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系统不懂,进一步说道:“我稍微会画一点画。用那个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到网上约稿接单。到时候不要报酬,直接让对方帮我买高考复习资料,然后发快递寄到这里来。”
说到“稍微会画一点画”和“约稿接单”的时候,林笑音的语气十分羞涩,像是觉得说出这样的话来,太过傲慢自负了。
不过眼下,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果然,系统表现得相当迟疑,它打量着林笑音足球的外表:“……这样能行吗?且不说约不约得到稿、会不会有人答应这种方式付稿费,你现在是个足球,还能画画吗?”
“可以先试试看。”
林笑音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坐以待毙。
毕竟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尝试做的事了。
*
周朔的工作,虽然有着一年超过三十万的高收入,但他一个星期要工作六天。
仅剩的这个休息日,他通常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在家里睡到昏天黑地。
今天也差不多。
周朔和小羊两个人在各自房间里,到头睡到中午。醒来以后,他们一起凑合着点了外卖,吃完的外卖盒随意丢在桌子上。
小羊自备了游戏机,拿周朔的卡带和电视打游戏。周朔显然已经玩过了,进度超过小羊很多。他歪在沙发上看书,时不时瞥小羊一眼,说几句战术配置技巧。
周朔没有去上班,家里又有两个人,林笑音不敢到处乱滚。她变得很无聊,只好听一会儿客厅里的动静,睡一会儿觉。
忽然,门铃叮咚响了一声。
周朔起身开门。
“你好,顺丰速递。”
“嗯。”
周朔很快拿了个快递回来。
小羊全身心地投入在游戏中,百忙之中抽空瞧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你买东西了?”
“对。”
是之前网上下单买的三个摄像头。
小羊忙着打游戏,问了一句就没有再问。
周朔拆开包装,简单研究了一下摄像头的说明书,但在打算开始安装的时候,他忽然犹豫起来。
他本来打算将摄像头,一个装在客厅,另外两个分别装两个卧室里。
但是,他突然想到,自己最近总是能够感觉到凝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而那道视线,似乎大多数时候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甚至直到现在,那种被注视的感觉都没有完全消失。
说来奇怪,这种被凝视的感觉,非常诡异,但周朔并不觉得对方有恶意。
他认真思索片刻。
或许只是他多心了,但万一的确是有人……?
他每天都睡在房间里,床底和衣柜也检查过,应该没有人藏在他卧室里。但,会不会有可能是从窗外有人看他,或者有人在他卧室中安装了监控,所以他才会有这种感觉?
这样的迟疑,让周朔的动作变得没有那么快,而且他多留个心眼。
左思右想,他先走过去,关上自己卧室的门,然后才将两个摄像头,分别安装在客厅和次卧。
周朔和小羊打了一天游戏。
等到第二天早上,周朔特意设置了一个凌晨四点的无声震动闹钟,将自己叫醒。然后,他摸黑,轻手轻脚地将最后一个摄像头,放在了很不起眼的角落里,保持“开启”状态,这才悄然回去睡下。
*
林笑音和平时一样醒来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半。
扫地机器人按时开始启动,周朔也和平时一样起床、冲澡、上班。
要说今天和往常有什么区别的话,唯一的变化就是由于小羊的留宿,昨天留下了一大堆外卖垃圾。
周朔熟练地将它们分类好,吃剩下的归到厨余垃圾,装入绿色垃圾袋;包装盒和餐具归入其他垃圾,装入普通垃圾袋。然后他特意在八点起了个大早,赶在垃圾投放时间结束前,将它们都丢出去了。
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于是周朔和杨星一出门,林笑音也跟着行动起来。
林笑音昨晚已经下定决心,要主动做一些尝试。
她垂涎地悄悄盯了数位板一晚上,并且在脑袋里草拟了好几遍行动方案,觉得理论上来说,值得一试。
林笑音悄悄地滚过去,滚到数位板盒子旁边。
她费劲地将数位板的包装,在不影响外观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拆开。
林笑音练习了很久,她可以将自己瘪掉的球皮面摆成一个“手”的形状,并凭此完成很多细微的动作。
花了半个小时,林笑音终于将数位板完美地拆出来了。
她用身体的一部分拖着数位板,用几本从床头柜上拖下来的书当垫脚,费劲地爬到电脑椅上,接着又从电脑椅费劲地爬到桌上,最后顺利地将数位板接上电脑。
以一颗球的状态完成这个浩大的工程,林笑音不禁欢呼了一声,热烈庆祝自己的成功。
然后,她用身体的一部分“卷”住数位笔,试着操作桌面。虽然方便程度远远不如当年的手,但是她成功了!林笑音忍不住又欢呼了一声。
所有的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打开电脑以后,她甚至发现周朔的电脑原本就安装好了PS,就像是上天都在帮她一样,一切都太完美了。
林笑音立即就卷着数位笔,在电脑上尝试画了一只小狗。
椭圆身体,耳朵,摇晃的小尾巴,上色……
林笑音一样一样完成,仍旧非常顺利。虽然没有以前用手的手感,但是画的水平尚可,应该不至于连几本五三都挣不到。
林笑音心旷神怡,她再一次有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她在D盘里翻翻,在一个软件程序的内部文件夹里,又建了一个很不起眼很不起眼的文件夹,将自己的画保存在里面。
然后,她登上社交网站,但在注册账号的时候碰到了问题。
这年头,正规网站都要实名认证了,而林笑音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手机号。
都闯到这里了,就这样被打垮,林笑音实在不甘心。
她在脑海里掐住系统的脖子拼命摇晃。
系统被她掐得窒息,只好改口:“好吧好吧,我帮你就是了。”
然后,系统不情不愿地摸出了它自己的小手机,在上面戳来戳去,说:“我的手机在这个世界也是可以用的。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穿书者居然要用系统的手机的……我借你注册账号,只借你注册账号而已啊!你不要告诉别人……这应该不算违规吧?”
系统有些担心地碎碎念着。
林笑音却已经满意了。
她用系统的手机注册了一个新账号,将小狗当作例图贴上去,又发布了她事先想好的那个报酬奇怪的约稿函。接着,她心满意足地删掉了自己用过电脑的所有历史记录。
林笑音知道周朔每天都要加班到凌晨,所以做得从容不迫。
系统在脑海中,双手环胸看着她完成这一切,问道:“这样就行了吗?你就能挣到你的辅导资料了?”
“没有那么容易。”
林笑音摇摇头。
“没名没气的新人,本来想约到稿子就很难了,更何况我只有一张例图,报酬还很奇怪……不过没事,总之先试试,例图可以慢慢增加,别的也可以再想办法。”
林笑音笑眯眯地给自己鼓劲:“万事开头难,有了起步,就说明比以前好了。”
*
周朔回到公司后,早上先开了会,然后又写了几个小时代码。
他今天效率不高,因为惦记着家里的三个摄像头,他总有些集中不了精神。
于是快到午休时间,手里的代码也告一段落,周朔拧了拧鼻梁,停下敲键盘的手,拿起手机,戳开摄像头监控。
次卧没有异常,意料之中。
客厅没有异常,并无外人进来。
主卧……
长期的加班,让周朔平时都始终处于疲惫状态中,即使刚休息过一天,他也里里外外透着一股没精打采的倦怠。
然而在看到主卧摄像头拍到的画面时,他却精神一震,整个人难以置信地坐了起来!
第8章 抓包
画面中,一只黑白相间的漏气足球,正专注地“坐”在电脑桌上,卷着数位笔画画!
一只足球,在用数位笔,画画???!!!
周朔眼睛瞪得滚圆。
有一刹那,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出现了什么幻觉。
于是他揉了揉眼睛,可是等他再看向摄像头录下来的画面时,内容依然没有变化。足球还在桌子上画画,甚至画得更快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周朔如计算机般冷静而理性的头脑,死机了五秒钟。
然后,他让自己沉静下来,提醒自己这个世界一定是合理的,就像0和1一样有理有据。他一定能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他打开存下来的录像画面,倒回去看上午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他就看到,他一出门,这颗足球就从角落里滚了出来,开始拆wacom的包装盒。
足球熟练地开了电脑。
足球爬到了他的电脑桌上。
足球熟练地安装并使用了数位板。
足球熟练地打开了photoshop,并且开始画画。
足球画得挺不错的,比他强很多。
所以它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周朔冷静而理性的大脑又死机了五十秒,完全没有分析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东西到底算什么?
足球精?
足球妖怪?
类似田螺姑娘那种?只要人不在,就会自己动起来?
他日以继夜地加班终于感动了上天,给他派了田螺姑娘来缓解社畜的家务压力?
可是他已经拥有扫地机器人擦窗机器人空气净化器,实现了全自动化家务,田螺姑娘不科学的传说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而且田螺姑娘那种性质的话,不是应该干家务吗?为什么这个球在用数位板画画?!
周朔的大脑还在死机中,这时,忽然从上方伸下来一只大手,越过挡板,敲了敲他的桌子——
“还在上班时间,不要玩手机。”
周朔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看到自己上司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是。”
周朔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周朔的上司有着精心打理过的黑色短发,戴细边眼镜,西装干净体面。
上司冷淡地点了下头,然后抬起手表,另一手推了下细边眼镜,看着时间,道:“我知道你事情可能告一段落了,但离正式的午休时间还有五十六秒。这个时间你可以考虑一下下午的工作安排,不要浪费。”
说完,上司拿着自己手上的文件,回到了旁边的工位上。
等上司看不见他们了,小羊才贼兮兮地凑过来,对周朔道:“朔啊,你忘记今天黑扑克留在这栋楼了?玩手机这么明目张胆,小心点啊。”
“……嗯。”
周朔还没有从自己看到的摄像机影像和被顶头上司抓包的双重冲击中回过神来,迟疑地应了一声。
那个扑克脸的男人,叫作罗恒。
他是负责周朔杨星这个小组的技术主管,也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这个人今年三十岁,海归,常春藤名校毕业,相貌端正,衣着精致,虽然同样是技术宅男出身,却比其他人多了一层社会精英的气质,在一众秃了头的中年主管中显得格外年轻挺拔。
据说他还是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和现任技术总监在国外读书时就相识,是同门师兄弟。罗恒也很受这位技术总监的看好,可谓前途无量。
不过,小羊私底下送了这位上司一个绰号,叫“黑扑克”。因为他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且总是穿熨帖平直的黑色西装。
这个绰号起先只是小羊叫着玩的,但因为叫着太过合适,到后来大家都这么喊,连开发部外面的人都喊起来了。只有罗恒本人不知道。
罗恒是个非常公事公办的人,对时间和质量的要求也吹毛求疵。
但是他作为主管,对待下属很公平。他本人讲理,只要是理由充分的建议就会认真考虑,个人技术也很高超。再者周朔小羊这个开发组平均年龄相对不大,除了王泉礼,大家都比罗恒小,倒是对他都很服气。
小羊在旁边碎碎念:“说起来,黑扑克他从来不和我们私下聚会,也很少组织团建,就算是必要的工作活动也不太说话,你说他私生活到底是怎样的?有女朋友吗?”
周朔没有回答。
小羊已经自顾自下了结论:“我看是没有。他肯定是个和你有的一比的注孤生。”
周朔这个时候满脑子都是他家里的足球正在玩数位板,没有心情和小羊讨论黑扑克的八卦。
他混乱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一下子从工位上站起来,说:“我下午可能要请假。”
“啊?!”
小羊很震惊。
“马上就要算绩效了,这可是关乎奖金和晋升的。现在大家一个赛一个的玩命儿,恨不得通宵留在公司加班,就是为了算工作时长的时候有优势。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请假?!”
周朔敷衍地“嗯”了一声。
他本来差点脱口想跟小羊说,他监控看到家里的足球在用数位板,但想想这样的说法实在太离奇了,别人恐怕要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再说,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周朔也抱着侥幸觉得或许是自己看错了。
于是他改口说:“我身体不大舒服。”
“身体能忍忍就忍忍,奖金影响了的话,可是好几万啊。”
小羊替他舍不得。
但想想周朔的情况与自己不同,他又有些酸溜溜地道:“自己有房就是好,连请假都比我们自在一些。”
周朔没心情再跟他讨论这个,立即就去找黑扑克调休。
黑扑克虽然面冷,却是个讲理的上司。周朔今年的年休还一天都没用过,他看周朔面色苍白、脸色难看,并未怀疑他身体不舒服的说辞,爽快地准了半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