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娇娇啧啧摇头：“贵圈真乱。”
两人小声闲聊了几句后，耳边再次传来嘈杂的议论。
转头看去，就见旅行团的大爷大妈们堵在酒店大门口，停住了脚步，不知为什么没有再继续朝外走。
“哎呀，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呀？”一位穿着紫衣的大妈拨开人群，冲前台那边扬声道，“服务员！你快过来帮帮忙！这家人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
人群如摩西分海般闪到两边，凌娇娇这才看清被他们挡住的人。
——是那才离开不久的一家三口。
两个大人此时看起来狼狈不堪，浑身大汗淋漓，好似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走完了两万五千里长征。
女人嘴唇惨白，脸颊却不自然地潮红着，额上的碎发被黏腻的汗水浸湿成一缕一缕的，活像好几天没洗头。站在她身边的丈夫更是夸张，正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甚至忍不住做出了干呕的动作。
而更加诡异的是，两人的孩子却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身体看起来没有丝毫不适，只是原本明亮的双眸无端涣散了许多。
这是怎么了？
凌娇娇匆匆上前两步，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抽出两张递给夫妻俩。
“谢、谢谢。”
两人接过，拭去脸上的汗珠后，纸巾几乎能拧下水来。
Lucy脚步急促地从前台跑了过来，在围观群众的帮助下，把一家三口搀扶到了大堂的休息区。
“你们这是怎么搞的呀？”紫衣大妈纳闷地问，“跑这么凶做什么？还带着小孩子呢。你们不是去找其他酒店住了吗？”
“现、现在几点了？”男人揉着胸口抬起头，“今天是星期几？”
众人霎时怔住，面面相觑。
一时之间，竟没人敢回应这两个奇怪的问题。
还是凌娇娇率先开口：“快三点了，叔叔你们也就离开了几分钟时间啊？”
“怎么可能？！”男人的妻子脸色刷地更白了。
“我们……我们离开后走了好久，至少有好几个小时，说不定能有几天。越走就越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一般，开始渐渐喘不过气。”
“然后我们调了头，结果没走几步就又回到了这家酒店。”
凌娇娇心里一紧，但同时又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总算是来了。
恐怖逃生游戏的味儿太冲了。
看来他们暂时是被困在了这家酒店里，即便试图离开，最终也会回到原地。
不过……游戏策划忽然这么温柔了吗？
只是把人赶回酒店里，居然没有趁机杀鸡儆猴？
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她还没发现的隐秘？
‘你看外面。’禁言中的戚寒突然发声。
凌娇娇朝酒店外看去，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柏油马路对面的树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定定地注视了她多久。
——是戚寒二号，那个被她使用了美颜卡的丧尸青年。
见凌娇娇朝他看来，丧尸戚寒张开嘴，修补完整的下巴形成一个好看的V形。
小、心、黑、夜。
他无声地用口型传达了四个字，就一个闪身消失在大树背后。
“姐姐！我要姐姐！”
凌娇娇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那四个字的含义，耳边就传来小男孩高分贝的惊叫。
男孩一改之前安静呆滞的模样，直愣愣地看着正前方，忽然伸手朝前抓去，在沙发上拼命蠕动着小屁股。
若非他父亲一直把他圈在怀里，恐怕他早就擅自跑走了。
凌娇娇顺着男孩的眼神看去，惊异地发现，他看的方向正是方才丧尸戚寒的所在。
一个细思极恐的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
“不好意思，我有个冒昧的问题想问问您，但这很重要。”凌娇娇蹲下身，靠在男孩母亲身旁，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说。
女人微怔了一下：“什么问题？”
“他姐姐……”凌娇娇朝男孩示意了一下，“您的女儿，是不是已经去世了？”
几乎是一瞬间，女人的眼眶骤然红了。
她下意识抬手抚上胸口的肋骨。
凌娇娇顺着她的动作看去，发现她T恤这处微微鼓起，好似下面藏着什么东西。
“是的，宁宁几个月前发生了意外。”女人声线颤抖，皱着眉看向凌娇娇，“不过你怎么知道？”
凌娇娇轻声叹息：“我们错怪小朋友了。也许他的哭闹并不是无理取闹，而是看见了他逝去的姐姐。”
“什么？！”女人的手猛地顿住，攥紧了衣领下藏着的东西。
那似乎是个一指长、两指宽的小袋子。
“实不相瞒，我也看见了一位已经逝去的故人。”凌娇娇心虚地垂下眼，落在女人眼中，却正好是一副哀悼逝者的悲伤模样，“他几次三番警告我，说这里有问题，要我尤其小心黑夜。我猜，您儿子大概也从您女儿那里收到了类似的警告，只是他年纪小，无法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就只能通过哭闹耍赖来引起你们的注意。”
“宁宁……”女人倏地站起身，无措地四下环视，口中喃喃自语，“宁宁你在哪儿？让妈妈看看你好不好？让妈妈再看你一眼！”
凌娇娇沉默地抿唇。
小男孩能看到姐姐的鬼魂，大概是因为他年纪小。民间有个说法，幼童“天眼未关”，有机会看到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
而她能看到丧尸戚寒，则是因为玩家的特殊身份。
除了他们俩之外，其他人似乎没办法接收到这种来自逝去亲友的预警。
“这是怎么了？”凌娇娇走回于瑶瑶身边后，大嗓门的女生难得地压低了声线问道。
凌娇娇耸肩，并不打算透露别人的隐私，只说：“看来我们暂时没法离开这家酒店了，你要不要上去和老师同学说一声？”
“不用了。”于瑶瑶越过她肩头看向电梯的方向，“他们已经过来了。”
凌娇娇循声望去。
只见一行四人正朝着他们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头发半白，气质儒雅，带着副金丝边眼镜，西装革履的模样看上去很有学者风范。
他身后跟着两男一女，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学生。
女生长相清秀，但似乎性格内向，一直半垂着头，落后了其他人小半步，好像是在刻意和他们保持距离。
两个男生则都是路人脸，正好奇地打量沙发那儿围拢的人群，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蒋老师，您怎么下来了？”于瑶瑶殷勤地迎了上去。
蒋教授笑容和蔼：“你和叶铭许久没回来，我担心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干脆叫大家一起下来看看。”
“嘿嘿，难怪同学们都调侃您是蒋爸爸呢，您对我们还真是父爱如山啊。”于瑶瑶嬉皮笑脸地打趣道。
蒋教授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无声纵容学生的调侃。
他视线从于瑶瑶脸上移开，落到被她挡住了半个身子的凌娇娇身上。
镜片后的双眼微眯。
“这位同学看起来有些眼熟啊？”蒋教授柔声问道，“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是不是上过我的课？”
随着他的话语，众学生的注意力朝凌娇娇投射而来。
留着平头的男生瞬间惊呼：“凌娇娇？！我们都从A市到B市了，你怎么还阴魂不散？！”
边这么说着，他边用余光瞥向叶铭。
“小哥哥认错人了哦。”凌娇娇笑着对他发射了一个wink，“我叫戚菡，草字头的菡，不是你说的那位凌娇娇。”
平头男瞬间耳根爆红。
凌娇娇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神似乎深情而专注，让他耳廓的绯红有逐渐蔓延至脸颊的趋势。
然而，如果细看就会发现，她眼神的聚焦点并非在平头男身上，而是在虚空中只有她能看见的文字上。
【不得了，我家娇娇真是长大了，都会撩汉了？空巢老母亲在线流泪T^T】
【哈哈哈哈虽然不知道这个假名有什么含义，但这个“草字头”就很灵性doge】
【本盲生发现了华点！我知道“戚菡”是谁了！】
【？？？】
【等我有钱了，一定要包养个能一次把话说清楚的网友……】
【是Alpha姐姐的名字啊！老粉们还记得Alpha姐姐初上线的那天吗？她对楚夏小可爱说了她的名字！现在回想一下，她当时说的好像就是“戚菡”这两个字！】
【啊啊啊啊AO今日狗粮get！粉对了cp每天都是柠檬节！】
‘哇，不愧是万能的网友。’凌娇娇默默感叹，‘他们距离真相只差那么一点点诶。’
‘……的确只差亿点点。’戚寒轻声吐槽。
嗯，不过是把他的性别弄错了，还误以为他是凌娇娇的副人格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俩人无声交流的片刻，于瑶瑶已经热心肠地把那个“孪生姐妹替身梗”告知了蒋教授和同学们。
众人纷纷投来错杂的目光。
这故事是认真的？
不会吧不会吧，这都2021了，难道仍然像去年那样魔幻？
就在这时，休息区的沙发旁忽然喧哗起来。
夕阳红旅行团似乎发生了内讧。
原本的团体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块，中间好似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以紫衣大妈为首的四个老姐妹站在一家三口身边，没有动弹，另一拨大部队却推着行李朝酒店外走去，似乎是想亲自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无法离开这里。
那群人走后，大堂里的气氛沉寂下来。
但还没安静多久，前台小姐姐之前关注的那个员工通道的门，就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砰！
门板撞上墙壁，巨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衣衫凌乱的年轻男人从幽深的通道里夺路而出，平淡的五官此刻扭曲得变了形，好似看到了什么极其惊恐的画面。
“甄哥？！”
Lucy眼中闪过慌乱，上前两步想扶住年轻男人，却又被他的模样吓到，犹豫着不敢伸手。
凌娇娇灵光一闪，猛然间认出了这个男人。
之前她在前台办理入住时，这人就坐在Lucy旁边整理着资料，还曾抬头围观过她的八卦。
距离那时只堪堪过去了一小时而已，他这是……经历了什么？
年轻男人脚步不停，笔直朝前方冲刺。
巧合的是，凌娇娇他们正好站在他狂奔而来的正前方。
不等他们躲闪，甄姓男子就一头撞进了蒋教授的怀里。
“是他们！他们来了！他们回来报仇了！”甄彦揪住蒋教授的衣领，目眦欲裂地冲他狂吼，“下一个就是你！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也会不得好死！我——”
话说到一半，黑色的血液骤然从他口腔里喷涌而出。
接着是鼻腔、耳孔、眼角……
甚至脸颊处的毛细血管都霎时迸裂，众人眼睁睁看着他顷刻间便变成了一具血人。
蒋教授被血液喷了个正着，原本衣冠楚楚的模样变得惨不忍睹。
可他的目光却冷静淡漠得可怕，就好像眼前骇人的景象完全无法让他的内心有所波动。
凌娇娇震惊地怔在原地，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副本二的第一个死者，这么快就出现了吗？
这时，前方的虚空中唰地飘过一条弹幕：
【啊啊啊啊梦幻联动！这位老哥姓甄！怪不得出场即炮灰！姓氏决定命运啊……】
凌娇娇：？？？
第29章 黑夜 里的敲门声。【二合一】……
整个酒店大堂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脸色都惨白得吓人, 却惊骇到连尖叫也发不出。
——这是那种有隐藏摄像机的整蛊真人秀吗？
大多数人不禁侥幸地猜测。
国外不是有很多类似节目？
有化妆成僵尸假装攻击路人的、有把日常的场景伪造成血腥命案现场的、有给失去双腿的残疾人装上假腿然后制造断肢效果的……
或许国内某个节目组copy了这种模式，想故意试探他们这些路人的反应？
在场的许多人纷纷朝四周角落看去，企图找到所谓的隐藏摄像头, 以此平复自己慌乱的内心。
但蒋教授的一句话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这位年轻人已经没气了。”
他抬手试探了一下甄彦的鼻息, 淡定将对方的尸体平放在地上。
阳光从窗外洒落进来, 照射在他金丝眼镜的镜片上, 反射的强光让众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直到蒋教授重新直起身，抬眼看向已经傻掉的Lucy, 大家这才看清他的表情。
——虽然冷静, 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哀伤。
“节哀顺变。”蒋教授温和的语气中透着安慰，共情力十足, 轻易就能让人心生好感, “他穿着酒店的制服，是你的同事吗？”
Lucy呆呆点头：“是, 甄哥是前台经理。”
“咦？”一旁的凌娇娇忽然插进二人的对话，疑惑问道，“蒋老师您不认识甄经理？可是他似乎对您很熟悉？他死前明明说——”
“我想他是认错人了。”
蒋教授强硬地打断了凌娇娇的疑问, 抬手扶了扶眼镜腿儿：“他当时已经神志不清, 大概把我错认成其他人了。我和他并不认识, 以前都没见过。”
凌娇娇面色更是疑惑：“呀，那就很奇怪了。”
她转头看向于瑶瑶：“我之前听瑶瑶说, 蒋老师每年都会带参加研讨会的学生来住这家酒店，而死者又是这里的大堂经理，按理说二位至少打过照面吧？除非……甄经理是今年新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