暴的黑色巨龙,五六道剑光划过,将巨龙压制在地,不得动弹。
这一招说快也快,但还是费去了那么一瞬间的功夫,让沈乔轻松跑到了悬崖边。
齐玉成离她还有五六步,他的指尖汇聚起光,一道剑诀扔过去,铺天盖地的剑影落在沈乔面前,插入崖边的石块中,挡住了她的脚步。
沈乔踩着唢呐,单手掐诀,悬崖边的石块应声炸开,将剑影炸了个粉碎。
“娇娇——”
齐玉成的手探出了悬崖,只抓到了一片随风逝去的衣角,闻岚连忙冲过去,把他扑到在悬崖边:“大师兄不可!”
齐玉成从地上爬起,他眼睛发红,盯着底下朦胧的黑雾,捏紧的拳头颤抖不已。
【她在不在乎我,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试一试?
他闻到了自己嘴里的血腥味,又苦又涩。满腔的气愤无处宣泄,只能握拳狠狠砸地。
孟元和额头冒汗,往悬崖下扫了一眼,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黑雾张牙舞爪,自下奔腾而上,像是一锅沸腾的水。
他急得原地打转:“哎,这黑天谷的瘴气,可是剧毒啊。娇娇这一跳,可还有活路?”
明修尊者将分散的剑气收回掌心,踱步至悬崖边,垂眸沉默了半晌:“传我的令,任何人不得擅自下谷寻人。元和,差人在所有能上来的地方都布置上阵法,随时观察异动。”
孟元和神情一敛,沉声道:“是。”他看向翻涌的黑雾,心中掠过一丝忐忑。
这下糟糕了。
第61章 人是热的,唇是烫的。
沈乔觉得自己跳得不是崖, 是海。
一片茫茫无际的黑海。
黑雾蒙蔽她的双眼,缠上她的四肢,拽着她飞快下坠。麻痹的感觉从指尖开始蔓延, 一点点沿着经脉攀爬, 最后连呼吸的困难了起来。
这片黑雾实在诡异,不能久待。沈乔当机立断, 屏住呼吸, 踩着唢呐以最快的速度往下飚。
黑雾逐渐消散,依稀可见茂密的树林。
沈乔直接冲了下去,她被那黑雾弄得头晕脑胀,勉强撑着一口气,已经没有力气操纵唢呐了。或粗或细的树枝被两人下坠的重量压断, 粗粝的枝条刮过后背, 像鞭子打过来一样,她抱着赵沉临转了个身, 将自己垫在下面。
“砰。”
沈乔后背着地, 重重地砸在了树林里的小山坡上,裂痕以她为中心,在地面上狰狞地散开。
坡度不算陡, 但距离长, 两人咕噜咕噜滚了好久,才滚完了这个小山坡。就像两块互相拧着的抹布, 被甩出去后,在小山坡的尽头啪地分开。
沈乔成大字瘫倒在河岸边的草地上,赵沉临就躺在她不远处。她第一时间就翻身爬起,往赵沉临的方向跑了过去。
男人仰面躺在地上,双目仍是紧闭, 沈乔从上到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好像没有摔出什么额外的伤。
悬崖最深处黑雾反倒淡了许多,沈乔扫视了一圈,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山洞——掉崖定律其一,肯定会有安全的山洞让主角们修养。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赵沉临一点点拖了过去。
这山洞不大,但是挺深,为了安全起见,她把人拖进去二三十米,这才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放下。
直起腰擦汗的时候,她听见自己脆弱的腰咔嚓了一声。
啊,我的腰啊。
沈乔在心中哀嚎,扶着腰颤巍巍地走出山洞。她没时间心疼腰了,赵沉临的身体太冰了,跟尸体一样,她要赶紧找点柴火烧烧。
一刻钟后,她抱着一堆柴火回到山洞,看见赵沉临还是跟她出去时一样的姿势躺着,连手指头都没动过,沈乔本就凉的心又冷了一截。
不会的,大反派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死了。
沈乔搭好木柴,掐了个火诀。
静谧的山洞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薪火声,阴冷的空气瞬间暖和了起来。沈乔凑到赵沉临身边,摸了摸他潮湿的衣服。
得先止血。
出来得急,也没带伤药,沈乔掐了个她学过的低级治愈法诀,指尖冒出白光,涌动的灵力缓缓输入赵沉临体内。
片刻后,沈乔精疲力尽地放下手,拉开赵沉临的衣襟看伤口,他中了好几剑,横七竖八的跟沟壑一样。血已经止住了,但是伤口愈合不了,她的修为不够。
沈乔将他的领口捻好,用灵力把衣服烘干,然后抓住他的手背试了试体温。
还是冰得一塌糊涂。
她的灵力消耗地差不多了,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给赵沉临搓手,一边搓一边放在嘴边哈气。
“主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你能听见的话就动动手指。”
“主子?主子?”
沈乔搓得浑身冒汗,但赵沉临的手还是一片冰凉,一点都没暖起来,别说手指了,赵沉临连根眼睫毛都没动。
她咬了下嘴唇,颤着手去探他的鼻息——没有!
没有呼吸,人好像跟结了冰一样。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炸开了一样,嗡嗡作响,沈乔颓然地坐在地上,鼻子里涌上酸意,她皱了一下,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不会吧,赵沉临,你还真死了啊。”她瘪瘪嘴,开口的那一下就带上了哭腔,“……还说要做道侣呢,做尼玛的道侣,我当初要真和你合籍了现在就是寡妇了啊。”
“哼哧。”
沈乔正无哇呜哇地哭得投入,忽然听到了一声轻笑,像是实在憋不住不小心笑出来的。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就感受到一股夹杂着血腥气的烟草味倏地凑近,紧接着,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在自己的脸颊上舔了一下。
沈乔骤然抬眼,赵沉临不知何时坐了起来,偏着头,还保持舔她脸的姿势,他舔了下嘴唇,笑道:“唔,是咸的。”
沈乔的心脏狠狠一抖,她声音发颤:“你、你你你你没死啊?你在骗我——唔。”
赵沉临眼底发沉,揽过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冰凉的嘴唇贴了上来,带着火一样的炙热,重重地碾过沈乔的两瓣柔软。她整个人怔住了,第一反应不是去推,而是受了惊吓般猛吸了一口气,这一张口,赵沉临的舌头就趁虚而入,但他只来得及舔过沈乔的牙关,就被她猛地推了出去。
惊慌之下用得力道也大,赵沉临仰面砸在地上,龇牙咧嘴“嘶”了一声。
沈乔这才想起他身负重伤,也顾不上被亲了这回事,立马爬过去看他:“你怎么样?哪、哪疼?”
赵沉临仰着面,剧烈地喘着气,不知是累的还是疼的,惨白的脸上挂着豆大的汗珠,沿着硬朗的下颚线划入脖颈,溜入衣襟之下。他如此狼狈,却还在笑,甚至笑得越来越大声。
“哈哈哈哈哈。”
他在狂笑。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乔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忽然觉得方才痛哭流涕的自己是一个傻逼。她擦了擦面颊上的泪痕,推了一把赵沉临:“好了,你别笑了。”
赵沉临还是没停。
沈乔又羞又怒,指着赵沉临道:“你再笑!”
赵沉临不笑了,他抓住沈乔的手腕,将她的手按下,侧过头看她,急促的呼吸下,胸膛一上一下起伏。
沈乔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忽然就不好意思了,她闪躲似的移开目光,没好气道:“你有毛病吗?没死憋什么气啊,故意耍我吗——”
“娇娇,你喜欢我。”
他喃喃自语,沙哑的声音里藏着微颤的喜悦。
“……”沈乔的心脏登时抖了一下,她动了动嘴皮,声音莫名也抖了起来,“胡、胡说……”
赵沉临转眼看她,又开始笑:“娇娇,你喜欢我。”
沈乔懒得理他这副鬼迷心窍的模样,劫后重生,她还是比较担心他的伤:“我问你哪里摔疼了?伤口还好不?”说着就去拉他的衣襟。
赵沉临抓住她的手腕,将人一把拉下,搂在怀里。他发出满足的喟叹,嗓音也又沉又黏:“你喜欢我,对不对?”
第三遍了。
从刚才开始,沈乔的心跳就没缓过,现在更是脸红地不像话。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呸,鬼才喜欢你。”
赵沉临伸手轻抚过沈乔的后脑勺,手指插进她柔软顺滑的青丝中:“你为我哭了。”
沈乔眉心一抖:“主子想多了,养的狗死了,我也会哭。”
赵沉临像是完全没听沈乔讲话,又自顾自地喃喃道:“你还和我跳崖了,我们这样算不算是殉情?”
“……”沈乔努力不让自己被赵沉临带偏,“我才没想过死呢,我是要救你。”
“但是你那两巴掌我真没想到。”赵沉临用舌尖抵了抵腮,“……唔,好像破皮了。”
沈乔敏锐地从对话中嗅出了一丝不对劲,她从赵沉临的怀里抬起头:“等等,难道你一直都醒着?你没被我师祖打昏过去?”
赵沉临在听到第一句时,表情僵了一瞬,闪过做坏事被抓包的懊恼之情。但在听到第二句的时候,他的懊恼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尊严受到侮辱的不甘,他在“我装的”和“我的确被你师祖打晕了”之间纠结了还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男人奇怪且幼稚的自尊心。
“他打不过我。”
沈乔不相信,她稍稍撑起身子,拉开赵沉临的衣领,裸露的胸膛惨不忍睹,他中了好几剑,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皮肉外翻,看着着实惨烈。
沈乔心中一疼,小声骂道:“哎,都伤成这样了,还吹牛逼呢。”
“他真打不过我。”
赵沉临语气笃定,神情悠哉,不像在说假话。一个猜想浮上沈乔的心底,她用怀疑的目光锁定了赵沉临,赵沉临也不遮掩,老实承认道:“没错,我故意的,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哭。”
什么?!
沈乔趴不住了,她挣开赵沉临的怀抱,扫了眼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和因为失血而惨白的脸色,她张了张嘴,又硬生生憋住,最后愤愤且凉凉地瞥了眼赵沉临。
赵沉临笑,言简意赅:“你骂。”
沈乔抿了下嘴,把一堆脏话咽了回去,阴阳怪气地怼他:“主子你几岁了?上过学吗?吃的什么药啊?小时候是摔过脑子吗?是不是又没及时治疗啊?”
她越骂,赵沉临越笑。他坐起,拉过沈乔的手握住,眼里异常兴奋:“娇娇,我从没像现在这么开心过。”
沈乔想骂神经病,但转眼瞥见赵沉临的眼神,话就顿住了。他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眼里全是闪闪发光的星星。
被赵沉临握入掌心的手暖烘烘的,灵力源源不断从他手上传来,像握了个小太阳。沈乔不免想起,不久之前,他分明冰冷地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
但他还在,人是热的,唇是烫的。
仿佛眼前放了什么诱惑人的东西,沈乔觉得心里痒痒的,她舔了舔嘴唇,问:“主子,是我提出让你来斩月小峰踩赤云草的,你想没想过,我是故意骗你的?”
“想过。”赵沉临不假思索。
“那……”沈乔紧张地问,“那如果我真骗了你,你会怎么做?”
赵沉临收起笑意,看了她一会,手指再次插入她披散的黑丝,把一片柔顺搅乱后,又一路往下,按住她纤细脆弱的后颈。
“你忘了吗?我说过的。”他凑在她的耳边,声音低沉,好似情人间的呢喃低语,“如果你敢走,我就杀了你。”
后颈被他亲昵地捏了捏,沈乔觉得痒极了。
赵沉临的手又落在她的发间,捞过她一缕头发在指腹间摩挲:“娇娇,我跟你那位师兄打赌了,我说你会来救我。”
沈乔皱眉:“原来你早就知道斩月小峰有埋伏?那你还——”她顿了一下,忽然想起赵沉临临走前的那个拥抱,似乎一切反常都有了解释。
那颤抖又脆弱的模样,是她不曾见过的。但那不是要杀人,分明是舍不得杀人。
沈乔沉默了片刻,忽然喊了他的全名:“赵沉临,你是不是很怕?”
赵沉临搓头发的手指一顿,抬眼看她。
两人的瞳孔里互相映出了对方。
赵沉临的薄唇抿成一线,他不愿承认,虽然嘴上说着威胁的话,其实慌得像是被荒野上摧枯拉朽的风席卷而过,整个心脏都空空荡荡,就连做不做得到都是另一回事了。
他在长久的对视中败下阵来,落下一个略显无奈的叹息:“怎么办,娇娇,我好像舍不得杀你。”
沈乔安静地看了他片刻,忽地伸手揽上他的脖子,轻轻地抱住了他。
再去思考赵沉临到底下不下得了手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很怕死没错,但她也怕失去赵沉临。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冒险的事了。”她轻声道,“你怕,我也怕的。”
柔软的头发蹭过赵沉临的侧脸,熟悉的清甜香味涌入鼻间,像是某种安定的药物一样,流经周身经脉,仿佛散了的七魂六魄,都能被她唤回来。
赵沉临怔了许久,随后笑着拥住她,在那发丝间贪婪地吸了一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