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贵婿——落日蔷薇
时间:2021-04-04 09:13:39

  陆徜慢慢掀开布,明舒揉了揉眼——她没眼花吧?怎么看到阿兄怀里揣了只狗儿?
  “狗?!”她从椅子上蹦过去,稀罕地左看右看。
  那狗看着不大,毛色通体发黑,原正睡着,现下被吵,正瞪着双黑豆般的眼好奇地盯着人。
  “是隔壁王嫂家大狗生的,已经三个月,断奶了。”陆徜把狗慢慢放到地上,朝她道,“我不在家,家里只剩你们两个,门户得守严实,所以抱了它回来给你们看个门。”
  “这么丁点大的狗,能顶什么事?”说归说,明舒还是蹲在地上,拿指头轻点小家伙的额头玩。
  “你可别小看,畜生长得快,几天一个样,有灵性的很。”陆徜跟着蹲到她身边。
  一想自己不在家中,他着实不放心家里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你啊,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心里别老琢磨那些有的没的,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懂吗?”见她露出三分稚气,陆徜忍不住敲打她。
  她心里那点想法,还瞒得住他不成?家里拮据,她定是盘算着什么门道,等他走了好动手,打量他看不出来?
  明舒揉揉耳朵,不以为意道:“知道了!阿兄真罗嗦。”
  “……”只有人觉得他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可从没人嫌他话多过。
  “快,给它取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明舒摸了一会狗,坏笑道,“要不叫徜徜?”
  “陆明舒!”陆徜一听就沉了脸。
  “陆徜,你又吼什么?”曾氏从灶间出来,看到两人蹲地上玩狗,摇了摇头。
  陆徜还没辩解,明舒已经恶人先告状:“阿娘,他凶我!”
  “……”陆徜觉得,自己确实话多了,就闭嘴吧。
  ————
  翌日,年初二,晨光熹微,陆徜出发去了松灵书院。
  他一走,两层的阁楼顿时变得寂静。明明不大的地方,突然显得空旷。明舒觉得浑身不得劲儿,走在哪里像能看到陆徜的影子般。
  闷闷坐了半晌,她才在曾氏的叫唤下把自己的被褥搬去陆徜那屋。
  陆徜不在,他的屋子就归明舒了。
  小小的房间只放下一张架子床,两只箱笼,还有一张他日常读书用的旧书案,现下都已空空如也。明舒抱着被子坐在床上,鼻间似乎萦绕着淡淡的草木香气,是陆徜身上的味道,留在了这里。
  她想阿兄了。
  ————
  年很快就过去了。
  陆徜不在家,只有明舒和曾氏同住。
  为了帮补家用,曾氏经人介绍找了绣活在家做,明舒见了有心帮忙,跟在曾氏身边想学做刺绣,可拈起针手里就像拿着千斤锤,那细细的针总不听使,不是针脚走歪就是扎在手上,曾氏看不下去,好言劝她死心。
  “别忙了,你从小到大就不是拈针穿线的命,抓些果子去陪招宝吧。”
  招宝就是他们家新成员的名字——陆徜抱回来的那只狗子。
  明舒闷闷不乐地去了,曾氏又安心坐在窗前绣花,才没绣几下,就听楼下传来“砰”一声响,把她给吓得心脏跳个不停。匆匆下楼查看,她在灶间看到站在灶旁一脸无措的明舒。
  地上是打碎的陶罐,里边的米洒了满地,锅里是半开的水,明舒愣愣站着,见到曾氏的第一句话就是:“阿娘,对不起。”
  她糟蹋东西了。
  曾氏瞬间明白她想做什么。
  明舒就是想做些事。绣活她此生无望,那就做饭吧,这样阿娘就能腾出手来白天刺绣,也不用晚上在灯下熬花了眼。
  可想像是美好的,做起来却不容易。
  这些家务活,她好像一点概念都没有,不知如何生火起灶,不知下多少米放多少水……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困惑了,她仿佛从没接触过这些事般,连最基本的步骤都不晓得。
  “割伤手没有?我瞧瞧!”曾氏踩过满地碎陶片到明舒身边。
  明舒摇摇头。
  “好孩子,娘知道你的心意。”曾氏这才放下心道,“这些事阿娘来就成,你别操心。隔壁王婶的女儿与你相仿,要不你去找她说会话,这里交给我,乖。”
  明舒被她劝着走出灶间,又看着曾氏转头去收拾灶间,地上的招宝冲她“汪汪”两声,她沮丧非常地向招宝开口:“我是不是真这么没用,一个忙都帮不上还净添乱?”
  “汪汪汪。”招宝绕着她的脚回答。
  明舒觉得自己受到人生最大的挑战,在屋里定定站了片刻,忽一攥拳头,冲灶间喊:“阿娘,我出去一趟!”
  还没等曾氏回应,她已一溜烟跑出家门。
  一边问一边走,足走了近一个时辰,她才找到目的地。
  望着前头的朱门高墙,明舒定了定神。
  红底金漆的匾额上题着两个——殷府。这是先帝的中书舍人,今上宠妃的父亲,殷繁的府邸。
  也就是陶以谦的外祖家。
  明舒来寻陶以谦,想谋个差事。
 
 
第19章 表妹(抓虫)
  大安朝虽说风气较前朝要开放不少,普通百姓家的女子出门谋生也不算奇怪,但平民女子多数找的是绣坊布坊染坊的活计,要么给大户人家的后宅做做帮工,很少会在外抛头露面。
  明舒寻思着自己针线不通,家务不精,那些活计都不适合自己。她这脑袋动着动着,不知怎么就动到了陶以谦身上去。
  陶家是临安的大商号,又是圣人钦点的皇商,以玉石为主营,与西域通商,手里握着两大和田玉矿,其分号遍布大安朝各地,京城自然也少不了陶家的铺子。
  明舒打听过,陶家在京里除了最大的一间玉器铺外,另还经营着两家小铺子,一是卖的首饰,一是卖古玩。她来寻陶以谦,是因那首饰铺子做的多是女人生意,铺内肯定需要女掌事,她想问问他可否给寻个女掌事的活,再不济给掌柜的打打下手,做个跑腿的小伙计,也是可以。
  殷家门第高,看门的小厮虽然没有恶言相向,但也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见明舒衣着平平,手里又没拜帖,压根就没让明舒进门,只让她在墙根下站着等。
  明舒等了许久,才等到殷家的管事出来,那管事对着她又是一番上下打量后才冷冰冰开口:“小公子今儿与友人出门游玩,不在府内,娘子改日再来吧。”
  “哦,谢谢。”明舒虽然失望,也没强求,看着殷府的门重重关上,她转身离开,心里兀自琢磨该如何找陶以谦。
  没走两步,明舒就被人叫住:“陆娘子?”
  她转头一瞧,叫她的正是护送陶家货物进京的镖队镖头赵停雪。
  赵停雪年纪不大,至多二十六七,浓眉大眼,生得壮硕,一身腱子肉把劲装绷得紧紧。听完明舒的话,他道:“这殷家惯是狗眼看人低的,你在这儿等不出结果。镖局的兄弟们要回去了,小东家今天在丰楼请大伙喝酒,你要是不嫌弃兄弟们粗鲁,就跟我去吧。”
  丰楼是汴京有名的酒肆,建在闹市之中,赵停雪又是信得过的人,料来无碍。
  明舒想了想,点头随他去了。
  ————
  两人没多久就到丰楼,陶以谦果然包了一整层楼给镖局的兄弟饯行,他们到的时候,众人正喝得面酣酒热。
  看到明舒出现,陶以谦以为自己喝高了出现幻觉,盯着她傻问:“我是醉了?”
  镖局的兄弟一阵哄笑,赵停雪也笑:“小东家没醉,是陆娘子来寻你。”
  陶以谦狠狠拍拍脸,确认不是幻觉后,才手忙脚乱地拉整衣裳,把明舒请到了无人的雅间内说话。
  “本当是我上门向陆兄与你道谢,没想到竟要你跑来寻我,真是罪过。”陶以谦道。
  “不碍事,我来寻你又不为要谢礼。”明舒笑眯眯地摆手,也不拐弯抹角,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话,陶以谦蹙蹙眉:“明舒,你家里可是遇到什么急难事要使钱?若是,你只管开口,我这里有。”
  “没。”明舒仍摇头,“家里虽然境况普通,也不至到问人要钱的地步,我就是想寻个差事帮补家里,你是陶家的小东家,在京城有铺面,有外祖,必定见多识广,我想请你帮忙打听打听。”
  “可我这里都是适合男人的差事,女孩子……”陶以谦有些为难。
  明舒要的就是男人的差事,她刚想说明自己的意愿,陶以谦忽然一拍后脑,冲她欣喜道:“瞧我这记性!你赶巧了,我这正有桩适合你的差事。”
  “是何差事?”明舒没料到会如此走运,当即也笑开。
  “说来话长,咱们边走边说,我先带你回我外祖家。”陶以谦说走就走,半点没给明舒准备的机会。
  “等会!你正同镖局的兄弟喝着呢,现在离席不好吧?”明舒喊住他。
  陶以谦想了想,道:“没事,我同他们说一声。”
  语毕,他就风风火火出了雅间,走到席上告罪,又令人倒满酒,自罚三杯。
  一时间三杯酒饮罢,陶以谦正要离开,不妨旁边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我也敬几位英雄一杯酒吧。”
  却是不知几时走到席间,已问小二要来干净酒盅的明舒。
  她双手执杯,脸上带笑,面对满堂爷们毫无瑟缩怯意,虽粗布在身,却有大家风范,是见过大世面的模样。
  “才刚听赵镖头说,众位英雄明日就启程回乡,此前暴雪夜与诸位也算同生死共患难过,也幸得诸位英雄同心协力剿灭山匪,我与阿兄才得周全。这一路上同行,又蒙众位照顾,无以言谢,以此酒聊表心意。”
  “陆娘子说的哪里话?那日本就是令兄与你救我等性命在先,兄弟们都还欠着你们一条命呢,怎反过来让你谢我们?”赵停雪忙站起来道。
  “赵镖头,那一夜凶险,我们帮了你们,又何偿不是在帮自己。若无众位奋力搏杀,又哪有今日安稳,说到底,人在江湖行走,帮人便是助己,这杯酒,就算是明舒与几位交个朋友。先干为敬!”明舒语毕仰头饮尽。
  辛酒入口辣了喉,唤起些微感触,曾几何时,她似乎也这样面对过许多人,那时候有人在她身后,拍着她的背提点她:“别怕,就算你是女儿,做大事的人,也不用拘泥小节。”
  做买卖,走江湖,靠的不就是人脉?多些朋友,总无坏处。
  “好!说得好,帮人便是助己!”赵停云听得心头滚热,震掌拍桌喝彩,又道,“陆娘子女中豪杰,你这个朋友,赵某交定了。给我换个大碗来,我也敬姑娘一碗酒。改日若有用得到赵某,用得上我威顺镖局的地方,只管来找我!”
  随着他一句话,席间又闹哄哄起来,一个个都站起来换了海碗倒酒,齐齐敬了明舒一碗酒。
  等众人碗空,明舒才拱手告辞,与陶以谦出了丰楼。
  ————
  刚踏出丰楼,陶以谦就冲她道:“那可是烧刀子,你就这么喝下去?你没事吧?”
  “就一小盅酒而已,能有什么事?”明舒摇头,她直觉自己有些酒量。
  陶以谦闻言竖起拇指:“你厉害,我是没遇过你这样的姑娘家!”
  “那你现在遇上了。”明舒挥开他的拇指,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什么差事呢?”
  “你别说,我现在琢磨着,这事还只有你能办到。”陶以谦带着她边走边道,“我大舅母准备给我表妹找个伴读……”
  他话没说完,就被明舒打断。
  “我不卖身为婢。”
  这和她想谋的差事也差太远了。
  “不用你卖身,也不用你为奴为婢,你听我把话说完。”
  ————
  陶以谦的大舅乃是殷家长子,在朝廷领着从四品的散官,胞妹是今圣后宫得宠的淑妃,也算一门荣显,娶的是伯爵府的女儿李氏为妻,另还置了一房妾,膝下共有二女一子,大女儿和儿子都是李氏所出,最小的女儿,是妾室所生。陶以谦口中说的表妹,正是李氏所出的嫡长女,唤作殷淑君。
  如今这殷淑君是殷家上下老小都头疼的女儿。
  她与明舒年岁相仿,正是谈婚论嫁的关键时候,可脾性不知为何一年比一年暴虐,不仅待人接物全无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甚至还顶撞长辈欺凌晚辈,更甚者去岁开始竟然做出随意责罚鞭打凌虐身边服侍的丫头的恶行来。她母亲好言劝说试过,罚抄罚跪也试过,软硬兼施皆无办法,反倒让这女儿的性子愈发恶劣起来。
  “我才到京城多少天?就已经听闻了淑君表妹的数桩恶行,她在家中稍有不如意处,不是打骂下人,就是辱骂他人。你说眼瞅就要定亲嫁人的姑娘,正是议亲的要紧关头,这事若传了出去,哪家敢娶?所以我舅母愁得不行,现下只能拘在家里,又让家中上下都闭紧嘴巴不让外传,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迟早瞒不住人……唉。”说起这事,陶以谦就想起这些日大舅母那愁云深锁的眉头,不免叹气。
  “这么奇怪?是突然间性情大变的?”明舒来了兴趣。
  “也不算突然,约有两年时间了吧,初时只是把养的鸟儿兔儿给……折腾死,家里长辈训斥了几句也没放心上,谁知后来竟变本加厉。我记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早些年她跟着她母亲来临安时我见过她,那时她十二岁上下,爱笑爱闹的一个姑娘,一口一个鸣远表哥唤我,十分讨人欢喜,听说在家中也是无人不宠爱她的,这才过了几年,怎么就变了性子?”陶以谦边说边走,他是骑马来的,不过明舒没骑,二人也不便共马,所幸殷府并不远,恰好他也有话要同明舒交代,索性并肩而行。
  “府上难道没给殷娘子请嬷嬷教导?殷府不是有位得宠的娘娘?请她派位得力的嬷嬷出来教导殷娘子呀?”明舒又问道。
  “怎么没有?”陶以谦回她,“去年夏天娘娘就派了身边得力的老嬷嬷出来教导表妹规矩礼仪,你猜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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