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人本来就想以后当舞蹈老师,让他们回去没什么不愿意的,可是他们担心自己教不好:“团长,我们以前没有教过人啊,直接就让我们去教整部舞剧……是不是太相信我们了啊?”
“之前排练过程中,你们不就在旁边学习了怎么指导舞者吗?动作你们也全会,舞台和道具设计让洪高朗跟他们说,还有哪里有疑问?”
三人说不出具体哪里有疑问,但总觉得教学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更何况他们要教的不是普通舞蹈学生,还有文工团和全国芭蕾舞团呢。
沈娇宁没办法,又专门抽出一天时间,大家排练的时候拎出这三人,让他们实践了一天,从旁指导。
最后沈娇宁告诉他们,既然选择当舞蹈老师,就从现在开始锻炼。这次过去学习的舞者确实起点都很高,但他们是芭蕾学校的第一批老师,未来将会培养出更优秀的舞者,桃李满天下。
三个即将成为舞蹈老师的人被她说出了几分豪情壮志,一咬牙,坐火车掉头回省会,准备教舞蹈去了。
等他们走了,沈娇宁才打电话给季老师,让她这段时间帮忙照顾一下芭蕾学校。
“团长,你明明还拜托季老师,怎么不告诉他们呀。”翟小凡问。
“不给他们点压力,他们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自己教学生,季老师当年一从台上退下来就当教员了,他们为什么就不行?”沈娇宁说,“拜托季老师只是保险起见,真有什么应付不了的,至少有她帮忙镇场。”
……
南方芭蕾舞团演出完,高高兴兴走了,隔壁等着办演唱会的黄彩悦也很高兴。
她名气虽然大,但也只是明星,跟沈娇宁这样的艺术家没法比,送一束鲜花起到的作用比她想象中还要好,连带着她的地位仿佛都上升了一个档次。
不高兴的人只有沈依依,偏偏黄彩悦真心实意地喜欢沈娇宁,她一说到沈娇宁不好的话,就会被呵斥,只好强忍着,回到自己房间便又吐了一口血。
等黄彩悦结束了在长沙的演唱会,沈依依便提出辞职。
“依依,你想清楚了?上次我把你带出来,你就已经得罪了白老板,离开我这边,白老板很可能会继续找你麻烦。”黄彩悦道,“我听说那个赵嘉石,因为你这事现在挺惨的,要不是有四哥,连我也要跟着遭殃。”
“谢谢彩悦姐,我已经想清楚了,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她不可能跟着一个仰慕沈娇宁的人,也没法再看着沈娇宁继续风光下去,既然说服不了黄彩悦对付沈娇宁,她只好换人。
黄彩悦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劝什么,让她走了。
……
黄彩悦在长沙的一束鲜花,让她收获了众多的头条报道,等沈娇宁到下一个剧院演出时,一下子上来好几个明星,拍电影的、唱歌的都有,是学着黄彩悦想给自己蹭点热度。
一个黄彩悦沈娇宁还懒得管,一下子来这么多个,沈娇宁不得不发声,下一场演出时就跟剧院说好了,不需要有人送花。
她不知道的是,经过黄彩悦那一茬,能上来给她送花的名额是大家在演艺公司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只有顶级公司里的顶级明星能上来给她送花,剧院压根不敢真拦这些当红明星。
沈娇宁只好在一次演出结束后公开说:“谢谢大家的热情,但是我觉得鲜花更应该送给真正的英雄。他们为祖国付出了很多,乃至于生命,但是有很多英雄,我们却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部舞剧叫《玫瑰与我的祖国》,有很多人进行了分析,认为玫瑰是战士守护的家乡少女。其实它还有一种含义,是从少女的角度去看,她也是想给战士献上一束玫瑰的,不管他是在明亮的一侧,还是黑暗的一侧,我觉得我们的英雄值得更多的鲜花与掌声。”
明亮与黑暗,是生与死,所以一侧红玫瑰,一侧白玫瑰。活着的英雄有赞誉,逝去的英雄更需要被铭记。
她让道具队在舞台上铺玫瑰的时候,本就有向英雄们献花的含义。
明星给舞团送鲜花的行为终于停止。
次日便有社论发表文章,号召大家向英烈学习。学校开展活动,组织学生前往烈士陵园扫墓,向前辈们致敬。
南方芭蕾舞团的声望更高,因为大家觉得,他们的舞蹈有灵魂,是真正想讲述战士的故事,想为那些英雄们发声。
国外和香港传进来的节目虽然新鲜,却比不上这样用心讲述的故事。里面饱含着创作者的真诚,从舞蹈本身,到舞蹈之外的表现,都让观众们折服。
明星和艺术家的区别就在这里。
……
沈娇宁的全国巡演原定一年内完成,最后在不断加场的情况下,正好用了一年,又花了半年时间出国巡演。
这部舞剧在国内实在太有名气,如今国际交流增加,自然而然地传到了国外,又应邀去了美苏英法等国家演出。
不是只有这些国家邀请,而是舞团在外演出这么久,实在太累了,精神和身体都已经十分疲劳,全靠团长给他们灌输“全球巡演”带来的兴奋感撑着,沈娇宁最后只挑选了几个国家去演出。
好在这个时候,国内已经有其他团队可以演出这部舞剧,高阳导演的电影开始上映,盛情难却的观众们纷纷转向电影,为高阳导演创造出他迄今票房最高的一部电影,打破国内票房纪录,甚至超越了香港片。
高阳趁机把影片推向国际,赚了一大笔费用,跟舞团分成。
演出门票加上电影票房,南方芭蕾舞团未来二十年的开销都有了。
沈娇宁定的全球巡回演出最后一站是伦敦。
时隔五年再次到这里,伦敦民众对他们的态度跟上一次天翻地覆。不但有伦敦剧院派来的人员接机,还有舞迷自发组织到机场,只为看一眼从东方过来的舞者。
当年沈娇宁一家一家报社地请人来观看演出,如今他们还没演出,报社便争先恐后地进行报道。
从绿裙小精灵,到玫瑰少女,伦敦民众们都还记得她。
五年前在这里的优秀表现,针锋相对下的坚持与反击,当时打下的基础,不但造福了未来舞者,沈娇宁此时自己就深有体会。
在伦敦的演出结束后,电视台和报社再三请求她接受采访:“五年过去了,伦敦人非常关心您,您是大家心中永远的小精灵,就采访一次吧。”
沈娇宁最后同意了电视台、伦敦周报和舞蹈杂志三家的采访,时间有限,只能一起采访。
上一次她来伦敦时,不过十九岁,已经初具舞蹈家气质,现在二十四岁,更为明艳大方,仿佛当年的东方绿宝石历经五年打磨,不再需要折射太阳的光芒,因为她自己就是光源。
电视台来采访的女记者仍是之前那一个,她当时采访完沈娇宁,便开始研究中国文化,还去剑桥进修,现在是整个电视台最了解东方文明的人,采访的机会自然落到了她头上。
不过这回其实用不上多少古代文化知识,因为她这次讲的故事,是和平。
“您觉得这次的舞剧为什么能获得这样的成功?”女记者问她。
舞剧成功的因素,那可实在太多了,不过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大家都和我一样,向往和平,所以这部舞剧能打动人。”
大家又围绕舞剧问了许多专业性问题,问得差不多,舞蹈杂志的温莎主编突然说:“沈小姐,您的事业非常成功,请问您跟您丈夫的感情还好吗?你们真的是我见过最般配的一对,他对您非常深情,让我十分羡慕。”
其他两位记者都没想到要问她感情问题,也不知道温莎是哪里得来的消息。毕竟沈小姐是艺术家,跟那些靠绯闻出名的人不一样,但温莎既然问了,大家也便好奇地看着她。
艺术家的感情生活,向来很能引起人们的兴趣。
沈娇宁大大方方地把那枚坠小金花的金戒指亮给他们看:“谢谢大家关心,谢谢温莎女士的吉言,我们很好。”她可没忘记温莎在文工团领导面前,突然祝她百年好合,十分惊心动魄。
伦敦周报的记者仿佛被带得八卦起来,忽然问:“是不是当年那位先生,他花了一大笔钱,让我们答应去看你的演出。后来《森灵》太火爆,我们又把钱都退回去了,还给了他一笔感谢费,他让我们抢到了首发!”
沈娇宁当时就知道,伦敦周报那么爽快地答应,一定是顾之晏做了什么,没想到他居然是简单粗暴地给钱。
她微笑着应了:“应该是他。”
“沈小姐,那他一定十分爱您,愿意为了您出那么多钱!”记者道,“祝你们幸福!”
“谢谢。”
采访的最后,电视台记者给沈娇宁送了一幅画。
“沈小姐,您还记得有一位观众,看了《森灵》之后说要重拾梦想吗?他在得知您要再次过来演出时,特意联系了电视台,我才知道他如今已经成为一名画家,这是他专门为您画的,感谢您当年的舞蹈,让他重新拥有了追求梦想的勇气,而您的新舞剧也给他带来了灵感。”
沈娇宁接过画,那是她在《森灵》中穿着绿裙子的形象,她身后是巍峨高山,身前是清澈溪流,大片大片的红玫瑰开满山坡与田野。
“我非常喜欢,请代我谢谢他。”
……
采访结束后,沈娇宁回到伦敦剧院,去兑现诺言。
她跟莱顿与黛芙妮约好,将会在1980年左右邀请他们去自己国家,合作《灰姑娘》。现在正是1980年12月,她在这一年结束之前,对两名伦敦舞者发起了邀请。
在舞团即将结束整整一年半的巡回演出回国之时,一位懒洋洋的英国富豪前来送别。
“沈小姐,你还记得我吗?”蓝眼睛的绅士说,“你是我的幸运女神,自从那回我被老板夸奖之后,连连升职,现在我自己开公司了。”
沈娇宁笑起来:“恭喜你。”虽然他的外貌有了一些变化,但她仍然记得,他是自己当时第一家去的小报记者。他当时对舞剧并无多少兴趣,却还是同意过去观看。
……
终于结束巡回演出,沈娇宁带团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回家。
他们新婚两个月,之后就开始了长达一年半的分别。顾之晏本来以为只要一年,后来又要再延长半年,他实在等不了了,都准备请长假过去看她,然而沈娇宁告诉他,她已经出国了,正满世界地跑……
沈娇宁当然听出了他当时得知自己在国外时的憋闷,匆匆跑回来想给他一个惊喜,推开门,却见他坐在餐厅,面前摊着一张信纸,神色怔忪。
“顾团长,怎么了?”
“元静竹给你寄了一封信。”
“她说什么了?”沈娇宁忙问,“没出什么事吧?”
“她说,她找到程佑了。”
第147章 《玫瑰与我的祖国》10 重新装修的客……
顾之晏说出这句话, 先是抬头望她,终于站起来,一把抱住她, 在眼泪落下之前,把脸埋在她的发顶。
“娇娇, 程佑还活着, 他还活着!”
沈娇宁欣喜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用力回抱住他, 又笑又哭。
他们拥抱了好一会儿,慢慢平复下来,沈娇宁坐在他腿上读信。
“静竹作为优秀学生去N国交流, 结果碰到了他?”沈娇宁一边看,一边露出笑容,“什么叫天作之合, 我总算是相信缘分了!”
“是啊, 这些年,他们真不容易。”顾之晏拨开她的碎发, 望着她,“你才刚回来, 先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吧,退学的手续我去帮她办。”
元静竹来信说,她在N国遇到程佑,不准备再回国继续学业, 让沈娇宁代为办理退学手续。
“先帮她办个休学吧, 等非退学不可的时候,他们如果还不想回国再退。”
顾之晏当然没有意见,这样也确实更稳妥。
他们为程佑和元静竹感到高兴, 觉得世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
“顾团长,这下你该不会又要回特种部队了吧?”她知道,顾之晏决定从特种部队退下来,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好兄弟没从战场上回来,给他留下了莫大的心理创伤。
“不回了,现在这样挺好。还能这样健康地走路,谢谢你。”
“谢我什么?”
“你的铜钱啊,很灵。我有预感,如果不是当时跑回去捡它,我真的会残疾。”
沈娇宁不置可否,她觉得这些只是莫测的战场上,偶然的巧合。但这次他虽然伤情凶险,却可以完全康复,总归值得庆幸。
她又说起在伦敦的事:“我才知道你居然差点把钱都交给伦敦周报,当时不声不响的,以后可不许乱花钱。”
他之前的工资已经全给她投资了舞团,结婚后沈娇宁也没要他存折,说要是现在就全给了她,他就没办法每年给自己压岁钱了。四年过去,他又存了不少工资和津贴。
“我才没有乱花,只花在你身上。”顾之晏抱着她问,“有没有想要的?”
“还真有,我想买车。”
“好,给你买。”
沈娇宁高兴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谢谢顾团长。”她自己不是买不起,但顾之晏二话不说就答应,还是让她觉得开心。
“还喊顾团长呀?”
沈娇宁是面朝他坐在他腿上,这时微微向后仰,靠在餐桌上问:“喊顾团长怎么了,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叫我娇娇,只有你一个人这么叫我。”女孩的长发如海藻般披落下来,午后的阳光安谧,一切莫不静好。
顾之晏却好似有些为难,轻轻蹙了蹙英俊的眉,犹豫着开口:“是因为你妈妈还没结婚时就总说,以后想生个女儿,起名叫娇娇,一定要把她娇宠着养大。你本来应该叫沈娇。”
“咦,竟然是这样?那后来为什么改了?”
“我说了,你可不许伤心啊。”
“我哪有这么脆弱?快说。”
“你妈妈难产之后,你奶奶私下找人算了你的八字,说你命硬,克一切亲近你的人。”他声音低低的,把最伤人的一段省略了,“中间闹了很长时间,我是后来听我爸说的,最后算命的提了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在你名字后面加个宁,能让家宅安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