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的方向里,有一颗几乎不会被错过的星星。哪怕是相当不适合观星的纽约,视野当中的那一点星光也足够醒目耀眼。
“西里斯,天狼星。”
伊芙对于这些简单的星象概念还是有着基础的了解,毕竟这是时钟塔魔术师入门教学内容的一部分:“夜空当中最亮的星星之一,在埃及魔术之中也被称作是‘水上之星’,梵语里称作Mrgavyadha,象征着湿婆神。一些有关于神降的魔术会运用到天狼星的概念。”
“你们中庭人总是赋予这些星星额外的含义。”
洛基绿色的眼睛在夜色之下熠熠生辉:“碰巧我再告诉你一个额外的含义吧,也有将天狼星称之为是Lokabrenna的说法。”
“Lokabrenna.”
白发的魔术师有样学样地重复道:“我记住了。”
“——它的含义是,Loki所降下的火焰。”
洛基没有回头。他看着夜空,整个身子一动不动,微长的头发在风中微微摇晃。
“命运的三女神在很久以前所降下的预言,说我将会带来铺天盖地的劫火,让整个世界陷入恐惧和死亡的阴影之中。”
诡计之神的声音在夜色之中轻轻飘过,仿佛一吹就会四处逸散,再也无处追寻:“大概是降下那道预言的时候,阿斯加德和中庭的距离还没有那么遥远,有一小部分人类将这个预言记录了下来,最终在有所修缮的情况下,化作了一颗星星的名字。”
“我也很难相信这样的预言,只是没能想到,在别的世界里,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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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命运被写上了一颗星星。”
迄今为止的分卷:
亚种圣杯战争,歌剧院的悲鸣,魔术与复仇者,尼伯龙根之歌,天地乖离之星,梦与现实之隙,迦勒底的来客,不死者的悲愿,■■惠临之前,烧却的■■■,星辰诞生之时。
第60章
夜风中, 白发的魔术师转头去看, 诡计之神裹在自己的披风里, 和他大块头的兄长相比简直算得上身形瘦削,看上去就像是夜色洪流当中的一叶扁舟。
“你还什么都没做。”
伊芙说道:“况且从目前的情况看, 你的魔力也根本不够烧掉整个地球。”
哪怕魔力恢复了都很难,更别说现在魔力中断的情况了。
这个扎心的说法让诡计之神不禁失笑:“就算我对预言类别的魔术没什么了解,但是未来不是像你这样描述的。”
“你拿到圣杯之后会想要毁灭地球吗?”
魔术师皱起眉头思考道:“这样对于你来说也没什么好处呀。”
“未来和预言也不是这么运作的。”
洛基摇了摇头:“和想不想,有没有好处都没关系, 应运而生无论如何都不可回避的才是预言。”
伊芙托腮回味着这种说法,她对于阿尼姆斯菲亚的观测方式也一无所知,测算未来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因兹贝伦所擅长的方向,更何况那是来自于命运女神的宣告。她一边思考, 一边裹着毛毯在夜风中打了个喷嚏。
洛基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这家伙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大半夜爬出天窗也不披着斗篷。诡计之神以纡尊降贵的架势分享了自己一半的披风,将体型比自己小了不止一号的魔术师揽进身旁,明显白化的手腕之下是淡青色的血管,脉搏在皮肤之下沉稳鼓动。
他拎起那条手臂,手背上的令咒鲜红可见。
这就是全部的联系了。短命的人造人和命途长达数千年的神祇,通过一次意外, 一个魔术, 一场战争所建立的短暂的、时刻都可以剥离的浅薄缘分。
“你不想活得久一些吗?”
良久, 洛基突然开口:“比起普通的中庭人, 你们应该是和魔力更加亲和的生命, 中庭稀薄的大气魔力对你来说反而是一种损耗,如果移居到魔力(Mana)浓度更高一些的地方的话,理论上应该能活得更久一下。”
——比如阿斯加德。
他是九界最强的术师,母亲又是最为智慧的爱之女神,如果他愿意的话,哪怕从头开始解明爱因兹贝伦的人体炼金术,也未必不会找到延长使用寿命的方法。
肢体接触并没有传来多少热度,诡计之神的手指尖比预想的温度还要低一些,好在附加了卢恩加护的披风阻绝了大部分的寒风,伊芙略微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
“这没有意义的,Caster。”
魔术师轻轻说道:“马奇里·佐尔根活了五百年,从最初一心想要实现人类救济的追梦者,成为了一个心思扭曲只为了苟延残喘延续生命而不择手段的老人。你懂我的意思的,Caster,人类的灵魂是会被时间所消耗的,人造人也一样,强行令灵魂承受超出限度的时间,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腐朽而已。”
与身体的使用年限不同,灵魂的损耗,是魔术也不能够回避的难题。
洛基张了张口,想说魔术行不通的话魔法总归是可以的,又想起了被不完整的第三法所诅咒的卡达菲尔斯,那家伙苟延残喘在世界上追寻着永生或者是速死,生死之际哪怕任何一个都能够给他带来解脱。
人工缔造的灵魂,能够坚持的时间只会更短。
当然,他也可以自私地将这个灵魂从躯壳里剥离出来改变其状态,像是那个斯特兰奇的斗篷就可以维持精神安定很长时间,但是这和间桐脏砚导致灵魂的异化并无区别,只不过是将放任灵魂的腐烂改成了将它泡进福尔马林当中制作成栩栩如生的标本而已。
都,没什么区别。
他恶声恶气地看着一脸平静的魔术师,对方这个该死的表情让他看了就更加生气:“尽可能祈祷自己在转瞬即逝的时间里坚持得久一点吧中庭蝼蚁!等你临死之前我绝对会把你拆出来做成新魔杖的杖芯!那个可笑的魔力炉芯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丁点的用途了!”
如此说完还不解气,他气势汹汹地瞪着那双红眼睛:“或者根本连魔杖都不配做,你就做好准备被缝在斗篷里吧!”
他怎么又生气了。
好想问问索尔到底为什么。
魔术师环住自己的膝盖尽可能缩小表面积:“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做个镶嵌灵魂的宝石吊坠什么的。”
洛基一瞪眼:“你还想挑捡?”
伊芙缩了缩脖子:“不是话题正好聊到这里吗我就想开个玩笑……”
时间终将会继续以不可阻拦的态度涓涓流淌。
无论是作为一个阿萨神还是一个冰霜巨人,一个阿斯加德人,他的生命都会按部就班地走向漫长的终局,相形之下人造人的生命尺度不过是心跳一拍一般的短暂。在人类眼里漫长而望不到尽头的生命里,以令咒的魔力所强行捆束在一起的时间,更是微不足道的一道星流。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
洛基眉心一跳,这家伙居然还真的敢就着这个话题畅想了起来:“我应该会是个挺好用的魔术礼装的。埃尔梅罗老师曾经还羡慕过我的领悟速度和魔力来着,在时钟塔里也绝对是佼佼者的水平。”
“和一群中庭蝼蚁相比的出类拔萃会让你觉得很骄傲?”
诡计之神出言讽刺:“还有你就这么简单随便地把自己的灵魂都送出去了?”
“人类里有不少人会选择在活着的时候签署器官捐献协议的,希望自己在死后能够帮上别人的忙,或者推动医学的进步什么的……”
魔术师靠在绿色的披风中,白色的头发紧贴着黑色的:“大概正是因为生命短暂才会生出这种想法,希望能够在离开之后也帮上什么忙吧……这个你不懂也没关系的。”
他确实不懂,但是白捡一个不带憎恶的灵魂还搭配好用的炉心还是很赚的。可是明明怎么想都算自己稳赚不赔,却还是会觉得仿佛哪里空了一块,自己还是亏了一样。
“那你得签魔术协议,关于死后的灵魂归属问题,总之空口无凭。”
洛基硬邦邦地说:“然后说不定可以在魔杖杖芯和斗篷里挑一个喜欢的载体,宝石吊坠也行,如果我近期能找到合适的石头的话。说不定几百年之后我就会用装着你灵魂的礼装四处作恶,让预言之中的恶名传遍九界,然后你也会跟着一起杀死成千上万人。”
“那不会,那个时候我肯定会阻止你的。”
魔术师笃定地说。
“……这听上去也不错。”
洛基感叹道。
“如果是宝石吊坠的话我比较喜欢红色的。”
“想都别想,红色和我一点都不搭。”
“我的眼睛是这种颜色嘛,之前老师还开玩笑说如果我有一天能够达到色位(Brand)魔术师的话,挑个喜欢的颜色可以是红色。”
“不可能,只有索尔那个傻子才适合这个颜色,如果你坚持的话说不定我会把最后的礼装成品送给索尔。”
伊芙想象了一下某个金发的大个子,他应该是断然不会用魔术来战斗的:“好吧,你赢了,挑选你喜欢的颜色就好。”
他大概会选择绿宝石吧,就像是梦境中的阿斯加德一样,那些开满了整个花园的熠熠生辉的绿玫瑰。
就像一双绿色的眼睛。
……只不过那双眼睛现在喷吐着怒火。
洛基深吸一口气,从手掌心里变出匕首,手法粗暴地揪住魔术师的一缕头发割了下来。
“……?!”
迎着对方的疑惑,他恶狠狠地解释道:“这是为了防止灵魂归属于别人所做的保险措施,毕竟你是个随随便便就会把灵魂送出去的蠢货……我会一直等到你死为止,这个灵魂都是我的东西,连你自己都别想用魔术干涉。”
诡计之神居高临下地宣判了某个人造的灵魂成为他自己的所有物,像是补充说明一样气急败坏地命令道:“现在,用你那个随时会报废的炉芯和已经归我了的灵魂生成一些魔力出来。”
他们交换了一个亲吻。
魔力的让渡断断续续磕磕绊绊,倒不如说,对方在意的根本不是这点对于神来说聊胜于无的魔力。
在不启动多元重奏这种出格魔术的情况下,作为九界第一的术师,爱因兹贝伦能提供的魔力,相较于地脉能够汲取出来的力量其实不相上下。在不要求传输速度的情况下,汲取地脉才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一只手摁住后脑勺,另一只手死死捏住魔术师的肩胛。伊芙微微睁大眼睛,除却魔力的让渡之外,对方传递而来的,几乎可以确定是名为悲伤的情绪。
“反正你什么都不明白,说不定也正因如此才能死得毫不犹豫。”
短暂的空隙留给对方喘息,洛基咬牙切齿地说道:“蝼蚁一样的生物就该一无所知地去死。”
——你在难过些什么?
“反正不过就是圣杯战争而已,等到夺取了魔力之釜你就彻底没用了!作为圣杯战争的道具而生的家伙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权利!
——你与生俱来的权利,是死在约顿海姆的石阶上。
鲜血的味道裹挟着魔力在唇齿间扩散开,传递着轻微的刺痛。这样的情绪不知道是针对那个千年来在阿斯加德的王位面前被忽视的自己,还是针对仿佛下一秒就会凋零却仍旧对此无动于衷的灵魂。
“能够参加圣杯战争,真是太好了。”
魔术师发出低声的喟叹,仿佛真的完成了什么一生的使命。下一秒,她就被敲晕在了对方的手臂当中,视野彻底暗淡下去之前,留下的最后一副图景,是一双边缘泛红的绿色眼睛。
第61章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起码时钟显示的结果是如此。
醒来之后的伊芙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直接穿越到了一年之后。房间格外凌乱, 她整个人以对角线的姿势躺在床上, 脑袋上还扣了一个抱枕。整个魔术工房的防御术式被破坏得乱七八糟, 原本留宿的藤丸立香和玛修·基列莱特也不知所踪。
更不论原本就神出鬼没的Caster先生。
手机滚落在客厅的地上,屏幕微微发亮。伊芙走出房门把手机捡了起来, 系统提示您有一百二十九条未接电话。
伊芙:“……”
感觉更像是一觉睡了一年了。
她仔细翻了翻,一条来自自己的老师埃尔梅罗二世,剩下的一百二十八条来自托尼·斯塔克。
伊芙:“……”
她给埃尔梅罗二世回了过去,铃声响了几下被接听起来,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有些疲惫的男声。
“伊芙?”
“老师,您找我?”
“啊,你们那边的有个组织给你打电话没联系上,就找到我这里了。”
埃尔梅罗二世的声音顿了顿:“没受伤吧?”
伊芙摸了摸自己后颈, 被狠敲了一击之后还有些隐隐作痛:“没有。”
“那就好,注意安全。”
埃尔梅罗二世嘱咐道:“听说你们那边两骑从者打起来了,而且迦勒底也已经介入,之后应该会联系你,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的,老师。”
“记得保护好我的魔术刻印,纽约那边没有调律师,如果离开了魔术师的温养很快就会失去功能的。”
埃尔梅罗二世故作严肃。
听筒的另一边传来短暂的沉默, 现代魔术科的君主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伊芙?”
他听到自己从爱因兹贝伦的古堡里捞出来的弟子斟酌着语气, 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说道:
“老师, 能不能请求您来一趟伦敦?带上那件衣服……很抱歉, 我可能没办法, 坚持到回伦敦将魔术刻印还给您了。”
“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