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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言楚乘星而归,一进盛家小院就累得睡过去了,早上醒来后才想起没将盛小黑从小公寓里放出来。
心当即往下一沉,跑到小公寓一看,他直呼好几声好家伙。
错过了一次白雾出现的时间就算了,小书房的玻璃门被生生从外边撞开,散了一地的玻璃碎渣。
举目望去,没看到盛小黑的身影。
踢开地上的碎片,他赶忙探头往窗外看,乌黑无边的窗外看不到半点光亮。
“没掉下去就好。”
盛言楚拼命的自我安慰,折回楼下和卧室来回翻找,越找心中的恐惧就跟深海里的海水一样将他淹没,喘不过气来的无助感促使他再次来到窗前。
“小黑——”
窗外空旷,吼起来还有回音。
“小黑…”
喊第二声时,窗下忽起一阵阴风,盛言楚下意识地往后倒退,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亮白的身影从外边飞蹿进窗,下一息,一条毛茸茸的大狗将盛言楚扑倒在地。
失而复得的喜悦使得盛言楚都忘了责骂盛小黑乱跑,手一摸,软和和的,再看,嚯——
“小黑,你长毛了!”
还是那种无暇的纯白色。
盛小黑抖了抖大耳朵,继续压着盛言楚的肩膀舔脸,带着倒刺的温热舌头舔得盛言楚脖子出奇的痒。
“别舔,哈哈哈,乖,让我起来…”
盛小黑骨骼大,比两个成年男人还要重,盛言楚推不开大狗勾只能软语哄着,好在盛小黑听话,舔了几下后就乖乖地坐立到一旁。
望着盛小黑新长出来的一身白毛,盛言楚不由发笑,抬手用力地薅了顿盛小黑手感极佳的绒毛。
得,看来名字取错了,得叫盛小白才对。
一人一兽来到如墨般的窗前,盛小黑一夜长出白毛后似乎比从前更大了,两只前蹄搭在窗前竟有些站不开,盛言楚被挡得看不到外边,只能将盛小黑的爪子扒下来。
因着盛小黑刚从窗外爬上来,以盛言楚对盛小黑弹跳能力的估计,窗外的落地点大概有两丈左右高。
找来台灯,盛言楚大着胆子探出脑袋往下看,台灯的照明度有限,但半丈之内的视野还是能看得清的,可现在他什么也看不到,浓稠的黑色将窗外的一切覆盖的严严实实。
盛小黑仰头叫起来,盛言楚侧开身,只见盛小黑轻松地跳出了窗外。
“小黑!”盛言楚急得伸手去拽,却只抓到几根细毛。
盛小黑在下边吠了两声,盛言楚这才明白盛小黑是在帮他测量下边的深度。
挠头,他好像估计不出来…
回声太严重,一时还真的不好推测下边有多高。
盛小黑爬上来时,盛言楚伸手摸了摸盛小黑身上的毛发,很冰,还有水汽,想来底下温度应该很低。
若盛言楚敢闯,其实大可以骑着盛小黑下去一探究竟,可他惜命的很,有了上回骑着盛小黑游街差点撞飞的经验后,盛言楚着实不敢骑盛小黑去窗外。
歇了心思,盛言楚开始数落盛小黑,盛小黑委屈地贴着墙壁拿眼睛斜睨盛言楚,总之丝毫不悔改,没辙,盛言楚只能认命地去清扫玻璃渣。
玻璃渣用布裹紧,将其用石头砸成粉末后扔进了铺子后厨的灶眼里。
程春娘正在锅灶前熬高汤,见盛言楚将一快成色好的布巾往熊熊大火里扔,当即心疼道:“好端端的烧它干嘛?这么好的料子搁外头卖得好几十个铜板呢!”
用火钳掏了掏,确定烧干净后,盛言楚才小声道:“娘,我烧的是仙人洞里的东西,不能见人的。”
程春娘‘啊’的张大嘴,亦压低声音:“你烧它干嘛?”
盛言楚将盛小黑从小公寓里放出来,乍然看到白毛的盛小黑,程春娘好半天没认出来。
“他将仙人洞的东西撞坏了,只能烧掉。”盛言楚揪着盛小黑的大耳朵把玩,笑道:“娘,我就一夜没看住他,你瞧瞧,他就变了样。”
程春娘轻轻顺着盛小黑长而密的毛发,嘀咕道:“楚儿,你说小黑是不是因为仙气才变成这样?”
盛言楚点头应是,昨夜他心都在襄林侯府,盛小黑撞破玻璃门应该是看到了书房里骤起的白雾,之所以跳下去,应该也是为了追随白雾的去向。
盛小黑突然换毛在盛家闹出的动静不小,为了不惊动外边的人,盛家人决定这段期间将盛小黑锁在家。
“楚哥儿,得闲你去瑶山寺烧炷香拜拜菩萨 。”月惊鸿将盛言楚拉到一旁,嘱咐道,“小黑到底是西北神兽狡,它可不是一般的小兽,一夜之间秃了便算了,这会子竟然又一夜长出白毛,着实诡异,这种异俗的事万不可掉以轻心。”
都说燕子在百姓家屋檐下衔窝是吉兆,猫衰犬旺,盛小黑作为神兽狡的化身,突然秃了又重新长毛,这种征兆不知是吉还是凶?
“我省的。”盛言楚瞧瞧天色,道,“我待会吃了饭就去。”
瑶山寺他是该去一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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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了盛小黑一撮白毛,盛言楚没让盛允南跟着,独自坐马车出了城。
今日天气不太好,灰蒙蒙的,压抑的很,入了夏,京城还没怎么下过雨,此时天边卷起层层乌云,不出意外会有一场雨降下来。
老百姓拜佛讲究吉日,今天这样能见度低的情况委实不是上山烧香的好日子,但盛言楚三天假期一结束就要投身到翰林院忙碌,十天半个月怕是都没功夫往瑶山寺跑,何况他现在心里乱得很,左右没心思看书休息,还不如来瑶山寺静修半天。
盛言楚攀爬上山,一路只零散的遇见几个背着柴火下山的猎户,上山求佛捐香油的人还真不多。
瑶山寺庙的小沙弥以为今日不会有人过来,竖好竹篾扫把合掌:“净真,关寺门吧——”
唤作净真的小沙弥应声跨出高高的门槛,正欲合上寺门时,雾气围绕的半山腰处似乎有人往山上来。
“有施主过来了!”
两个小沙弥站在门口往山下张望,盛言楚走得快,不消一会就来到了瑶山寺前的空地上。
半阖的门哗啦敞开,正大门是空门,除了寺庙的和尚和意图出家的人能走外,像盛言楚这样的俗人只能走偏门,小沙弥适才要关的也是空门,这会子香客过来,他们自然要敞门迎接。
进了偏门,小沙弥引着盛言楚去拜佛烧香。
虔心地跪拜三下,闻着佛堂里袅袅的香火,盛言楚乱了一天有余的心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
捐了五两香油钱,盛言楚问小沙弥:“小师傅,敢问寺庙今日还解签吗?”
小沙弥低眉垂眸,合掌柔声道:“施主请随我来——”
盛言楚抑着呼吸 ,将袖袋里的签条奉上:“这签还望住持帮我解一下。”
小沙弥愣住了,瑶山寺解过的签都会丢进朱砂血中浸泡,签条会变成红色,而盛言楚手中的签条一红一白,明显有一条没有解签过。
带着疑虑,小沙弥领着盛言楚来到佛堂后,佛堂静谧 ,一推门,门后草团上盘腿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方丈,简朴的袈裟披在身,只瞧一眼便让盛言楚心生敬畏。
老方丈至今高龄几何无人知晓,盛言楚合掌坐到对面时不巧看到了老方丈两排红红的牙床,这般一想,看来老方丈也和他一样是个俗人嘛。
笑成弥勒佛的老方丈伸出手,盛言楚忙躬身将两根签条递过去。
“施主来寺中求合欢铃时,老衲就说过了,你既不信老衲的签词,何故今日又来?”
老方丈口齿清晰,声如洪钟。
盛言楚不敢隐瞒,便将心中疑虑说了出来。
“弟子来此其实另有一事。”
除了解签,住持一般不会轻易见香客,盛言楚灵机一动借着解签的由头才得以进来。
“西北异兽狡?”老方丈笑了,“此兽在西北是祥瑞之物,很难驯服,施主能养这么多年,俨然是好福气。”
“那他从黑变白是?”
老方丈神秘一笑:“天下祥瑞和凶兆出现,多多少少都会现有变幻。”
这道理盛言楚他懂,就好比上辈子小公寓发生地震时他就觉得心口狂跳,第六感告诉他接下来有大事发生,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竟重生到了嘉和朝。
“敢问方丈,异兽狡有此行迹是吉还是——”
没等盛言楚问完,老方丈径直打断:“狡为祥瑞之兽,自然是…”
老方丈调皮的很,笑眯眯地望着盛言楚,话说一半改口道:“施主近些时日定会有喜事发生。”
“喜事?”盛言楚大吃一惊,若面前坐得不是德高望重的瑶山寺住持,他恨不得冲过去使劲晃一下这人的肩膀。
他这会子看上去像是有喜事发生的样子?
昨晚跑到襄林侯外的傻子难道不是他,当众挑衅闻人冲的不是他?惹出这么多事,他还能有喜事降临?骗鬼的吧?
狐疑的瞥了眼老方丈,盛言楚行礼起身往外走,老方丈站起来笑喊:“小施主不解姻缘签了么?”
盛言楚脚步微滞,扭头淡淡道:“用不上了,弟子前些时日已经和李家姑娘过了小定。”
老方丈眉眼笑开没说话,目送盛言楚出了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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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瑶山寺出来时,外边轰隆下起雷阵雨。
盛言楚没有从小公寓里拿雨伞,而是一股脑跑下了山,小沙弥站在廊下看得皱眉:“这么大的雨,也不怕淋坏了身子?”
老方丈不知何时站到了小沙弥身后,端着是那副出尘的气质,见盛言楚只身穿梭在雨幕中,老方丈阿弥陀佛了一声:“年少气盛的年纪总会冲动做些傻事,淋场雨清醒清醒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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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言楚浑身湿透地往下跑,夏季的雨大而猛,路过半山腰时,望着山下被绿树围着的皇城,盛言楚忍不住拢手大声喊起来。
混着泥土清香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滑,盛言楚奔走在山野间像拥抱了从未有过的自由和畅快,因襄林侯而积攒的郁气似乎在一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雨越下越大,雷声也越滚越近,皇城内的各大街上种有矮树,担心被雷击,盛言楚便放慢了脚步,决定等雨停了再回京城。
山脚有一处卖茶的棚子,拖着精疲力尽的身子,盛言楚坐到棚内。
棚子里稀稀疏疏坐着三五桌老百姓,花几个铜板叫了碗姜花茶暖身子,两大口喝完,盛言楚便靠在门槛上观雨。
疾风骤雨挟着天边的电闪雷鸣哐哐地往这边来,盛言楚看到大瑶山对面山上的树木被劈倒了好几棵,露出白白的树干格外的惹眼。
哈了口凉气,盛言楚暗道这雷怎么就不劈死襄林侯,炼铜人渣活到七老八十的高寿,像话吗?
苍天莫不是没长眼睛?这样淫.乱的畜生不收进地狱是留着准备升天做神仙吗?
“轰隆——”
“快看!”老百姓纷纷往棚沿下跑。
一人指着远处:“那边起火了?刚有道雷一闪,好像是劈中了那边。”
盛言楚个头高,望得远,皇城南边此时升起缕缕青烟,老百姓们正凑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讨论天雷劈中了哪里时,天际又划过一道闪电。
紧随其后的雷声震天动地,盛言楚捂住耳朵,胆小的老百姓怕得往后躲,只见银亮的惊雷轰隆地往皇城方向席去,一下、两下…
疾雷不及塞耳,好多人被震地耳朵有几息的失聪,平地雷声过去后,倾盆大雨滂沱而下,一时的变故吓得老百姓纷纷面向瑶山寺合掌跪倒。
骤雨初歇,盛言楚起身往城内走,夏季的雨一茬一茬地来,再不走他今天就回不去了。
雨一停,阳光散了下来,便是如此,空中的雨还在细密地往下掉落。
进到城内,大前门客栈住下的人将去主城的路围得水楔不通。
“造孽啊,好像劈死人了……”
“劈得哪家?”
“不知道哇,搁得太远。”
盛言楚越过拥挤的人群往里边走,拐弯去城北甜水巷子时,忽听城南响起声声哀乐。
有此阵势的,看来死的人身份不一般。
“叔——”盛允南从城北巷子口跑出来,“奶猜到你淋湿了衣裳,特意让我出来给你送干的,赶紧换上,可别着凉了。”
盛言楚将视线从城南浓烟处收回来,跟着盛允南往隐蔽的小巷子深处走。
湿衣服黏糊糊穿得难受,边换他边道:“南哥儿,你去找辆马车去,待会咱们跑一趟城南。”
“去李家吗?”盛允南将盛言楚脱下来的湿衣服包起来。
“不是。”盛言摇头,“我想去看看雷劈死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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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又开始刮风下起雨,便是这样也没能阻止住城南百姓看热闹的脚步,马车驶不进去,盛言楚就撑着伞往里走。
地上四处可见被雷劈裂的木屑,顺着木屑,盛言楚竟走到了昨晚他来到的襄林侯府对面那条巷子口。
“谁被劈死了?”他急忙逮住观望的老百姓问。
“还能是谁?”老百姓捂着嘴小声说,“是府里的侯爷…”
襄林侯死了?
被雷劈死了?!
“真死了?”盛言楚瞪大了眼,他才在茶棚祈祷让老天爷一道雷劈死襄林侯,这老天爷难道听到了他的心声?
“还能有假?才敲了送丧钟,适才太子殿下都过来了。”
“侯府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昨夜走水将西苑烧了个干净,今个倒好,直接一道雷将老侯爷给——”
“老天爷好端端的降雷劈他,可见他平日做得伤天害理的事颇多,竟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嘘嘘嘘…”
盛言楚听到这些话不由牵唇笑开,指挥盛允南:“走,回家去。”
盛允南也不知他叔为何突然那么开心,围上前笑问:“叔,你这是遇上啥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