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部队出来是更好些。”
“那您看,这次扩增样板戏……”
“你再问问她的想法,跟她好好聊一聊,她是不是对样板戏有什么误解?如果不这么做,如何保证大家看到的都是优秀剧目?”
汪英毅先是一愣,紧接着心中一喜,这,这是松口了啊!
虽然没有说直接停止样板戏,可是都让他去问其他人的观点了,听了不同观点,也许就会有转机呢!
“好,我再去找她好好聊聊,看看年轻同志们的想法。”
汪英毅心里觉得,沈娇宁肯定能提出好意见。明明她还小,艺术上资历也浅,但他就是打心底里觉得信任。
他很想跟沈娇宁见面聊,但她在南方,实在太远了,扩增样板戏的事情还等着他定下来,只好打电话。
电话过去的时候,沈娇宁正在排练室里,面色有些凝重地排练。她在思考,是否有可能早点改变现在列样板戏的现状。
电影上映,又广受好评,文工团里人人开心,她这个编创者兼主演前几天还跟大家一起快快乐乐收集报纸呢,突然心事重重的,大家都感到费解。
就在这时,主席亲自过来喊她了。
大家看着她被主席急急忙忙地拉出去,纷纷猜测是什么事。
沈娇宁接起汪英毅的电话,听他说着,主席站在旁边,看着她的大眼睛眨呀眨,然后听到她说:“其实本质上不是叫什么名称的问题,而是模式,现在的模式是有限的,再扩增能扩增到多少?增加几部就只有几部。”
她听着对面说了什么,想了想,道:“如果是为了引导大家看好的作品,完全可以设立一个国家级的奖项,对演员、编剧、导演、作品本身等分别进行评奖,真正鼓励更多人创作……”
……
沈娇宁跟汪英毅深入地聊了聊,说完之后,带着点不敢置信的惊喜:“主席,他说会跟大领导报告,很可能真的会办这个奖!”
主席:“就算办了,你干嘛这么高兴?”
“那《女儿》就能入选呀!国家级的奖,要是在第一届就能拿奖,哪本舞蹈史都要把它写进去啊!”
主席带了点笑意:“行了行了,还舞蹈史,现在书都被烧得差不多了,哪还有人写书。算是个期盼吧,没个准信儿,等真办下来指不定要多久呢。你也别期望过高,省得到时候失望。”
“谢谢主席,不过我觉得还是挺乐观的,他是主管文艺的,设个奖不算很难,要办总能办下来。”
真是瞌睡送枕头,她正想着怎么才能改变现状,汪部长就找她了。
样板戏会成为被历史淘汰的产物,可奖项不会啊。
什么级别的奖就代表什么级别的荣誉,奖状奖杯奖牌永远都在那里。
奖项还能一届一届地一直办下去,只要还在办,前面获奖的作品就不可能被人忘记,它会一直被人拿出来观看、学习,激励后人创造出更好的作品。
现在已经有好几年停办各类奖项了,要是能重新开始,对文艺界来说,无异于一场甘霖。
她期待着消息,留在绵安市文工团的日子已经开始倒计时。
此时,京市的姜玉玲和沈依依分别收到了一个巨大的包裹。
沈依依在北方的部队文工团,包裹还是小战士给她带过去的,不少人看到了,都很羡慕地说:“依依,你家里可真宠你啊,家就在京市,还时不时给你寄东西。”
她笑了笑,也以为这是她妈给她寄来的零食、衣服之类,就是不知怎么的,今天这包裹特别沉,可能寄了不少好东西吧。她觉得还是要跟她妈说一说,以后别寄那么多东西了,她拿回宿舍都吃力。
因为这么想着,也就没看寄件人和寄件地址,喜滋滋地打开了包裹,愣了。
里面全是些报纸刊物,没有一点吃的,更没有衣服。
沈依依惊愕地看了看那些报纸,一瞬间血压上升,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居然全是《女儿》的影评!
这部电影京市也上映了,团里好多人跑去看,连指导老师看完之后都鼓励他们可以去看一看,学习学习。
那些平时奉承她的人,最近都没什么心思跟自己说话了,全聚在一起讨论电影,还当着她的面说那个叫沈娇宁的舞蹈演员跳得特别好,一人跳了三个角色,基本功比起他们部队的人都不差。
她气坏了,没忍住说了一句,电影都是剪辑的,又不像现场那样真正考验舞者的能力,大家突然就冷场了,看她的目光还有点怪,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不过大家知道她是首长家里的女儿,过了几天就如常地跟她说话。
沈依依看到大家的态度,心里更生气了,她不愿意相信沈娇宁会突然这么厉害,她练功根本不勤奋,还怕吃苦,更别说跑去跳什么芭蕾。
芭蕾练起来可比古典舞痛苦多了,她见过团里芭蕾女演员的脚,都是畸形的。
可是电影都已经上映了,她只能奉行不看不理原则,屏蔽一切跟《女儿》有关的信息,没想到居然有人把这些东西寄到她这里来!
这些报纸上几乎全部贴了沈娇宁的巨幅照片,她想看不到都难。虽然是黑白的,但那个样子就是沈娇宁,跟前世一样风风光光的,像被万众追捧的小公主。
沈依依闭了闭眼,咽下喉咙里的那股腥甜。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不会的,这不可能!
她发现自己重生到六岁这一年开始,就给沈娇宁洗脑,现在的沈娇宁,应该是自高自大实则愚蠢,人生也根本没有那么顺,进部队文工团的机会也成了自己的,怎么会突然这样呢?
拍电影,这是连上一世的沈娇宁都没有过的,她怎么就能拍上电影了?!
沈依依心里嫉妒得发狂,想到妈妈告诉她联系上了一位八一厂的导演,对方答应要搅黄这部电影,结果就是这样?
她又酸又气,几乎失去神志,直接冲过去给她妈打电话。
才被接起来,都不等对面说话,大声质问:“这就是你说的能搅黄?这就是你说的我可以放心?啊?全是她的报道,一大包!你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心里觉得她才是你女儿啊!”
“依依,你怎么了?妈妈怎么可能把她当自己的女儿,我只有你一个女儿啊!”
沈依依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对着电话狂喊了一通:“啊啊啊啊啊!我看到那些都要疯了!!!”
她是在一位老师的办公室里打电话,那位老师不在,她才敢这么放肆。
但她没想到,就在她怒吼的时候,老师正好回来,看到平时温柔文静的沈依依忽然这个样子,被吓了一跳,心里还有种隐隐的怪异感。
第69章 《女儿》30 大家都到绵安学!……
沈依依听到有人进来, 倒是冷静了一些,对电话那边说:“我过两天回去,等我回去再说。”
然后努力对老师微笑了一下, 走出办公室。
老师看到刚刚还大发脾气的人,变脸居然这么快, 对这个明明才二十来岁的姑娘忽然感到有点害怕, 脊背汗毛都立了起来。
看来这个女孩子, 完全不像平时表现的那么单纯。
沈依依虽然被老师撞见自己失态心里有些不自在, 但没想到老师会因为这件事,对她的评价几乎天翻地覆。
她回到宿舍后,发现那一包影评的最底下放了一张纸条, 上面画了一个欠揍的笑脸。
沈依依没忍住,把一桌子的东西全扔到了地上。
……
姜玉玲在家稀里糊涂地接了沈依依的电话,不知道她出什么事了, 有点担心, 又觉得她太一惊一乍了。
幸好鸿煊现在不在家,他这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 一直心情不好,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部队, 偶尔回来脸色也很吓人。
要是被他听到依依那么大喊大叫的,保不准会生气。
姜玉玲刚刚从警卫员手里拿回来一个很大很沉的包裹,还没来得及看是谁寄过来的,就被沈依依的电话打断了, 挂了电话出来, 才又想起要拆包裹。
因为沈鸿煊的身份,时不时会有人寄东西给他,那些他是从来不允许自己拆看的, 但这个包裹可以,警卫员说了,是寄给她的。
姜玉玲很少收到包裹,还这么沉,不知道是谁给自己送东西了。
女人收到礼物总是很开心的,况且沈鸿煊从来不给她送东西,最多给钱,因此姜玉玲拆包裹的时候,连沈依依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带来的不快都消散了很多。
紧接着,她就看到了沈娇宁的大幅照片……
报纸上印的照片是黑白的,沈娇宁和跟她妈童梅还有几分相似,加上沈娇宁十岁后没再拍过照片,姜玉玲其实对她的长相并不怎么熟悉,反而童梅的容貌像是一直刻在她心里似的,怎么也消除不了。
所以姜玉玲第一反应是童梅诈尸往家里寄遗照给她了,吓得心脏都差点跳出来,整个包裹掉在地上,散落出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黑白照。
她眼泪都吓出来了,瘫倒在沙发大口喘息,满脑子都是童梅来跟她索命。
姜玉玲其实不是一个胆子大的女人,以前总跟在童梅身边,像个小跟班。
后来依依她爸每次喝完酒就打她,还是童梅出面,替她把婚离了,摆平了依依父亲,让他不再找自己麻烦。那时候,她觉得童梅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比亲姐妹还好。
后来童梅因为难产离世,她是真的把沈娇宁当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时不时过来照顾,因为这个,还疏忽了依依,导致她从小就觉得自己对她不如对沈娇宁好。
可是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
她嫁进沈家的时候,就知道沈鸿煊根本不喜欢她,只是为了让她方便照顾沈娇宁,她是愿意的,孤儿寡母太难了,她不像童梅那样强势,演话剧也常被排挤,只能演个龙套,进了沈家,至少她们母女以后的生活就有了保障。
那时候她是真心想着,就算为了童梅的恩情,她也要好好照顾沈娇宁,当然也只有这样,沈首长才会一直养着她们母女。
可是真的等她嫁进来,这一切就变了。
那时候依依才六岁,六岁的孩子就对她说,妈妈,你是这里的女主人,为什么总把自己搞得像沈娇宁的保姆一样?
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她惊得摔了手里给沈娇宁泡的奶粉,赶紧拦住依依不让她说,怕被沈首长听到了,她们母亲会被扫地出门。
但这句话到底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
后来依依又时不时地说一些这样的话,慢慢地,她觉得依依说得对,现在她才是这里的女主人,这里的东西本来就该有她的份,为什么要一直等着沈鸿煊像给保姆发工资一样给她一点生活费呢?
她的野心慢慢地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依依跟她说,妈妈,你给我生个小弟弟吧,有了小弟弟,东西都是弟弟的,也就全是你的,你就真的是女主人了,再也不用给沈娇宁当保姆哄着她了!
姜玉玲想到这里,本来是个日头正好的晴天,忽然响起一道惊雷,她的心跟着颤了颤。
她看着外面霎时间暗下来的天色,哆嗦了一下。这些年,她偶尔也有些愧疚,可是,她实在舍不得这些荣华富贵。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地上散落的照片,又归于黑暗。
她吓得痛哭流涕:“童梅,我错了,求求你绕过我吧,我还不想死……”
***
沈娇宁预料到沈依依母女会被那些影评气到,但她不知道实际引起的效果远超她的想象。
就在她要去省会的前一天,再次接到了汪英毅的电话。
他已经年近六十,平时说话斯条慢理,可这回却是隔着电话都能听出他的激动:“沈同志,这个消息,我要第一个告诉你!大领导同意设立文艺奖项了!马上就要开会确定这个奖项的名字,我身边几个人想了一些,春风桃李什么都有,你有什么想法吗?”
沈娇宁道:“那我也想一个,繁花杯,希望文艺界百花齐放!”
“好,到时候确定了告诉你。对了,你快去部队了吧?”
“嗯,明天就要出发了。”
“可惜你在南方的部队,北方部队的文工团主任来找我,说想在他们团里排你这部舞剧,领导的意思是,鼓励文工团之间的交流,你那边有没有人能教这部舞剧的?”
沈娇宁心里暗道,北方文工团的主任真有眼光。
特别是想到沈依依就在那里,到时候一排起来,沈依依不得气傻了:“要过去几天?我问问部队让不让请假,我就能教。”过去教一段时间也不耽误什么,她准备自己过去。
“别,部队没那么轻松,你先好好在那里锻炼……有没有其他人?”
沈娇宁不能亲自过去气沈依依,还有点遗憾:“这样啊,我们团的芭蕾指导老师可以,我跟他说一声。”
“你还挺遗憾?干脆这样吧,”汪英毅爽朗道,“要是等这个奖办起来,你们能获奖,我就安排几个主要的文工团都派人到绵安去学习一个月,再让他们回去指导地方上的文工团。你们这个舞目前反响很好,而且用人精简,很多小文工团凑一凑人也能跳,你现在就跟团里提前打声招呼。”
沈娇宁笑:“您这么确定能得奖啊。”
“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拍了那么多电影,我从来没见过哪部电影有这么高的讨论度,还是你的舞好啊!”
沈娇宁想到什么,问:“那南方部队文工团呢?也派人来学吗?”
“南方就不用了,到时候我让曾组长安排,你们省就都安排绵安市文工团演出吧。我要给你布置一个另外的任务。”
“您说。”
“到明年这个时候,下一届颁奖前,你要做出一部不输《女儿》的新舞剧!这奖好不容易要设立起来了,不能没有参赛作品啊!”汪英毅越说越激动,他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还会有这么激动的时候。
“没问题。”还有一年呢,时间很宽裕。
沈娇宁挂上电话,先跟旁边的主席说了。
主席刚刚已经听到了一些,又听不全,心里正挠心挠肺着,结果听到这么一个好消息,高兴得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拉着她问:“真的啊?大家都要来我们这里学?省里的演出全安排我们?”
“是啊,汪部长亲口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