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但说不上是回国了, 不过这次应该会跟着一起回去。”许明家用嘴唇碰了一下那杯酒,抿了抿, 杯子里压根没少, “她一直都在渥太华。”
“我以为她在美国?盛佳悦不是说要请她去盐湖城主持综艺吗?”连安川显得有些吃惊, 直起身来询问。
“她怎么会愿意去佳悦哪儿?”许明家给了他一个眼神, 叫他自己体会,“自己想想, 你老婆会去求你女伴帮忙吗?”
连安川像是被许明家描述的这个场景吓到了,用力摇摇头要把这个画面从脑海里甩出去。
“说起来真是同人不同命,”他感慨了一句, 目光落在自己轮番敲打着吧台的指尖上,“魏星笑和盛佳悦一起拿了两届奥运金, 结果最后一个天一个地。”
“魏星笑那是意外……”许明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说完这几个字之后便是长长的沉默。
昔日的战友兼好兄弟相顾无言。
“其实除了黎楷和笑哥之外, 咱们都过得挺好。”最后还是连安川率先打破了一片寂静, 朝许明家露出灿烂的笑容, 拍了拍他的手臂, “我一年到头都在国外, 儿子就靠你多关照关照了。”
“你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许明家抬眼瞥了前队友一下,“连枞是个好孩子。何况他也是我外甥, 该他的一样都不会少。”
酒吧营业到凌晨四点,侍应生收工的时候还有零星几位客人没走,不是喝多了不知道自己人在哪儿,就是心里有事一个人闷着。
许明家和连安川站在门口又一起点了根烟,烟灰窸窸窣窣地掉在地上
随着最后一口烟吐完,两人在夜色里一南一北,分道扬镳。
第二天,渥太华的体育馆里热闹极了。
枫叶男女老少对于表演滑的热情甚至要高过正式的比赛,入场时拖家带口的不计其数。
上至走路颤颤巍巍的老人,下至嘴里叼着塑料小喇叭的混世小魔王,黎楷出去买零食的档口,甚至还看到了好几辆婴儿车。
加拿大人对于花样滑冰的热情可见一斑,更何况今天还有他们引以为傲多年的国民CP佐伊·摩尔和爱德林·特伦布莱。
抱着几包膨化食品回来,黎楷发现前后的位置都已经坐满了加国观众,华国国家队和几位越洋而来的霓虹老姐姐显得格格不入。
她一路说着抱歉,挤到司安恪身边坐下,惶惶道:“这样和他们混在一起坐不要紧吗?没人会来围我们吧?”
今天的表演滑,拖了诸如丹羽芳行几位巨星的福,上万人的场子在开票后几天之内就一抢而空。原本留给运动员的一整片座位,也在前几天开放给观众购买了。
于是想要来看演出的运动员都不得不零星地分散在各个角落里,稍微有名一些的选手便全副武装,试图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
华国国家队如今人才济济,今天表演滑无所事事的只有黎楷、司安恪和成年组男单独苗官轩。
此时几对不太出名的运动员已经被少数粉丝围起来要签名了,这让毫无伪装的黎楷心里有些发憷。
“没人会认出我们吧?”司安恪语气里满是笃定,根本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儿。
官轩捏着司安恪递给他的饼干,放在他俩眼前摆了摆,“我觉得我自己足够安全,你俩?”
他顿了顿,“已经被相机盯上了。”
黎楷和司安恪惊恐地朝官轩饼干所指的地方望去,结果直直对准了官方摄像机的镜头,两人满头问号的的表情立刻被转播到了会场中央的大屏幕上。
在两人身后一脸坏笑的官轩同样显眼,四周的观众席上都传出了压抑过的笑声。
“官轩,你没了。”黎楷把剩下的零食全部往司安恪手里一放,勒令他一块都不许给这位无聊的师兄吃。
当然,她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在演出开始前就给官师兄解了禁。
世锦赛的表演滑相当好看,上半场黎楷除了给国家队的队友鼓掌之外,所有的男单也是一个不落,尖叫拍手一条龙服务,声音甚至都要盖过身边挥舞着日本国旗的死忠粉了。
“那么喜欢男单,你当年怎么不去滑单人呢?”见状司安恪少不得酸溜溜地说了她一句,还顺手往黎楷嘴里塞了一块垃圾食品,阻止她再一次向冰场上的运动员发出满怀爱意的呼唤。
黎楷刚要喊出来的话,被一口吃的堵回来,气鼓鼓地嚼完,她灌了口水就开始呛自己小气的男伴,“你想想你说的这话有逻辑嘛!咋地了?是运动员不能追星?”
司安恪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小声嘀咕,“早知道当年干脆转男单算了。”
明面上聚精会神盯着冰场上选手的官轩,听见以后突然“噗嗤”笑了一声,引得黎楷和司安恪齐刷刷转头瞪了他一眼。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听到。”只见他那手背顶着嘴,弯腰憋笑憋得辛苦。
喂!看戏看得过分了啊。
可惜黑不拉几的环境,让黎楷的眼神没法隔开一个司安恪,传到官轩那里。
后面半场是重头戏,丹羽芳行和摩尔/特伦布莱相继出场。
压轴登场的丹羽芳行一踏上冰面,黎楷右手边几个举着国旗的日本老姐姐就开始一边挥国旗,一边抽空腾出手来抹眼泪,感情极其充沛。
“Yoshiyuki干巴爹!”有了这几个老姐姐的打头阵,黎楷也一点都不含糊,扯开嗓子就喊了句“加油”。
这可把身边的几个姐姐惊喜地不轻,自己马上要表演的宝贝崽都顾不上看了,连忙拉住黎楷,用磕磕巴巴的日式英语问她是不是也喜欢丹羽芳行。
黎楷听懂了个“喜欢”,于是一个劲儿点头,轻而易举地收获了一堆丹羽君的绝美无料。
“快看!”其中一个老姐姐突然尖叫一声,然后再次大喊丹羽芳行的名字。
“丹羽君朝我们这里看了一眼!”另外一个姐姐兴奋地告诉正在和黎楷“聊天”的那位,让错过了丹羽芳行绝美回眸的女士拍着大腿直呼后悔。
丹羽芳行的节目总是很有一股少年气,就算是表演滑也要拿出最高难度的跳跃配置——勾手四周跳接后外结环三周跳。
稳稳当当落冰的那一刻,黎楷和几位老姐姐一齐爆发出了观众席上的最强音。
“快看!丹羽君这个动作换位置了,他原来应该是背对着我们做的。”老姐姐对丹羽芳行表演滑的动作都了如指掌,最细微的变化也逃不过她们的眼睛。
丹羽芳行动作一变,直直就对着黎楷他们这边做了个飒爽的经典动作,用刃深到整个人几乎贴在冰面上,引得这里的粉丝尖叫连连,掌声一波接着一波。
黎楷捧着心,靠到司安恪身上,连声道:“我不行了,这大哥太帅了。”
“这有什么难的!等我学会了天天做给你看。”司安恪拒绝自己的女伴因为一个外人如此上头,决定自产自销。
“省省吧,”她把从老姐姐那里收到的无料都往司安恪手里一塞,让他帮自己拿着,“这动作伤腰,你可别给我闪着了。”
还不等司安恪回话,再过去一点的官轩那里又是一阵低笑。
等到摩尔和特伦布莱上场的时候,黎楷才意识到这里终究是枫叶国的地盘,满场子上万人的呐喊混杂着尖叫,几乎要把体育馆的顶都给掀翻。
不过私下里平易近人的摩尔和特伦布莱,现在看着却十分适应万人齐呼的大场面,优雅从容地朝四面的观众鞠了躬。
这种几乎要击穿耳膜的尖叫几乎贯穿了两个人的整套节目,最后全场都起立鼓掌向两位传奇运动员致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他俩退役呢……黎楷腹诽。
演出结束,全场灯亮起来的那一刻,那位坐在黎楷身边的日本老姐姐突然对着她尖叫一声,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日语,拉住她和司安恪的同时掏出了索尼相机递给自己的姐妹。
就算再不明白老姐姐说了些什么,黎楷也该明白自己肯定已经被认出来了。
于是她认命地拉住司安恪和这位老姐姐一齐合了影,顺便在离开前指了指被男伴像捧奖状一样捧在手里、印着丹羽君绝美场照的文件夹,再次感谢来自他们的无料。
送走这几位时刻都很激动的老姐姐,心如死灰的黎楷有气无力的扑倒在司安恪身上,双手挂在他的后颈上装死。
她已经大概能猜到自己会在樱花妹那里被传成什么样了……
“活该。”司安恪把文件夹卷成一筒,用印着丹羽脸的部分把黎楷从他身上推开,迈开自己一米二的腿,故意将黎楷丢在身后。
“喂!”黎楷喊了他一声,自信她的男伴肯定会马上回头。
“别喊了,没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官轩被黎楷挡在后头出不去,暗暗戳起她的轮胎,“一看就是气狠了,等着晚宴好好哄吧。”
说罢推着她一路往外走。
见司安恪真不回头,黎楷不比官轩急多了。
追星虽然是她的爱好,但只有司安恪因此闹脾气的时候才最有意思。
不过他俩甩起脸子来一向是有来有往,说停就停的,黎楷可不知道小朋友要是确确实实生气了应该怎么哄回来。
“唉?司安恪!司安恪你慢点!”她一路叫嚷着,一路朝司安恪跑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40章 三人齐齐回头,只见黎楷……
“奇了啊, 小司今天居然不是和一起来的?”晚宴上的徐舒阳拿着个手机,一身西服都掩盖不住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性子。
黎楷正为这件事儿发愁,嘴角朝下弯了弯, 断定徐舒阳这是在拐弯抹角地嘲笑她, “就因为我今天下午追星追疯了,结果他躲我躲到现在。酒店都被我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
“哟——能把小司气到, 小黎你也不是一般人。”徐舒阳拿手机指了指宴会厅的一个角落,“喏, 他在那里, 早过来了。是不是得谢谢你徐教练。”
“谢!谢谢!”黎楷实在受不了自己这个沙雕师弟, 赶紧认怂告退。
到了徐舒阳所指的那个角落, 黎楷才发现和司安恪站在一起的正是下午两人矛盾的主角——丹羽芳行。
宇宙男单一哥正和自己的男伴磕磕巴巴地用中文交流,其中还掺杂着两人散装的英语。
“咦?说些什么呢!”黎楷假装没事人一样插进了他们的对话里, 对两个人说话内容的好奇如有猫爪挠心。
“司君正在向我讨教那个贴着冰面的单足滑行,”丹羽芳行说起中文来不紧不慢,虽然是因为用起来生疏, 脑子没法转得那么快,但听起来倒还挺舒服的, “他说你很喜欢。”
不愧为当代巨星, 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让黎楷意外的是, 司安恪居然真的去问人家学这个动作了?
看起来这小伙子比自己想的还要实心眼儿。
“丹羽君刚才在问我对冰演敢不敢兴趣。”大概是自己准备私下里做的事儿被黎楷给发现了, 司安恪耳朵有点泛红, “不过我们就算去也要先报备国家队的吧?”
两人站到一起, 不好意思地朝丹羽芳行笑了一下。
世界一哥邀请他俩参加冰演, 他们居然还敢推三阻四的,听上去少不得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思。
“不用觉得抱歉,我很喜欢华国这样的制度。”丹羽君语出惊人, 让正在背地里吐槽华国体育制度的两人齐齐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们不是被国家队阻止参加冰演,而是你们队的制度让你们有了选择参加或者不参加的底气。”丹羽君苦笑了一下,说了一长串绕来绕去的话。
加上这位日本选手的魔鬼断句,黎楷脑子卡机了好一会儿才处理出这句话的意思来。
她倒是一直知道日本的闻名全球,因为每年都能请到世界顶尖的在役选手来参加,全境休赛季的大大小小的冰演几乎可以囊括前一个赛季所有国际滑联A级赛事各个项目的前三名。
冰演的种类也不限于普通的单人表演,甚至加拿大冰演自诩标新立异的多人节目,也是日本玩剩下的。
擅长文化输出的日本已经逐渐开始骗外国运动员和他们的一起排“冰剧”了。
麻烦归麻烦,但收入十分可观。这同样是欧美运动员前赴后继跑去日本参加演出的一个原因。
但没想到作为冰演最大的“受益者”,丹羽芳行选手居然羡慕很容易被华国国家队断了这条财路的华国运动员。
黎楷半天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所以日本的训练费真的很贵吗?”司安恪的一句话,猛然点醒了太久没为这笔费用发过愁的黎楷。
“不能和华国比,但其实比起去北美外训,日本的教练费和冰时费都相当便宜了。”丹羽掰起手指,把自己零零碎碎的费用一点点全加上去,丝毫不觉得作为世界顶级男单这么扣扣索索有什么不对的。
最后,他报出了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并且告诉黎楷和司安恪,这些全都是自费。
“去北美外训的话,至少还要再翻个倍。所以我选择在国内。”
黎楷勾住司安恪的手臂,两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这未免也太贵了点儿!”黎楷单手捂着胸口,对这么大的金额心有余悸,“就算你一个赛季每场比赛都参加,而且场场第一,也不能抵掉所有的费用吧?”
“嘛,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在休赛季参加各种各样的冰演啊——不说这个了,答应我,你们回去一定好好考虑一下这次冰演的事,好吗?”
丹羽君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日推上甚至有粉丝发了投票想让你们来,说这才是「东亚冰舞应有的样子」。”
他讲到到最后无奈地摊摊手,看来东亚冰舞糊得人尽皆知。
黎楷立刻点头答应丹羽芳行,并且对此感到有些惊喜,不过她随即想到了今天下午和那位老姐姐的合照,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正当黎楷发着愁,司安恪上身突然朝她靠了过来,以巧妙的角度把她勾进了怀里。
“喂!”黎楷吓了一跳,轻轻拿肩膀撞他,仰头去看司安恪,却被他的下巴给挡住了视线。她压低声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