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那朵高岭之花——杳杳云瑟
时间:2021-04-08 09:36:08

  姚盼抬眼,宗长殊抿唇与她对视,大抵是很少出现这种柔和的表情,嘴角的弧度有点僵硬,不太自然地冲她笑了笑。
  声音却是轻的:
  “去吧。”
  姚盼眨了眨眼。
  甜甜一笑,挥挥小胖手:
  “梨梨一会来找长殊哥哥!”
  “嗯。”宗长殊颌首,按按眉心,微有疲惫之色。
  随着他抬手时,衣袖滑落,姚盼看见他手臂上一截绷带,微有红色渗出,似是血迹。
  她一愣,宗长殊受伤了?
  为什么?
  姚盼有点困惑,又飞快地想到一件事——宗长殊为什么先她一步抵达了驿馆?她爹的旨意,不是让他跟江一起保护她么?
  宗长殊却只身独行,难道说,定安帝对他另有交代。
  姚盼现在是万分提防着她爹跟宗长殊有什么往来,主要是前世留下的阴影太深了,她爹给宗长殊放的权力实在太过,对他,简直像对亲儿子一样,无数次让姚盼怀疑,宗长殊才是真正的皇家子嗣,而她这个皇太女才是捡来的。
  想到今后会面临的局面,姚盼是心急如焚,哪里有什么心思沐浴。
  到了水房,姚盼还陷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那婢女唤了她几声,得不到回应,遂松开手,站上矮凳,弯腰试桶里的水温。
  温度尚可,她堆起笑容转身,唤了一声主子,门口空荡荡的,刚刚还乖乖等在那里的姚盼,没了影。
  长长的走廊,出现一枚小小三寸丁,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长,步履轻盈,两只眼睛圆溜溜,透着股说不出的狡黠灵动。
  白皙的脸蛋泛着粉红色,头上扎着标准的花苞髻,正是片刻前消失不见的姚盼。
  她左右望望,笃定地看向右侧,确定宗长殊刚刚是往这边走了。
  狗狗祟祟地摸到一间卧房,趴在窗沿边看,他果然在里边,屏风映出少年人修长纤细的身形,看他动作,似乎正在脱.衣服。
  脱.衣服?
  姚盼这才发现旁边放着一个浴桶,冒着袅袅热气,宗长殊脱下外袍,一圈一圈解开了绷带,果然,在上臂那里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很深,延伸到锁骨旁,不断渗出红色的血迹,看着就极疼。
  看形状,似乎是刀伤。
  他怎么会受刀伤?
  姚盼眯了眯眼,琢磨着要不趁他受伤,弄点皂荚在地上,让他滑倒,摔个半身不能自理。
  或者点燃迷烟,让他洗着洗着溺个水?
  姚盼叹了口气,也只是空想罢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确定宗长殊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也许,能从中得到什么讯息也说不定。
  她走神时,宗长殊已经脱下了最后一件衣服,露出一片白得反光的皮肤,腰腹折过去的线条,紧绷优美。
  姚盼被晃了一下,不由得在心里啧啧感叹,难怪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就这身段,登台唱戏都行了。
  许是终于感受到姚盼过于专注的视线,他猛地扭过头,跟窗台上小孩儿对上眼的刹那,宗长殊的表情都凝固了。
  而姚盼不偏不倚地,冲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特别灿烂、特别可爱的笑容。
  “长殊哥哥!”
  她将双手撑在窗台,垫着小小的下巴。
  眼神扫过他的全身,天真无邪。
  宗长殊一个激灵,唰地拉过旁边的衣物,挡住关键部位,看样子受惊不小。
  姚盼面色不变,懵懂地歪了一下脑袋。
  宗长殊略微镇定了一些,一侧目,提高音量喊,“来人。”
  门口昏昏欲睡的仆从一个激灵,脚步声响起,走进门边,“长殊公子?”
  “将殿下带下去。”
  他背对遮挡的屏风,缓缓地坐进了浴桶中,沉入热水,黑发飘散在水面上。
  他背对姚盼,只隐约露出个肩膀。
  那仆从走过来,不知该怎么下手,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她从窗台边扒拉走了。姚盼踢了下脚,不满道,“我要等长殊哥哥。”
  姚盼死活不肯离开半步,仆从也拿她没办法,一脸的为难。上面特意告诫,驿馆里里外外都知道,这小孩儿是个顶顶金贵的人物,可绝对不能磕着碰着了。
  “让她留下吧。”一道沉静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仆从松了口气,退到一边。
  姚盼没人管了,索性蹲在门口,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宗长殊身着中衣,刚刚洗完澡,整个人散发出清爽的香气。
  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一出门,就看到团子蹲着的身影。
  姚盼扭头看到他时,愣了下,少年湿透的黑发衬着瓷白的肌肤,中衣不像他平日里穿的衣裳,遮得并不严实,露出锁骨来,修长清晰,跟那种刚刚出浴的少女似的。
  雌雄莫辨的美感,冲击十足。
  姚盼的眼神,飘忽地往下,刚刚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貌似……还不错啊。
  宗长殊虽然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却也没有多想,他看了看四周,面容骤冷,眉间蕴上怒色,“伺候殿下的人呢,怎么让殿下一个人乱跑?”
  他刚走出一步,便被抱住了小腿。
  “饿饿,饭饭。”姚盼撅起嘴,委屈巴巴地说。
  宗长殊不免皱眉。这娃是抱大腿上瘾了么,如此娴熟。
  他试着挪了一下腿,姚盼却不撒手,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宗长殊,突然没了那种恐惧感,果然抱人大腿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吗。
  宗长殊如今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个全新的陌生人,又年轻又鲜嫩,还好骗,她兴趣浓厚着呢。
  都说宗长殊是个标准的面瘫脸,谁都别指望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别的情绪。
  姚盼却感受到,他低头看她时的眼神,明显柔和了一些。
  “想吃什么?”
  他居然问。
  姚盼心里大吃一惊?
  难道这就是萌娃的力量么?
  她似有领悟,看来宗长殊吃这一套,吃软不吃硬。
  遇到啥事,跟他撒娇倍儿好使。
  好像有点摸准了宗长殊的脾气,姚盼索性,顺着杆子爬,用脸蛋蹭了蹭他的衣角,瓮声瓮气地说:“想吃肉。”
  脑袋被揉了一下,姚盼一僵。
  那只手又很快地移走了,只留下温暖的触感。宗长殊被姚盼抱着大腿,就跟绑着什么定时炸.弹一样。
  彬彬有礼地跟驿馆的人问了路,这才一瘸一拐地走到灶房。
  姚盼终于松开手,看他翻箱倒柜,准备好材料,生起火,往锅里放油翻炒。
  姚盼盯着他的背影,袅袅烟火气中,他那笔直的背影,跟个小神仙似的,跟这一屋子的柴米油盐特别不搭配。
  姚盼百无聊赖地拽着绑头发的头绳,渐渐闻到一股香气,忽然觉得,肚子真的有点饿了。
  等他装盘端上来,姚盼深吸一口气,哇,怎么这么香。
  一盘炒牛肉,酱香浓厚,上面泛着一层油光,以葱花点缀,一看就勾人食欲。
  色香味俱全。
  宗长殊,居然有这种手艺?
  姚盼有点不可思议。
  饭也蒸好了,宗长殊盛上白花花的一碗米饭,姚盼自发地往板凳上坐,看着他,张开嘴:“喂梨梨。”
  让严厉的太傅亲自喂饭,此等好事,岂能错过。
  宗长殊怔了下。
  居然一句话没说,真的拿起了碗筷,舀一勺吸饱了牛肉汤汁的饭。
  放在唇边吹了吹,再送到姚盼口中。
  喂饭的过程,宗长殊全程沉默,却时不时,看她一眼。
  姚盼琢磨了一下他那眼神的意思,嘴里包着饭,口齿不清地说,“好吃。”
  宗长殊的眼底,明显微微亮了。
  淡淡应一声,“嗯。”
  表示他知道了。
  吃完,姚盼满足地打了个嗝,宗长殊用手绢擦了擦手,正要收拾碗筷,姚盼忽然站到板凳上,喊了一声:“哥哥过来。”
  宗长殊微微侧身,面上略有困惑。
  姚盼那两只油乎乎的小手,猛地抱住宗长殊的脖子,头颅凑近,在他颊边一贴,留下一个充满肉香味的吻。
  “奖励哥哥!”
  说完咯咯一笑,直接跳进了他的怀里。
  宗长殊愣住。
  他发现,只要跟这个小孩呆在一块,他发愣的次数,比他前后两辈子都要多。
  姚盼看到他的反应,暗地里憋笑几乎要憋死了,没有想到宗长殊也有这么一天,瞧那呆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他家里不是有弟弟妹妹吗?
  姚盼不知道,宗长殊从来就没有遇到这种腻着撒娇的,让他像是揣了个烫手山芋在怀里,束手束脚什么都做不成。
  姚盼忽然发现,他的眼睫毛特别地长,根根分明,这样密密地遮下来。瞳孔宛如清澈的宝石,叫人心里怪痒的。
  他天生一双笑眼,就是特别不爱笑。
  整天死气沉沉,眼角的弧度下垂着,有种丧丧的感觉。
  姚盼心里犯痒,伸出手,扯了扯他的睫毛?宗长殊条件反射地闭眼,眉间又出现了一条褶皱。
  姚盼心说不好,以为他要发脾气,作乱的手都缩回来了,他却只是动了动唇,轻斥一声,“胡闹。”
  要不是他看过来的那种眼神,全然就是看小朋友的眼神,透着股无奈,和包容。姚盼都要以为,是她幻听了。
  “……”姚盼惊了一下。
  这货脾气原来这么好的?那……以后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油盐不进的死样子?
  宗长殊的睫毛上,还残留着被她碰到的触感,忍不住用力地眨了下眼。
  旁人做会有种傻气的动作,可被宗长殊做出来,却是一种充满少年气的感觉。
  总算有点年轻人的样子了,如果说之前像一座没有感情的冰雕,那现在就是一副充满画面感的水墨画,虽然仍有种疏离阔远,不可接近的感觉,却十分富有生机,吸引着人一探究竟。
 
 
第8章 团子迷茫
  姚盼打个哈欠,在他怀里动了动,貌似动作幅度太大,碰到了他手臂上伤口,宗长殊脸色发白,轻微“嘶”了一声。
  “哥哥受伤了?”姚盼立刻问。
  宗长殊没想到她如此聪颖,心想可能是方才沐浴被她看到了,顿了顿,明显不愿意多说的模样,将她从怀里放下,对旁边侍候的人甩了个眼神,轻轻拍了拍姚盼的背:“时辰不早了,殿下去休息吧。”
  “哥哥……”姚盼抓住他的手指,恋恋不舍,“梨梨不想一个人睡觉。”
  “在宫里,都有人陪着梨梨的……”她落寞地低着头。
  许久都没听见宗长殊回话,姚盼以为他终于耐心耗尽,感到厌倦了,却听他向旁边的人低声吩咐:“拿一件外衫来。”
  那人应了,转身往外走。
  姚盼有点懵,却被宗长殊牵住,“走吧。”
  他们来到姚盼的房间,见一人迎面走了过来,竟是江寒练,他见到俩人,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向宗长殊甩过来一个药瓶。
  “省着点用,贵着呢。”
  宗长殊接在手里,颌首,“多谢。”
  江寒练恶寒地耸了耸肩,“从你嘴里听见这么一声,可真是稀奇啊。”
  宗长殊怔了下,回想他十三岁时确实不太搭理人,对别人的好意,大多时候都是视而不见,总之,不知不觉间得罪了很多人。
  驿馆给姚盼准备的房间是最好的,一走进去,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气,床褥是暖融融的天鹅绒,姚盼迫不及待地扑上去,在上面打了个滚。
  宗长殊及时制止她把床铺弄乱,连哄带劝,才把她拉了下来,给她将花苞髻解开,把姚盼短短的手脚都掖进被子里,一点不露出来,动作自然无比。
  姚盼规规矩矩地任他折腾,江寒练杵在一边,看着这疑似老父亲照顾闺女的一幕,脸色说不出的奇怪。
  姚盼从被子里钻出头,向他丢去一个嫌弃的眼神,“我们要睡觉啦,你还不走吗。”
  “……”江寒练瞪了她一眼,“行,我走。”
  江寒练一走,空气都安静了很多,姚盼眨巴眨巴着眼睛,望着帐顶绣的红色小花,默默唾弃设计人的品味,宗长殊坐在一旁,咳了一声,“殿下不闭上眼睛吗?”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呀?”
  “闭眼睡觉。”
  “为什么闭上眼睛才能睡觉呀?”
  “……”
  宗长殊放弃了,不跟她玩这种幼稚的绕口令,随手从桌子上拿了本书,翻看起来。
  姚盼扭头看他,灯光勾勒出宗长殊立体的侧脸,鼻尖玉润。她看了一会儿,便转过视线,继续盯着帐顶发呆。
  渐渐的,那朵红花慢慢模糊,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宗长殊合上书,已是深夜。他揉了揉眉心,见床上的女孩已经睡着。
  白皙的额角,露出毛绒绒的青色额发,面容粉嫩,似乎正做着美梦,偶尔咂一下嘴。宗长殊的眼底,出现微微笑意,片刻又沉寂下来。
  他的脸色,竟有些说不出的凝重。
  他拿起烛台,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
  “太行只有这么一个殿下,陛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次日,有人敲了敲门口,“殿下,叨扰了。”
  姚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已经天亮了吗?
  有人推门进来,有力的手臂掀开被子,把姚盼抱出来梳头发。姚盼眯瞪着双眼,一看镜子里的发型,精神了。
  宗长殊的手这么巧?
  她不禁好奇地看他,宗长殊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嗯,之前经常帮宗长安梳头,就是我弟弟,殿下见过的……”
  “他也喜欢扎小辫吗?”
  姚盼一脸天真地问。
  “……”宗长殊有点不自然,片刻就调整好表情,正直地点了点头。此时,正在家中干活的宗长安,狠狠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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