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科举)——春绿可期
时间:2021-04-04 09:11:22

  祈祷的话还没说完,盛言楚‘啪’的一声打开了房门。
  “楚哥儿!”程以贵脸霎时变白。
  盛言楚定定的立在门前,大敞的门,这时一道人影打门前跑过,身边披着宽松的外袍,捂着肚子踉跄着脚步。
  “刚过去的是不是常韶先?”程以贵松开柱子跳下床,探头望着走廊上跑来跑去的学子们,不解道,“他们这是……吃坏了肚子?”
  盛言楚想了想,道:“哪里是吃坏了肚子,还不是因为在茶馆里穿的少受了寒,茶馆四周窗户大开,他们又穿的那般少,吃了茶后肚子不疼才怪。”
  一阵刺骨的夜风呼啸而来,程以贵冻的直抖肩膀,将门合上后,笑道:“还好你我穿的严实,不然折腾半宿,岂不耽误了明天的考试?”
  盛言楚转身从书箱里拿出几个药包,防患于未然,道:“你我也别松懈,我瞧着这两天气温骤降,怕是有一场倒春寒要来临,这不,我让人买了些药,等会让小二帮咱们煎了,喝下去暖暖身子也好。”
  “还是楚哥儿想的周到。”程以贵点头,“经他们这一闹腾,明日医馆的伤寒药怕是要卖断,还好你提前买了。给我吧,我下楼找小二的来煎,你赶紧泡泡脚睡下,别再看书了,小心明早睡过了头。”
  盛言楚乖巧的应下,兄弟两喝了预防受凉的药后就去榻上睡下了,这一觉睡的格外舒坦,天色朦胧时读书人的生物钟自然响起,两人收拾收拾穿衣起床。
  程以贵下楼打水进来时挤弄着粗眉,示意盛言楚往外边看。
  “怎么了?”盛言楚养成了晨起后边跑步边背文章的习惯,此时正拿着书在屋子里原地踏步。
  “还能怎么了?”程以贵擦擦脸,道,“刚我去茅厕时,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哎哟,臭的我都不敢呼气——”
  伸出一只手,程以贵垮着脸抱怨:“足足五个蹲位里头都有人,我听小二说,隔壁几个房间的书生一晚上几乎都守在茅厕,啧啧啧,活活受一夜的罪,也不知道他们可后悔昨晚穿少了衣裳。”
  “后悔?”
  表兄弟两背着书箱在交叉口等陆涟和石大河一起去衙门礼房,听到程以贵的说辞,刚到的陆涟抿了抿苍白干巴的嘴唇,淡淡道:“贵哥儿果真是没开窍,这有什么后悔的。”
  说着就拂袖而去。
  “诶?”程以贵愣住,问盛言楚:“什么意思啊他?”
  “能什么意思?”
  盛言楚敲敲程以贵的头,语重心长道:“表哥你当着他的面问他,他能说后悔吗?再说了即便后悔了,以涟兄长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也不会落下脸承认的,何况他昨夜那般打扮就是为了寻摸一个富贵妻子,你不问还好,追着问反倒让涟兄长以为你嫉妒他得了娇妻呢。”
  “我嫉妒他?”程以贵咋呼的跳开,险些绝倒,“开什么玩笑!”
  “得了得了,”盛言楚颠颠背上的书箱,“大河兄长过来了,表哥且收心吧,咱们还要赶着去考场呢。”
  三人聚到一起后,石大河环顾一圈,问陆涟去哪了,程以贵走在前头装没听见,盛言楚叹了口气,借口说陆涟有事先一步去了礼房。
  石大河没做他想,一路上时不时淘出胸前挂着的佛珠跟盛言楚炫耀,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盛言楚年岁小,昨晚其实不该去凑茶馆的热闹,而是应该跟他石大河一样去寺庙拜一拜。
  盛言楚见石大河一副虔诚又严肃的神色,不由发怵,扯出一个笑脸将话头挑过去了,石大河觉得盛言楚有些不懂事,打量着盛言楚今年下场肯定是想凑热闹的,既如此石大河也歇了嘴。
  此时天将将亮,而衙门礼房外早已站满了应考的学子,黑压压的人头几乎望不到边。
  程以贵手一捞将盛言楚抱到肩膀上坐稳,道:“楚哥儿,找到夫子在哪了没?”
  刚过来的时候,突然冲进来一群人,将他和石大河以及早到的陆涟打散了,眼瞅着衙役招呼各大私塾的夫子带着学子过去排队,盛言楚急了。
  坐在程以贵肩膀上扫了一圈后,盛言楚笑的指向东面:“表哥,他们在那,走走走,夫子在跟我招手呢!”
  两个护着书箱,气喘吁吁的终于来到康夫子的面前,对于四个学生之间显现出来的不对劲气氛,康夫子沉了沉眼没过问,而是领着四人排队检查。
  礼房的衙役似乎认识康夫子,见康夫子亲自过来送考,还笑着问了声好,康夫子面上神色淡淡,指着盛言楚四人,道:“这四人是我做保的,你查查。”
  官差笑成一朵花,摆手道:“康大人的学生没什么好查的,小人信得过。”
  排队的人闻言,皆垂下脑袋窃窃私语。
  “这位是谁啊,好大的排场!”
  “怀镇康家的人,状元俞庚就是得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这位老夫子能耐大着呢,当年可是三甲玉殿传胪同进士出身……”
  “瞧见没,他后边那个小娃娃听说十岁不到…”
  “我的老天爷,这么小就下场?”
  “人家书读的好,早些下场怎么了?”
  “乖乖隆叮咚,果真是我辈今朝看少年。”
  ……
  盛言楚皱皱小鼻子没搭理身后那帮人,因而忽略了人群中一少年眸子里凝聚的熊熊怨毒。
  这边康夫子丝毫不领衙役的好,面色冷漠的让衙役当着众人的面检查盛言楚四人。
  “验检学子是否有夹带是你的公务,你敢徇私不成?”
  康夫子一声令下后,衙役心中咯噔一沉,片刻不敢迟疑的上前开始检查四人的考篮。
  又拉着四人到一旁空地上让其脱下身上的衣裳,里里外外的验过没夹带后才放行。
  因盛言楚是商户,官差捏着新画好的科考画像多问了几句,盛言楚不慌不忙的答,见无异议后他才得以进到礼房。
  四人没着急进去,而是候在一旁等康夫子签好做保文书,闲着无聊盛言楚便望着长长的队伍数起人头,数着数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悄然落入眼底。
 
 
第23章 将此人给我赶出考场!……
  “发什么呆呢?”程以贵颠了颠挎上的考篮, 顺着盛言楚的目光往长长的队伍看去,然而人挤人的队伍委实没啥子好看。
  “没什么,进去吧。”盛言楚垂下眼睑藏好错愕的神情, 扭头亦步亦趋的跟着康夫子往礼房内走。
  此时礼房门口聚集了一搓接着一搓的短队伍, 康夫子手中拿的是庚牌,排在第七列。
  每排由五名考生组成, 也就是说一个秀才最多只能做保五名考生, 唱名后,盛言楚等人则由康夫子领着去礼房门前的大香炉处拿三支燃的正旺的庙香,然后再去堂中的圣人牌坊以及文昌帝君处各自磕三个响头。
  当盛言楚在礼院内外来回折腾的够呛时,院外文房主事唱做保秀才名字的空隙不经意间闹出了一场惊天大事。
  原来有一个做保的秀才为了多挣一点银子,趁着主事不注意当场换装为下一队的学子做保, 可惜没瞒过主事那双火眼金睛, 主事立马喊来了县令,县令当场大怒, 不仅将那位秀才做保的八位学子的县试名额给取消了, 还将秀才的功名一并剥夺了。
  此番严惩后,几名学子顿时哭爹喊娘的叫冤,县令才不管这些人的不甘心呢, 直接甩袖离去。
  盛言楚拜好圣人后, 悄悄挪步睨了一眼被官差捂着嘴丢出去的几位学子,只见那八人脸色惨白头发凌乱, 脸上的泪痕尚且未干,容颜如丧考妣。
  “可惜了。”程以贵黯然叹气,“要怪就怪那个秀才,谁让他贪心不足?一个学子做保就得掏二两银子给他,五个人就有十两, 平白得了十两银子还不满意,哼,如今倒好,功名和钱财都没了。”
  “我认识那秀才。”
  石大河将听来的小道消息说给三人听,“前些年我弟弟考童生时就险些找了他做保,据说他收的做保银子比别的秀才要便宜半两,那年他就使计保了不下十来个学子,还好我弟弟最后没上他的船,不然…说不准县令大人一气之下将前些年由他做保的童生都取消了功名,届时我弟弟岂不是白考了?”
  “大河兄长的意思是今天出了这事,还要追溯连坐到前几年的童生试吗?”盛言楚吃了一惊,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秀才害的可就不仅仅是刚才那八个学子了。
  “几年前也发生了一个秀才保了十来个学子的丑闻,反正那年县令大人撤了所有童生的功名,那事在当年轰动一时呢。”
  石大河唏嘘不已,贴着盛言楚道:“后来你们猜怎么着?”
  盛言楚一瞬不瞬的盯着被扣在院中挨打的秀才,眯起眼睛,似是在自言自语:“如若秀才不贪心,学子们行的端正,不拘秀才少收的半两银子,从而去找一个正直的秀才做保,想来这种无妄之灾本来可以避免,可如今发生了,又牵连好些人,我在想这些学子们会不会将愤恨泄在这名秀才身上,从而报复这名秀才?”
  “嘿,楚哥儿你神了!”石大河手握拳头抵在掌心,低声道,“那年事情曝出来后,听说那名秀才夜里被人拖进了深巷,第二天被发现时,手脚、眼珠子全没了……”
  “咦~”程以贵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拧着眉大惊失色,“不会是那帮因秀才失了科考资格的学子们干的吧?好残忍。”
  “官府根本就没查到凶手。”
  一直没说话的陆涟咳了一声,面上笼的层层后怕,道:“那年发生的惨案我亲眼目睹了,那秀才被官差从巷子口拖出来时,身边没有一块好肉,四肢和眼睛没了不说,就连,就连……”
  顿了顿,陆涟苍白的病容上浮起一团羞红,想接着说时嗓子眼痒的很,当下咳的耳朵都红了。
  盛言楚忙从考篮中拿出水葫芦倒了一竹筒枇杷药水递给陆涟,一边给陆涟顺气,一边忧愁道:“这是止咳的枇杷水,我昨晚特意让客栈小儿煎的,涟兄长赶紧喝一点。”
  陆涟接过竹筒闷头浅啄了两小口后,无论盛言楚怎么劝,陆涟也不愿再继续喝。
  程以贵一把将盛言楚手中剩余的枇杷药水往地上一倒,切了一声:“他不喝你硬塞他喝干嘛?左右咳的人又不是你,楚哥儿,你且收收你的好心肠,有些人呐,他就是不识好歹,还以为你逼喝药是害他呢!”
  盛言楚略略挑高一边的眉毛,默不作声的将水葫芦放回考篮。
  陆涟生怕盛言楚误会,猛咳之下还在解释:“楚哥儿,我知道你是好意,咳咳,只是你也知道,咳,等会开考后就不能出来如厕,我怕喝多了药会,咳——”
  “你有理、你满嘴的借口,左右是我家楚哥儿多管闲事。”
  程以贵像吃了炮.仗似的,将盛言楚圈在怀里,冷笑的对陆涟道:“要不是看你咳的难受,谁会给你送药?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现在外头医馆的御寒止咳的药要价几何!”
  陆涟捂着咳嗽不停的嘴看向石大河,石大河略略点头。
  “听说昨晚不少学子得了风寒,一夜之间医馆的伤寒药物悉数被抢空了……”
  陆涟闻言咳的越发厉害,拱手想跟盛言楚说话,程以贵哼了一声将盛言楚拉走,徒留陆涟尴尬的楞在原地。
  “还不跟上?”康夫子拿了号牌过来,见陆涟扶着墙咳个不停,眉心紧拧了三分。
  “倘若撑不住……就跟官差提,别硬撑着…听说你昨夜和城中布商之女结了亲?既婚姻大事妥了,那科考上也就不急于一时,所谓先成家后立业也是行的。”
  陆涟干巴巴的嘴唇扯出一丝苦笑,像是认可了康夫子的话。
  -
  这边程以贵狠狠的教育了一顿盛言楚。
  “……楚哥儿你以后别再对他好了,你是没看到他刚才端着竹筒闻了又闻的嫌弃样子,我猜他搁心里指不定还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拿药出来害他呢!”
  “不至于…吧。”盛言楚知道表哥和陆涟之间有嫌隙,但……
  “怎么不至于?”程以贵用鼻子哼出几个字,“他家爹娘能刻薄的赶走童养媳,量他陆涟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嘟嘟囔囔的说完后,却发现盛言楚突然停了下来,程以贵四下一扫,倏地瞳孔骤然一缩。
  “是辛华池!”程以贵横眉立目,咬咬牙道:“我刚还奇怪楚哥儿你到处瞟是在找谁呢,原来是他!”
  辛华池也看到了盛言楚,只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盛言楚的目光却追随着辛华池良久,直到辛华池跟着廖夫子进了堂中后才罢休。
  -
  叩拜了圣人和文昌帝君后,四人又来到院中排好队伍等着官差一声令下就拿着号牌入场。
  等候的时候,四人互相看了眼各自的号牌,又与旁边几队打听了后发现,但凡是同一个廪生做保的,座位都不会安排在一起,好比他们四人,几乎将礼院巷子口的东南西北四个角都占了。
  盛言楚在院北正门三号,程以贵在院东南六十号,陆涟在南二十五号,而石大河则跑到了西街巷子。
  清楚了自己的考场位置后,队伍里的说话声渐渐小了,一个个的开始搓手准备待战,很快铜锣敲响,官差敞开嗓子吼:“院北一号,院北二号进——”
  盛言楚撸了撸半长的头发,紧张的往前踏了一小步,紧接着一声激昂的叫唤声传来。
  “…院北三号,院北四号进——”
  “楚哥儿,到你了!”程以贵绷紧了身子,比盛言楚还激动,像个慈祥的老父亲似的,不停叨叨:“好好考知道吗?别怕哈,考完了我就去找你。”
  盛言楚认真的点头:“贵表哥也要好好考,咱们兄弟俩争取来个一次就中!”
  “好!快进去吧。”
  “夫子…”盛言楚侧开身鞠了一躬。
  康夫子眼角的皱纹瞬间叠起,拍着盛言楚的肩膀,威严而又不容置疑道:“你只管放开了去写,别瞻前顾后,老夫相信你能考好。”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