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娘和离之后(科举)——春绿可期
时间:2021-04-04 09:11:22

  盛情难却,盛言楚只能坐下来扒了几口馒头,从宁狗儿家中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好在程菊记得今天是十五的大日子,夫妇俩锁好门正准备出去时就和盛言楚撞上了。
  想起他娘交代的话,盛言楚道:“把姐儿也带上吧,我娘今晚要在后院养着身子,她可以哄姐儿睡觉。”
  之前程菊过去帮忙的时候,都是将女儿哄睡了再走,孩子醒过来后看不到爹娘,遂哭的稀里哗啦,程春娘一直惦记这事,想着她左右在床上躺着无事,帮着带带孩子肯定问题不大。
  程菊的女儿早产了几天,三月初就生了下来,但身子骨还算不错,如今刚满两个月,一路从柳家抱到程春娘怀里时都没哭,最后软乎乎的打着奶鼾睡着了。
  安顿好孩子后,程菊去后厨跟木氏一起切菜炖汤,柳安惠和赵谱负责端盘子倒水,盛言楚则带着盛小黑领着衙门的人落座。
  张郢进来后左顾右盼,抓住忙前忙后的盛言楚:“你娘呢?”
  盛言楚顿住脚,假笑道:“我娘今个身子不爽,下午就歇着了。”
  “在这歇着?”张郢知道后边有一个落脚的小屋子,“还是回家去了?”
  盛言楚懒得撒谎:“就在后边。”
  张郢做事是有些无厘头和乖张,但张郢从小受得家教决不允许张郢冒冒失失的闯进他娘的屋子。
  张郢的确没想过要去掀程春娘的屋门,但张郢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驱使他,鞭策他走到了后院。
  “大人——”
  盛言楚喊住张郢,不虞道:“大人,我娘已经脱衣睡下了。”
  张郢极为不愿的收回掀帘子的手,盯着盛言楚看了半晌,咬牙道:“你跟我说真话,你娘是真的不舒服,还是不愿见到本官?”
  张郢又不是糊涂蛋,这半个月每回他来,程春娘对他都爱答不理的,这次倒好,直接来了一个闭门不见。
  越是得不到越心痒,张郢对程春娘的感情跟一杯没波澜的茶水一般,里头略有味道的因素是因为程春娘养出了盛言楚这样出色的儿子,被程春娘拒了几次后,骨子里张狂的张郢莫名觉得这样有野性的女人正适合张家这样循规蹈矩的家族。
  张家的人过得太死板了,张郢心目中一直想找一个活的开朗的女人做张家妇,程春娘敢对县太爷甩脸色,可见是个有胆的女人。
  柔弱却不甘拘在权势之下,此等女人最受张郢这种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拿来征服。
  见张郢对他娘不见客的病表示怀疑,盛言楚不慌不忙道:“我娘真的是累了,大人若不信,进去一看便知。”
  旁人听了这话,大多数都会被激的进去看一眼,但张郢不会。
  张郢隐忍的握住手掌,盯着盛言楚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你娘哪里不舒服?”
  盛言楚一听便知张郢要采取行动,遂老老实实的交代。
  “每月都会痛两天……”
  “这是什么病?”张郢皱眉,茫然的问,“是陈年旧疾吗?”
  盛言楚翻了个白眼,他一个两辈子都没女朋友的人都清楚这个,张郢好歹娶过妻还睡了两个通房,怎么对女人的事一窍不通?
  凑近耳语了两句,张郢俊脸砰的涨红,结结巴巴道:“是…是该好好休息……”
  想了想,张郢喊来黄正信:“将城中医馆的女大夫请来一趟。”
  “非要找女大夫?”黄正信较上劲了,扒拉着张郢的衣服,紧张道,“大人 ,你哪受伤了?”
  张郢用力将黄正信甩开,紧接着黄正信头上就迎来了一顿暴栗。
  “让你去喊人你哪来那么多话!”
  黄正信捂着头嗷呜:“大人,男大夫行吗?”这一时半伙的让他去哪找女大夫。
  张郢咬牙说:“请不来你就给本官滚回京城。”
  黄正信吓的额头冒汗,好在盛言楚在旁边使眼色,黄正信立马反应过来,连连道:“大人,孟双他娘会煮一种茶,专门给女人喝的。”
  张郢生气后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强人所难,静绥不是京城,这里哪能轻轻松松的找到女大夫。
  “那就找她过来来给程春娘看看。”
  黄正信一溜烟跑了出去,张郢回眸看了一眼程春娘躺的屋子,听见里边有小孩子的奶音,边往主桌上走边随口问:“里边是谁家的孩子?”
  盛言楚:“表姐家的姐儿,才两个月大。今晚江面要来一艘大船,我娘担心铺子里忙不过来,便喊了表姐和表姐夫过来帮忙,他家姐儿便由我娘照看着。”
  张郢下意识的道:“我让丫鬟进去帮你娘带孩子吧,你娘身子不是不爽吗?让她睡会?”
  “不用。”盛言楚干笑的婉拒,他娘身子难受是一回事,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张郢,张郢派一个丫鬟过来,这不是成心让他娘心梗吗?
  张郢坐在那瞟了好几眼后院的门,孟双他娘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张郢喊住人问程春娘可有大碍,孟双他娘羞的老脸通红,直摆手说没事。
  “没事就好。”张郢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拉着盛言楚催酒,“你能喝酒,今晚就陪本官多喝几盅。”
  张郢这几天累的够呛,春种的事勉强赶在入夏前忙完了,紧接着又要安排今年的童生进县学的事,批好最后一份公文后,张郢这才松口气急色匆匆的跑到码头吃口热饭。
  望着张郢递过来的酒,盛言楚屏气凝神,他能拒绝夏修贤和马明良两人的酒水相邀,但不能拒绝张郢。
  思及此,他双手往前一伸接过酒盅,喉头咕噜一声,一盏涩嘴的黄酒滑入胸腔。
  “好酒量!”张郢脸上惊喜一片,神色和善道:“我张家的人都不擅饮酒,祖父在官场上曾因拒酒遭了同僚的耻笑,自此我就发誓要养成千杯不醉的习惯。”
  张郢搭在盛言楚肩膀上的劲很大,掰的盛言楚肩膀发疼,借着夹菜的空隙,盛言楚微微侧开身子从而逃脱了张郢的魔爪。
  张郢似乎心情格外的好,给盛言楚又倒了一杯酒,问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盛家那个爹…会饮酒吗?”
  盛言楚怔楞一下,盛元德?
  “不…”不知道。
  “不会?”张郢欣喜异常,“也就是说你能饮酒是随了你娘?甚好!甚好!”
  盛言楚心头一跳,他好像也没见过他娘喝过酒……
  “来来来——”张郢招呼程菊给各桌都上一壶好酒,站起来朗声道,“兄弟们这几天辛苦了,今晚这顿只管敞开了吃,咱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几桌上的官差纷纷附和。
  一时间,铺子里响起阵阵酒盅相碰的清脆声。
  吃吃喝喝一个钟头后,张郢一干人终于饭饱酒足,盛言楚擦了把脸,放眼一看,官差倒了至少六成,最滑稽的是张郢,醉酒后抱着黄正信嚎啕大哭,总之面子里子都丢了干净。
  剩下还清醒的官差付了银钱后,则三五结队扶着同僚往城中走。
  张郢前脚被孟双和黄正信抬回去后,一艘官船停靠了过来。
  盛言楚立马打起精神带着盛小黑去码头迎客,程菊和柳安惠刚将铺子里的厨余给处理干净,一群人就奔涌了进来。
  船上的人一个接一个下来,盛言楚逢人便问是否要去吃香辣馋嘴的锅子,忽而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船上传来。
  “楚哥儿——”
  “是你吗!楚哥儿——”
 
 
第67章 【一更】 巴柳子变了……
  盛言楚猛地回头, 幽暗的船灯下立着一个人,还未走近,盛小黑就蹿了出来亮出两排尖锐的牙齿。
  “小黑!”盛言楚大声喊, “别咬人!”
  昏昏暗暗的船板上下一息跑出来一个男人, 盛小黑咬着男人的裤脚不放,听到盛言楚训斥的语气后, 盛小黑松了口, 由着男人跑到盛言楚面前。
  “巴叔?是巴叔吗?”盛言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哎!”巴柳子用力的点头,目光盈盈有水光,“是我!”
  盛言楚凝视了来人两眼,在外闯荡一年之久的巴柳子似乎和以前有了很大的差别,说话不再唯唯诺诺, 整个人站直后显得有精神多了, 最让他惊讶的是巴柳子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敢直视他了。
  从前巴柳子见到他总是喜欢躬着身子,明明挺壮挺野的一个爷们愣是在他面前缩成了胆怯的山林村夫。
  “巴叔, 还真的是你!“盛言楚一把将在巴柳子脚下龇牙的盛小黑抱过来, 大喜过望道,“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原来真的是你, 你不是去南域了吗?咋回来了?”
  巴柳子面上略过几丝高兴, 迭声道:“是去南域了,做了点小生意, 这会子搭船准备去西北,等过了冬再回来。”
  盛言楚有些失落:“我还以为你要回怀镇呢。”
  “先不回了,等年底的时候我再回来看你,今晚若不是听到狗叫声,我原是不打算下船的。你这狗机警的很, 叫声嘹亮,我凭栏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后来我一想你如今是秀才,指不定就在县学读书。”
  盛言楚撸了撸盛小黑的脑袋,笑道:“巴叔好眼力,这么暗的天隔老远还能看到我。”
  巴柳子上前半步,目似剑光扫了四下一圈,见来来往往的人堆里没能看到自己想见的人,袖口下的大手不禁握成拳,指节泛白。
  盛言楚心思活泛,嘴角一弯:“巴叔饿不饿?”
  巴柳子心里藏着事,哪里吃得下,便摇头,话锋一转,问道:“这么晚了你在码头干什么?不怕你…娘担心你?”
  “走吧走吧,先去吃点东西再说——”盛言楚避而不答,岔开话题道,“左右等船开走还要一个多时辰,我带你去吃点好的。”
  盛言楚将怀里的盛小黑放到地上,双手拉着巴柳子往自家铺子走。
  巴柳子笑了笑,任由盛言楚拉着,黑暗中,盛言楚似乎摸到巴柳子腰间一块硬硬的东西,等到了光亮处,盛言楚多看了两眼,发现是一把斜插的短刀。
  盛言楚没做他想,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春娘锅子铺前。
  在铺子里端茶送水的赵谱见盛言楚和一个高大的男人有说有笑的过来,立马将手中的布巾往肩上一搭,朗声对里边的柳安惠夫妇喊:“楚哥儿领客人进来咯。”
  程菊麻利的腾出一张干净的小桌,柳安惠往桌上放了盏小火炉,又往火炉上端了锅鲜香四溢的汤底,只待客人坐上后再点需要汆烫的菜肴。
  “春娘锅子?”巴柳子略识的一些字,站定在铺子前,惊讶的看看铺子又看看盛言楚,如此反复多次才忍不住下定义。
  “这食肆是你娘开的?”
  言语间道不尽狂喜和惊愕。
  那个见他都不敢抬眸,说话轻轻柔柔的女人竟在码头这等鱼龙混杂之地开了吃食铺子?
  “是啊,”盛言楚笑眯眯的回过头,“巴叔进去坐坐吧,保管你吃了一回就忘不了那种麻辣鲜香的滋味。”
  巴柳子攥紧的手松了开来,笑意缠绵的看着铺子,微偏过头跟盛言楚说话:“你娘开的铺子,我自是要敞开吃一顿,走,等会记得将铺子里好吃的菜都端来……”
  说完,巴柳子哈哈大笑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盛言楚怔了一下,旋即笑着摇摇头。
  一年不见,还真的要刮目相看,若时间倒退一年,巴柳子绝对不敢这般张扬的走进他娘的铺子,定会嗫嚅的说‘算了算了,我就不进去了’。
  铺子里此刻坐满了食客,巴柳子坐在临窗靠船的那面墙。
  当初修缮铺子的时候,盛言楚故意将面向码头的那面墙给砸穿了,挂上牌匾后又做了一扇推拉式的落地大窗,眼下初入夏,落地窗的木门支起撑在外边,白日里木门上会晾晒很多小鱼和小虾。
  “你娘呢?”半饱后,巴柳子剥了一颗新鲜硕大的荔枝咬着吃,笑着对盛言楚道,“这么大的铺面,还好请了人帮衬,不然等你去了书院,你娘定要累的趴倒。”
  荔枝是程有福从云岭山盛家山上摘下来的,巴柳子吃了两颗后赞不绝口:“没想到还真的让你给种活了,原先我跟你娘在山上栽种时还说呢,说这些荔枝若是种活了不挂果可就亏大了,如今不仅挂了果,还甜,一点都不涩嘴。”
  盛言楚陪着张郢吃了一桌后,此时肚子胀胀的,所以没动筷子只拿了几颗鲜荔枝坐在对面吃,听巴柳子这么说,盛言楚打了一个饱嗝,嗔笑道:“荔枝能挂果还不是多亏了巴叔的指点,要没有巴叔从南域给我搜罗的点子 ,我家山上那些树怕是早就死光了。”
  荔枝树容易生虫,去年刚结果的时候,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邪风,一夜之间荔枝树上就挂满了白色的小虫子,可把循例上山除草的程春娘吓到了,盛言楚听闻此事后,马上翻开巴柳子临走前留给他的小册子,根据册子上的做法,两人很快就将那些小虫子给灭掉。
  巴柳子回味了一番荔枝味,又追问了一句:“我咋没见着你娘?”
  铺子里人来人往,吃酒的划拳的数不胜数,操着各地口音的人都有,巴柳子一双精悍的眼睛在人堆里来回穿梭,楞是没看到心尖上的女人。
  盛言楚手往后一指,刚准备说呢,布帘后边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程春娘正昏昏欲睡中,陡然被程菊女儿惊醒后,程春娘懵着睡眼抱着婴儿往铺子外边走。
  低着头在喧嚣吵闹的吃食铺子吃饭的食客并没有注意到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出去换了尿布,等婴儿撒了尿后,程春娘火速抱紧孩子迷迷糊糊的又进了后院小屋。
  食客该敬酒的敬酒,该夹菜的夹菜,然而窗边的巴柳子却百感交集,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蓬头垢面的程春娘……以及怀中的孩子,端着酒盅的手无故用力,似乎再用力些酒盅就要碎了。
  猛的仰头痛饮了手中的酒,酒水涩人,却比不过心头的苦。
  “巴叔,你喝慢些!”盛言楚拿起酒壶准备让程菊给撤掉,却被巴柳子一把抢过来,不管不顾的给自己又斟了满满一大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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