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沉默片刻：“你还记得你四岁那年发生的事吗？”
“四岁？”凌娇娇呼吸微顿，“我那段时间……不是生了重病，整个人浑浑噩噩，失去了好几天的记忆吗？”
“其实……你失忆并非是因为生病，或者说并不完全是，而是你和另一个世界的某个男孩互换了灵魂。”凌辰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凌娇娇目瞪口呆。
一开始，她有些茫然。
然而，凌辰的话就好似开启记忆宫殿深处那间小黑屋的钥匙，她脑海中陡然浮现出一幅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幽暗逼仄的柴房里，一个成年男人倒在地上，额头破了个大口子，鲜血流了一地。而她就站在距离那男人两步远的位置，手中拿着一个坚硬的铁块。在她身后，是一群和她年龄相仿的孩子，彼此簇拥在一起小声啜泣着。
凌娇娇低头看向自己沾满鲜血的幼小的手。
那不是她的手。
似乎属于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
而在不远处的灶台上，放着一只大红色的热水瓶。
——这显然不可能是他们厉国所在的朝代能够拥有的物件！
所以，她真的曾经穿越到别的位面？！
“大哥，你参加上一届游戏，难道就是娇娇出事的那个时候？”
凌辰的问话将凌娇娇的思绪陡然拉回系统空间。
凌洲微微颔首：“嗯，当时爹娘还没想到解决方法，游戏公司就正好找上了我。”
“可是，大哥你那时才十四岁啊！”凌娇娇惊怒道。
凌洲勾起唇角：“但我是冠军。”
凌娇娇：“……”
凌辰：“……”
一小时匆匆而过。
眼见自由活动时间即将结束，凌洲抓紧机会对二弟交代道：“和你一队的关维跟我做过两次搭档，人品还算可靠，一定程度内值得信任。我刚才和他确认过了，虽然游戏公司说只有最终的C位才能活下来，但其实他们前十名并没有被系统抹杀，而是拿到了星际公民的身份，享受和原住民同等的待遇。”
凌洲拍了拍弟弟妹妹的肩：“因此，不论这次你们谁是赢家，或是都输给了别人，也用不着气馁。只要活着，就总有一天能找到回家的方法，大哥也不会放弃的。”
“嗯。”凌辰抿唇点头。
“我知道了，大哥。”凌娇娇眨眨眼，逼退眼底涌上的热意。
【副本五即将开启】
【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主持人的声音陡然响彻整个系统空间。
【此次副本为双排模式】
【抽卡系统关闭】
【请玩家们用自身实力取胜】
【友情提示】
【此次副本将开启残酷淘汰机制】
【淘汰名额：9】
【那么，祝各位活到最后】
“二哥，加油。”凌娇娇努力牵起嘴角，对凌辰粲然一笑。
凌辰摸了摸她的头：“好，娇娇也加油。”
“还有大哥。”他捏起拳头，轻锤了下凌洲的胸口，“我不在，你可得保护好我们凌云山庄大小姐。”
“嗯。”凌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
难受。
好难受。
意识还没完全苏醒，五感便已率先恢复。
耳边传来“哐哐哐”的嘈杂声响，听上去像是铁链被带动后彼此撞击的声音。鼻尖有一股略显浓烈的难闻体味，好似附近有人很长时间没洗过澡一样。而更重要的是，她的双手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连稍稍转动一下手腕都做不到。
倏忽之间，灵魂仿佛落入了实地。
想必是系统已将她顺利投放至第五个副本里了。
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片刻后，凌娇娇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脚步微顿。
“愣着做什么？”
伴随着一道凶恶的女声，背后猛然一阵巨大的推力，让她踉跄了几步。
那声音还不依不饶道：“还不快跟上！是不是想尝尝本官的鞭子？！”
凌娇娇下意识调整步伐，顺从地跟上走在她前方的囚犯。
没错。
她现在正行走在一群囚犯之中。
而她自己，上半身戴着个木枷，头颅和双手被死死卡在三个孔洞之内，双脚上还拴着沉重的铁链。
之前听到的“哐哐”声响，便来自她们这些囚犯脚上的铁链。
而鼻尖的酸臭味，不仅来自四面八方的同类，也……来自于她自己。
向来爱干净的凌家大小姐几乎当场暴走！
这狗游戏是跟她有仇吧？
开局就是地狱场景？！
但想到这次毕竟是最后的总决赛，她忍着不适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冷静下来。
随着理智的回归，更多细节落入凌娇娇眼中。
首先，走在她前方的囚犯和官兵们，都是一副古装打扮，显然这个副本和之前那四个都不同，不再是后世背景，而是来到了她更为熟悉的“古代”。
其次，他们现在正行走在一片荒郊野外中，脚下的路看起来是官道，但放眼望去，视野之中毫无驿站和茶馆的痕迹，路上甚至连车辙也没有，由此可见，即便这周围算不上荒无人烟，想来也很少有人经过。
他们肯定不是在前往富庶的城镇。
相反，他们这批人很可能是犯了大罪的流放犯，正在去往贫瘠荒蛮的地方赎罪。
凌娇娇不禁皱眉。
才刚进入副本，她就被限制了人身自由，情况有些不妙。
若是有什么危险情况发生，就她目前的状态，完全就像是被黏在蛛网上的小飞虫，只能束手就擒。
而且，她还得尽快和大哥会和。
视线范围内，暂时没发现大哥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身后的流放犯和官兵之中。
若是不在，以她现在的身份，要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对方？
凝神片刻，凌娇娇将视线集中在眼前飘过的弹幕上，试图借此寻找一些线索。
【哈哈哈哈狗折是魔鬼吗？这次的副本也太惨了吧……】
【哇，虽然折纸是真的狗，但不得不说场景建模实在NB！终于又有古代的副本了！古风赛高！】
【娇娇宝贝千万别冲动！麻麻知道你受不了脏乱差，现在肯定很难受，但不要放弃治疗啊！焦糖们一定再接再厉让乖女鹅继续C位！】
【那个……不是说这次是双排副本吗？娇娇的搭档是谁？】
【按照之前几届的惯例，应该是和上一届前十的玩家合作吧，有姐妹看过上届游戏吗？】
【我看过！但我在镜头范围内找了一圈，貌似没发现眼熟的人啊？】
凌娇娇心脏顿时一紧。
和她比起来，直播间的观众们视野范围更大，能720度无死角旋转镜头。如果连观众都没发现大哥的身影，难道……大哥不在这群流放犯和官兵之中？
那他们俩要如何会和？
身体机械地前进着，凌娇娇蹙眉想着心事，神色逐渐恍惚起来。
大概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原本走在她右侧、隔着几步距离的少女悄悄朝她靠了过来。
凌娇娇顿时神情紧绷地朝对方看去。
“娇娇，你怎么了？”少女神色关切，看上去很是真挚的模样，“莫非是昨晚的高热还未痊愈？身子仍是不舒服吗？”
高热？
原来这具身体昨晚发了高热。
想起后世穿越小说中经典的狗血剧情，凌娇娇戏瘾上线，忍不住轻声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早醒来后便发现大脑一片空白，似乎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什么？！”少女惊疑地高呼一声。
“嚷嚷什么！”
凌厉的破空声霎时响起，一记响鞭抽在凌娇娇和少女中间的空气上，又倏地收回。
长着桃花眼的女官兵三两步走到她俩旁边，面色不善地训斥：“讲点小话就算了，我就当没看见，但你俩是不是太旁若无人了一点？！”
不等凌娇娇说话，身旁的少女抢先解释道：“抱歉，官兵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女官兵瞟了眼沉默的凌娇娇，目光微闪，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少女狠狠松了口气，继续凑到凌娇娇身边低声问：“娇娇，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凌娇娇坦然点头。
经过刚才那一幕，她对身旁的女生稍稍多了些信任。
对方本可以把她推出去，说是因为她的话才会有那么大反应，到时候自然可以抽身而出，官兵的愤怒只会冲着她一个人。
可这个女生却没有那样做。
想来是担心她的异常曝光后，会引起官兵的不快、甚至被当成累赘抛弃吧？
凌娇娇在自己原本的世界就有听说过类似的情况。
有些流放犯在路途中生了病，官兵们嫌麻烦，会故意任其自生自灭，甚至手动结果掉对方。毕竟，在漫长的路途中，有几个犯人撑不到目的地是很正常的事。
身旁的少女幽幽叹了口气，小声说：“没关系，只是失忆而已，总比继续高热要好。但你要记住，除了姐姐，不能再将这事告诉其他人，知道吗？”
“姐姐？”凌娇娇讶异挑眉。
原来身边之人是她在这个副本里的姐姐吗？
少女微微一笑：“嗯，我是你堂姐，叫凌芷儿。你自己的名字还记得吗？你叫凌娇娇。”
“堂姐？”凌娇娇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是自己的血亲，一个猜测很快浮上心头，“我们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才会……”
凌芷儿脸上闪过一抹黯然：“你猜的没错。我们凌家在夺嫡之争中站错了队，新皇登基，自然要铲除异己，便下令将我们一家流放至西蛮地区，就连往常没有过多交集的旁系也没放过，更别提我们这支嫡系了。我阿娘是族长，你阿娘是她嫡亲的妹妹，更是……更是在午门之前斩首示众！”
凌娇娇张口结舌良久，轻声问：“那，我们的爹爹呢？”
“爹爹和姨父从刑场回来便自尽了。”凌芷儿垂下眼帘，“这样也好，若是他们活下来，恐怕逃不过……那样的命运。”
那样的命运？
什么意思？
凌娇娇正准备追问，身子忽然被人从旁边猛地撞击了一下。
一个目光锐利的女囚大喇喇从她身旁经过，目光如尖刀般剜了她一眼。
“你有事吗？”凌娇娇蹙眉问。
看上去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囚冷哼一声：“也没什么，只是看不惯某些人四体不勤的模样罢了。怎么，还以为自己是凌家嫡系的小姐，比起我们这些旁系来说高人一等，等着人来服侍你呢？呵，要不是你们嫡系没脑子，怎么会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霜儿！”凌芷儿肃着脸出言制止，“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胡闹？别让其他家看了笑话。”
凌霜儿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收起你那套大小姐的做派。凌家现在又不是京城的豪门望族，还在乎什么脸面？这一个月来被人看的笑话还少吗？”
凌芷儿霎时气得涨红了脸。
凌娇娇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挑事的少女，说：“你要是想把事情闹大，引来官兵被责罚，我乐意奉陪，就怕你不敢。”
“……”
眼见附近的官兵的确朝这边投来了打量的视线，凌霜儿心口一堵，从鼻腔里喷出一股懊恼的怨气，转回身继续装鹌鹑了。
身旁的凌芷儿长舒一口气：“谢谢你，娇娇。亏我还是姐姐呢，养气功夫居然还不如你。霜儿他们这些旁系无辜被我们牵连，怨气很大，这些天总爱时不时地找茬，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凌娇娇点点头。
其实，倒不是她真的比凌芷儿冷静。只不过因为她是局外人，对这个副本里的凌家根本没什么归属感，才能如此平静。若是换做她真正的家出了事，恐怕会比此刻的凌芷儿更加激动百倍。
接下来的时间，她一边随着队伍赶路，一边听堂姐介绍了更多家中的情况。
因夺嫡之争被牵连的家族不止他们一家，现在的队伍之中，只有一小半是凌家的族人和奴仆，另外还有些其他家族的人。而且，他们只是第三批被流放的凌家人，其他人在另外的队伍中，有些或许已经到了西蛮，有些甚至还在京城没有出发。
而现在的这批人中，只有她和堂姐两个人是嫡系。
闻言，凌娇娇只觉得心口惴惴不安。
大哥该不会是被系统投放在其他的队伍里了吧？
难不成要等到他们到了最终的安置点，她才能找到大哥？
走着走着，烈日逐渐升到了头顶正中。
午时到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到了他们的休息用餐时间。即便不给吃的，至少也会给他们几口水喝。毕竟，官兵们也是有业绩指标的，不可能让大多数流放犯们都走不到目的地，那样的话，在西蛮开荒的活计谁来做？
果然，之前教训过她和堂姐的那位桃花眼女官兵很快宣布原地休整。
凌娇娇拖着沉重的步伐，和凌芷儿一起找了个还算阴凉的树荫，在树根旁坐下。
不一会儿，她就发现不远处有一阵骚动。
似乎是官兵们在发放干粮和水。
她咽了口唾沫，干涩的喉咙火辣辣地疼。想到一路上堂姐对自己的照顾，她勉强撑着试图站起，去为她们俩拿来粮食。
凌芷儿却一把攥住了她：“不用你去，小红会帮我们拿过来的。”
小红？
凌娇娇眨眨眼，顺势坐下。
听这名字，大概是堂姐的贴身丫鬟？
没过多久，她便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端着两碗水朝她们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个头高高、低垂着头的女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