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贵婿——落日蔷薇
时间:2021-04-04 09:13:39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 明舒与陶以谦分头行事,陶以谦这边马不停蹄地查明舒交代的事,明舒那边则梳理清脉络, 到了第三天,明舒出发去了衙门。
  她只是去报了个官, 说殷家有人害她, 要个交代。殷府到底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 衙门受理的师爷一听说是殷家,立刻就遣人去殷府通传。消息传得很快,殷家管事来的时候,几个捕快正坐明舒身边劝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拿点殷家赔偿的银子就算了, 明舒也不理论, 只是笑。
  以殷家的地位,若要仗势欺人,一百个明舒也不够赔, 但妙就妙在大安朝文人治国, 皇城根下不知多少御史监察, 要是明舒闹起来, 这事固然可以压下, 但保不定落进御史眼里拿来大做文章, 这殷繁老大人最看重名声,从先帝身边退下以后, 便以廉洁自守的清官自居, 家中又出了个得宠的娘娘, 是以遇到这类事情, 最先做的都是求和私了。
  毕竟银子事小, 失节事大。
  果如陆徜所料,听闻明舒只是要求见殷立诚时,殷家不止立刻答应,甚至派了辆马车前来接明舒。
  明舒坐着殷家的马车抵达殷家时,陶以谦的小厮也已经守在门口等着给她报信。
  要准备的都准备妥了,和明舒的计划无甚出入。
  唯一意料之外的是,陆徜跟来了。
  ————
  要面对殷家诸人,明舒的底气原本有些不足,不过因着陆徜在身边,虽然他不言不语,对她和陶以谦的种种计均未置一辞,大有让他们放手一搏的态度,但明舒依旧觉得安心。
  陆徜没有报江宁解元的身份,只说自己是明舒兄长,跟着明舒进了府。
  殷立诚只同意见明舒一个人,陆徜没被允许进入殷立诚的书房,便只在书房旁边的花厅等着。花厅里摆了盆双色杜鹃,花开得很鲜艳,陆徜就在花旁的圈椅上坐下,从怀中掏出书来默默看起,竟似毫不担心明舒般。
  奉茶进来的丫鬟,看到花下垂眸的美男子,那茶水奉得含羞带怯。
  陆徜除了一个“谢”字,连眼皮都没多抬过。
  半本书翻过,书房的门终于打开,明舒出来,陆徜这才收书起身,以眼询问明舒。
  明舒露齿一笑:“成了!”
  他不知道明舒在书房里和殷立诚说了什么,但明舒成功说服殷立诚这个结果,陆徜从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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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初春的时节,寒意仍重,刚下了场雨,天色并不透亮,殷府在园中洒扫的下人们时不时搓搓手,以温暖冻僵的手。边打扫边闲谈,私下里聊些主家的事,是下人们的一大爱好。
  怀秀阁这两天因为殷淑君的事,气氛很压抑,当家太太被禁足,殷立诚几天都没踏入这里,全都宿在书房,惹得下人流言纷纷。
  天上还飘着点毛毛细雨,殷良君带着个打伞的小丫头匆匆进了怀秀阁的园子,小丫头在廊下收起伞,殷良君边同四周下人打招呼,边问李氏情况。
  “大太太没出来过,还在因为大姑娘的事着急上火,幸好三娘子天天来陪着说话开解。”有人回道。
  殷良君笑笑:“母亲难过,做女儿定是要分忧。好了,我先进去给母亲请安。”
  那人便赞道:“三娘子真是孝顺……”后边又夸了几句,走得远了,殷良君也没听到,不过反反复复夸的都是那些话,她心里也有数。
  走到怀秀阁屋外时,屋子的厚帘正好被丫头挑开,陶以谦从里边出来,李氏也跟着亲自送出来,正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真是谢天谢地,若果能帮到我儿,我定要重重酬谢陆娘子。”
  殷良君往旁边一让。
  “舅母,你就放心吧。外头天冷,你快进屋歇着吧,别送了。”陶以谦笑着告辞。
  厚帘放下,他刚一转身,就遇上殷良君。
  “三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给舅母请安的。”殷良君甜甜一笑,颊上两颗酒涡很是亲人,“五哥呢?”
  “良君真是孝顺的姑娘。”陶以谦也夸她一句,又道,“我来找舅母说些事儿的,已经妥了,你快进去吧。”
  殷良君点点头,人却没走,只问他:“才刚我听五哥提起陆娘子,她在我们家受了伤,也不知现下怎样?”
  “崴了脚,不算严重。”陶以谦回道。
  “那就好。真是可惜,她出了府,我都没机会同她道个别。”殷良君有点惋惜。
  “没事,还有机会见面的。”
  “她还会来咱们府?”殷良君瞪大了眼好奇道。
  陶以谦看着她犹豫了片刻,把她拉到回廊角落,左顾右盼了一番方悄悄道:“良君,我悄悄告诉你,你可别同旁人说。陆娘子今日就在咱们府上,她去见了大舅舅,说是那日是有人蓄意推她下山的。”
  “啊!”殷良君诧异地捂住了嘴,“谁这狠?是大……”话没完说完被她收住。
  陶以谦却听懂了,他摇头:“不知道,但抓到那人应该就能揪出害她的真凶了。”
  “抓……她知道是谁推的?”殷良君也压低了声音问。
  “不知道,但是她说那日被人推落时反手抓了一把,似乎抓落了那人身上的东西,只要去妙胜小境上面找一找,应该就能找到,届时应该能凭此人随身之物找出那人。”陶以谦道,又向殷良君交代,“现下陆娘子正悄悄往妙胜小境去了,这事你千万别说出去,怕打草惊了蛇。”
  “放心吧,我定守口如瓶。”殷良君满脸郑重道。
  “行了,你快进去陪舅母吧,我也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陶以谦得了这话拍拍她的肩,告辞离开。
  殷良君目送他离开后,折身回屋。
  “娘子,你怎还没进去?”陪她同来的小丫头见她缓慢地自拐角处走来,不由一怔。
  殷良君抬眸看了看她,道:“不进去了,我想起来,我有东西忘在屋中,先回去一趟吧。”
  语毕,她匆匆离了怀秀阁。
  ————
  妙胜小境是人造的假山,底下是推高夯实的地基,四周叠以太湖石与花木藤萝所造之景,叠石嶙峋,孔洞天成,十分奇特幽静。山顶处建了个幽香馆,四周遍植花木,一眼望去有重峦叠障的意态,那幽香小馆半掩于草木间,有几分仙人轩亭的错沉。
  不过也正因为叠石嶙峋,怪模怪样的多,花木种了几年又格外繁茂,但凡天色稍差些,山上的光线便不明晰。今日恰逢阴雨,天色未透,虽然离日落还早,但这上面已有些暗沉。
  春日草木正盛,馆外的地上杂草已生,再加上山石,要找些细小的东西,并不容易。
  明舒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了个殷府的丫头陪着一起找。两人埋头在草丛里找了许久,都没打到东西,那丫头不耐烦了:“陆娘子,你到底有没记错?我们也找了半个时辰,整个山顶都快翻遍了,也没找着你说的东西!”
  明舒陪笑:“辛苦姐姐陪我跑这一趟,是我记性不大好,姐姐若是累了就去幽香馆里坐着歇会,我自己再找找。”
  丫头白了她一眼,没同她客气:“那你自己找着,我去里头歇歇,有什么叫我。”
  语毕丫头扭身走了,自去幽香馆内歇息。
  山间只剩明舒一人,她站在原地呵气暖了暖自己冻僵得手,抬头看看天色,轻轻叹口气,托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往山边上走去。
  那日她是站在离山沿较近的地方被人从后狠狠推了一把而滚出去的,东西要掉也是掉在附近,可刚刚搜索了一遍,除了几个险要之处没找外,其他地方都搜过了,却均无影踪。
  看来,还要往外再走走。
  她咬咬牙,小心翼翼地往外探去,快到山边时,她眼睛忽然一亮。
  “找着了。”她自言自语一句,俯身从杂草中拾起一物。
  那东西自她指间垂直挂落,发出两声玉石叮当的清音,虽然沾了泥污,却依旧看得出,是条女人用的禁步。
  林间一阵凉风刮来,吹得人瑟瑟发抖,山间的嶙峋怪石洞隙内似都藏着人,像有无数眼睛在森然窥探。
  明舒拢拢衣襟,把禁步攥在手,正要扬声喊幽香馆中的丫头,可还没等出声,身后的石洞内突然伸出一只手,只将她往前重重一推。她踉跄几步,摔在地上,手也跟着松开,禁步再度落在地上。
  黑暗里的手又飞快伸出,将禁步拖进洞中。
  明舒回头之时,只看到阴森山洞。
  洞里那只手的主人拾到了禁步,跑出几步缩在阴影里,忽然心生不妙,又将那禁步举起,借着山隙间的一点光线仔细看去。
  禁步是她的不错,然而……
  她想起来,那日上妙胜小境时,她根本没有佩戴这条禁步。
  不好,中计了!
  “出来吧,殷三娘子。”
  明舒含笑的声音从洞外传出。
  她站在树影里,身上的裙子沾了泥污,形容有些狼狈,眼神却如洗后的天空一般透亮。
  并没让她等太久,山洞里慢慢挪出一个人来。
  殷良君那张纯良甜美的脸庞亦从山洞的阴影渐渐出来。
  “你诈我?”她脸色如常,没多少害怕,只是举起手中禁步扔在明舒面前道。
  从陶以谦悄悄告诉她陆明舒上妙胜小境起,就通通都是一个局。根本没有什么被抓下的证物,一切不过是为了抓住她而布的圈套。她本也不会真的上当,原躲在暗中静观其变。
  那日上妙胜小境时穿的衣物鞋袜都已处理了,但是随身饰品……她却忽略了。上妙胜小境本就是临时起意,她压根记不起当日自己身上所佩之物,明舒之局设得又急,她根本没有时间回自己房间回忆查找,遣开丫头匆匆赶到妙胜小境,抄隐蔽小路上山,她就想看看陆明舒能找到什么?
  那条禁步,让她失去了冷静。
  她一眼认出禁步是她之物,当下脑中便轰地一声全空,并没多想那禁步从何而来,只想着要抢回禁步,及至禁步入手,她方回忆起,那条禁步虽是她的东西,可她已好些时日不曾佩戴了。
  “五哥帮你拿到的?”殷良君边问边朝明舒靠近。
  明舒没回答。这的确是她费了好大的劲力,才说动陶以谦悄摸摸搞来了这条殷良君的禁步。
  想想陶以谦交给她时的表情,明舒可想笑了。
  她也的确笑了,落在殷良君眼中却像嘲弄。
  殷良君看了看四周,没人。
  “你觉得这个计策很高明?”殷良君又道。
  “不算高明,不过对付你,够用就好。”明舒微微笑,俯身去拾那条禁步。
  “你以为这样就能抓住我?”殷良君看着她拾起禁步,道,“这禁步我遗失了几日,一番回忆之下,才想起有可能是落在妙胜小境,所以今日来寻。”
  “牵强。”明舒道。
  “那又如何,再牵强它也是个理由。我要这么说,你照样抓不了我。”殷良君面不改色道。
  “没关系,你可以想一万个推脱理由,而我只要一句话。”明舒摩挲着禁步,笑道,“殷三娘子,你我无冤无仇,人人都知我不可能害你,而我又是整件事的受害者,我说凶手是你,凶手就一定会是你,如果他们不信,我还可以编造,杜撰。相信我,我能把当时的情况描述得绘声绘色,让每个人都感同身受!”
  “你……你根本什么都没见到,却要捏造事实?”殷良君平静的面上起了裂纹。
  “不需要我亲眼见到,当事受害者的话,更加令人信服吧?我站出去,本身就是个证据……假得又如何?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让它变成真的!”明舒仍在笑,说的话却叫人遍体生寒。
  “你……”殷良君咬紧了后槽齿,忽然间竟想不出对付她的招术来。
  “我什么?你不该如此惊讶才对,这不过是以牙还牙。你在害怕?可这么多年,你的姐姐,就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明舒说着朝她伸手,“走吧,随我去见你的父亲母亲,他们可都在等着你。”
  殷良君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片刻后也笑起,慢慢靠近明舒道:“跟你去见父亲?母亲?好呀……我随你去……你去死吧!”
  随着一声低喝,她突然间朝明舒扑过去。
  明舒人在山沿,背靠山崖而立,这一扑之下若是摔落,可没上次那般幸运能抓住山石保住小命。
  惊急之下,明舒站着未动,旁边却有道人影掠来,疾如电光般冲到明舒身边,毫不留情地出手。
  “啊——”
  发出惊恐尖叫声的不是明舒,还是殷良君。
  “没事吧?”陆徜的声音响起。
  他一直都藏身在她附近,这才是他今日定要跟着明舒入殷府的原因。
  “阿兄,你下手也太狠了吧,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啊。”明舒看着被陆徜踢开的殷良君咋舌。
  殷良君挨了一脚,整个人又撞到山石上,疼得脸色惨白,眼泪直落。
  好歹对方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这也太……
  陆徜反问:“对付禽兽还讲怜香惜玉?”
  “……”明舒无话可回。
  ————
  怀秀阁外的抱厦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殷立诚、李氏并殷家公子殷皓宇通通都在,正坐在抱厦里焦急得往外望,殷皓宇年轻耐性差,坐了一会就站起走到庭院里,问陶以谦:“五哥,你喊我们到这里,说抓到那日害陆伴读的真凶,人呢?”
  陶以谦正站在庭院内朝外张望,闻言头也不转只道:“快了快了,就来了!”
  话音未落,门外已现人影。
  他欣喜地一拍大腿:“瞧,说来就来了!”
  远远的,明舒与陆徜并几个丫头婆子正簇拥着一人慢慢前来。殷立诚与李氏都从位置上站起,望向远来的这群人。
  殷皓宇的目光也在这群人间逡巡了半天,却没看到被五花大绑的人,来的都是熟面孔,没有一个像凶手的,他不免急道:“凶手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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