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旨之前她见了,人好好的呢。
二老爷倒是见了二夫人回房后的模样,一张脸煞白, 额角两鬓全都是汗, 要不是二夫人咬死了说是妇人身上的不舒服,他都紧张的要打发人请大夫了。
但今儿侯府大喜, 他又是大老爷们,实在不好说出实情, 便撒谎道:“发烧了!”
即便二老爷模样不像说假话,周老夫人也觉着二夫人不敢撒谎,但她还是不高兴的哼了声。
三夫人撇撇嘴,道:“发烧了?怎么回事, 先前我瞧着人还好好的, 怎么说发烧就发烧了?母亲,这得请个大夫来看看,突然就发烧了, 可别是什么大病症!”
二儿媳和三儿媳之间的那点小摩擦,周老夫人虽然没管过,但却清清楚楚。若是平日,她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但今儿侯府大喜,二夫人却偏偏不合时宜的病了,她心里不满,便顺着三夫人的话道:“是该请个大夫来看看,老二,你这就打发人去请!”
二老爷觉得二夫人是真的病了,因此犹豫了下就点了头。
左右一会儿由大夫来说的话,妇人病也是病,没什么好说不出口的。
这事儿一说也就过了,在场就连挑事的三夫人都没多在意。
家宴结束,安平侯皱眉看着一顿饭别说话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的倒霉儿子抬脚就走,心里是一阵又一阵的窝火,因此他叫住了同样要走的周琼:“琼姐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王家?”
周琼正笑着跟沈兰茵说话,闻言脸上的笑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晋也停脚,转头面无表情的看过来。
一儿一女都这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表情,安平侯眉皱的几乎能夹死蚊子。
好在周老夫人却是跟儿子一条心的,也道:“是啊,琼姐儿,春林还伤着呢。他也是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被晋哥儿打得那样惨,正好咱家又遇喜事,你就别再拿乔,回去吧!”
分明是王春林在成婚不足两月的时候就不仅纳了姨娘还搞出了庶出子女,这已经是照着她脸在打了,祖母到底是哪边儿的,怎么能说出她是在拿乔的话呢?!
周琼气得脸色通红,要不是自小的良好教养,几乎要冲周老夫人吼回去了。
周老夫人看她模样,却以为她是还在委屈,叹气道:“琼姐儿,不是祖母不疼你,实在是晋哥儿下手太狠了!”几乎把人半条命都要了,换一家人,只怕不仅要休妻,还要上门讨说法呢。周老夫人无奈道:“若是之前,你不肯回要等春林来接,等也就是了。但眼下因太子开口,晋哥儿被圣旨册立了世子不说,还要去给他做侍卫,你若仍拿乔,只怕王家那边会……”
觉得咱们家是投靠太子了啊!
这样的话说出来太大逆不道,周老夫人没敢继续。
周琼没理解周老夫人的未尽之言,只气道:“会怎么?会觉得我因着晋哥儿一朝得势,看不上王春林了吗?”
周晋却是立刻就明白了。
他第一时间看安平侯,就见安平侯面色和周老夫人一模一样,都认为周琼应该立刻回去。
因此不等周老夫人因周琼的失态而不悦训斥,先一步道:“祖母,我会劝大姐的。”
周老夫人愣了愣,继而就欣慰笑道:“好,晋哥儿,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这大孙子不开窍还罢了,一开窍竟是这么妥帖懂事能干,周老夫人觉着她以前没白疼周晋。
安平侯也意外的挑了挑眉,终于心情好了点。
这个倒霉儿子脾气是臭了点,但难得是脑子却还不错。只不过就是糟心,救谁不好偏去救太子,要什么赏赐不行,偏要去做太子的贴身侍卫!
他要是救了六皇子,做六皇子的贴身侍卫多好?!
但事已成定局,他想再多都没用了,好在这倒霉儿子脑子还行,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倒是可以找时间私下跟他聊聊,他虽去了太子身边,但若是能有得用的消息传来给六皇子,倒也是好的。
想到这些,安平侯就也不打算再管周琼了,只吩咐周晋道:“三天之内,亲自送你姐回王家。人你打已经打了,倒也不能说打错,毕竟那王春林欺负你姐是事实。你打了人,如今又被册立为世子,亲自送你姐回去也算是告诉王家你姐有了后盾,以后再不可欺负你姐了!”
这话说的,周晋简直想笑。
他做了世子他姐才有后盾,他姐是没爹了是吗?
没爹倒是好了!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便真的笑了:“好。”
安平侯哪里能想到亲儿子在心里是怎么想他的,还觉得倒霉儿子总算知一回他心意,不惹他生气了。有心想说私下聊聊,但又怕周晋性子不稳藏不住事,琢磨着等他再历练段时间再说,于是面上便只道:“日后去了太子身边,要谨言慎行,好好办差!”
“是!”周晋言简意赅。
话落冲周琼和沈兰茵招手:“姐,三妹妹,走吧!”
他说的大大方方,众人只想着沈兰茵和周琼亲近,并未多想。
几人才出荣安堂上房,周琼眼泪就下来了。
沈兰茵正拉着她手,近距离看见,却除了手上劲儿略微大些,没别的办法安慰她。
安平侯是亲爹,周老夫人是亲祖母,这算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他们如此,换成谁都会难过。
周琼其实不是难过,她对安平侯这个爹从来没有奢望,对周老夫人也接连失望,所以他们的态度和说出口的话,并没能真正伤到她。
她哭只是因为她不愿,却无力改变。
不管她闹得多么凶,她都没有办法做自己的主。
其实就是晋哥儿,有孝道在上压着,真要帮她,也定然会伤筋动骨。
她就这一个弟弟,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她舍不得他为了她伤筋动骨。
因此出了荣安堂院门,周琼脸上已经彻底没了泪,甚至她还挤出了一丝笑:“晋哥儿,不然明儿你就送我回去吧!如今你已经是世子了,你送我回去,谅王家人日后也不敢欺负我!”
“姐,你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
周晋只这么说了一句,周琼就面色一僵,眼泪再次滚落。
“放心吧,这两日我忙着太子殿下那边的事没抽出空,明儿一早,我就去见老成国公。”周晋语气里带着安抚,也带着自信,“我有七成的把握老成国公会答应你跟王春林和离。但若万一他不答应……姐,我还有个办法,只不过这办法会让你暂时受些苦。”
“什么法子?没事,只要能和离,我不怕苦!”周琼急忙道。
从前有多喜欢王春林,现在想起就有多恶心,不仅仅是因为王春林龌蹉的打发王春利私闯她房间,还因为他跟薛蕊儿,只要想起两人连孩子都有了,她就觉得无比恶心。
连曾经喜欢过都觉得恶心。
见周琼这般态度,周晋再无后顾之忧,道:“很简单,我托人帮忙私下买个宅子,你住过去。到时候家里人不知道你在哪,就算不同意你和离,找不到你也没办法。只不过这样一来,你再想做回侯府的大小姐,可能就要等到我掌家的时候了,这于你再嫁……”
还再什么嫁,周琼再也不想嫁了。
“没关系,就这么定了吧!先和离,其他的以后再说!”怕周晋担心,周琼没直接说不嫁。
周晋却知道,他不会让周琼等太久的,因为他和沈兰茵等不了太久。
因此他答应的很干脆:“好。”
他此刻甚至觉得若老成国公不答应更好,这样他先把周琼送去外面宅子,随后再送沈兰茵,她们俩在外面正好可以作伴了。而她们俩若是在一处,在这侯府,他再没了软肋,做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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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安堂里,安平侯心情极好的多喝了两杯酒,看了眼三老爷三夫人,又把目光落到了二老爷身上:“二弟,你去看看大夫可来了,二弟妹那是什么情况。”
二老爷挑眉。
大哥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媳妇了?
安平侯没看见他小动作,但也解释了:“晋哥儿得圣旨册立为世子,于情于理,咱们家得大办一场。这是圣上主动册立的,除了将晋哥儿彻底推出去介绍给京中权贵之家,也是扬咱们侯府名声。江氏于此事上不通,三弟妹虽能干但却没独自操持过,所以二弟妹身体若没无碍,就叫她帮帮忙。”
二老爷立马笑了,管家可是大肥差啊!
自家那臭娘们自打不管家了,整天小气巴拉的,出门想多要点银子都难了。
“没事没事,她吃上两副药就好了,我这就回去看看去!”
二老爷欢欢喜喜去了,三夫人脸却拉了下来。
不过一瞬又好转了,她一双眼儿深处闪着光,心想她倒要看看,二夫人这次能不能用心做事!
估摸着是不能的,晋哥儿已经做了世子,娶妻难道还会远吗?
她做的再用心再好,待晋哥儿媳妇进了门,也用不着她了!
二老爷赶回去的时候,二夫人刚得知大夫守在门口等着给她看诊。
自己是什么情况自己清楚,就算叫大夫看,也看不出什么来。且现在她一肚子憋屈郁闷,真真是谁也不想见,因此二夫人扭过头面朝墙,声音厌倦的道:“不看,打发大夫走!”
“好,老奴这就去。”刘嬷嬷是伺候她的老人了,知道她心情,便没劝。
“病了怎么能不看大夫?还是要看看的,该吃药吃药,该养着就好好养着,讳疾忌医可不行!”二老爷听见了主仆俩的对话,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引了大夫进门,“治好了病,府上有场宴会要办,才大哥已经说了,大嫂没能力,三弟妹没经验,这事儿可得靠你呢!”
听见二老爷的声音,二夫人心里更烦,但却好奇,转过头问:“家里要办什么宴会?”
二老爷呵呵笑:“病糊涂了吧你!晋哥儿被册立为世子,咱们家当然得大办一场啊!”
周晋……世子!
世子让周晋做了,她的弘哥儿便再也没机会了!
二夫人只觉眼前一黑,下一瞬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第85章 大哥哥,待我嫁出去后,……
二夫人吐血的事儿, 惊动了整个安平侯府。
当晚各房都去了人看她,连沈兰茵也被周琼拉去了。
因着不想面对周老夫人,她们去的略晚些, 到二房的时候二夫人已经歇下了。
不过因着周琼自来和二夫人亲厚,刘嬷嬷倒没拦, 只低声心疼道:“夫人身子虚的厉害, 吃了药好容易才睡下, 大小姐只悄悄进去看一眼, 就别叫醒夫人了。”
周琼一向把二夫人当半个亲娘看,听说二夫人吐血哭的眼睛都红了,这会儿自是忙不迭点头。
沈兰茵对二夫人没什么感情, 且前两日才因着打周丹跟二夫人怼上过,所以这会儿便在外间找了地儿坐了,并没跟去里间。屋里没声音传来, 周琼进去应该真的只是看看。
沈兰茵这么想着, 不由回忆起前两天,那会儿二夫人瞧着状态挺好的, 那么生气都没有露出异样,这才几天的功夫, 怎么就病到吐血了?
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病来如山倒?
周丹和周弘可都还没嫁娶呢,她要真是病得太厉害,那这两人日后就有点可怜了。
沈兰茵虽然不喜欢周丹, 但并没有不喜欢到希望她没了娘的地步, 更何况周琼也因为二夫人难过,所以她虽然没跟进去,但心里还是希望二夫人没事的。
正想的出神,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男声。
“三侄女什么时候来的?”这声音离得很近,近到能感觉到男人说话时候的呼吸热气。
沈兰茵瞬间好像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般,猛地一下跳起,跑开了有四五步。
二老爷脸上挂着笑,见沈兰茵这一副老鼠见到猫的慌乱模样,脸上的笑更甚了:“三侄女这是怎么了?离得这么远,莫非怕二叔会咬人?”
沈兰茵从前的十几年虽然过得清贫些,但却被父母保护的很好,进到安平侯府觉得最过分也就是安平侯对江氏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虽然之前在大昭寺还出过王春利的事,但因着周晋到的及时,所以她并没有太大感触。但现在,看着面上堆满笑的二老爷,她才知道真正的恶是什么样。
二老爷的长女周丹,可是比她还大一岁!
而她现在名义上又是二老爷的侄女儿,二老爷作为一个长辈,怎么能……
这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沈兰茵紧贴着墙,慢慢挪着朝内室的门口去,没搭二老爷的话,只在心里想,看来以后当真是要好好躲着二老爷了。若不然,□□他可能不敢做什么,但要是晚上或她落单,那就不好说了。
二老爷确实不敢□□做什么,尤其是在二夫人的房里。
他只是坐下,拿着沈兰茵刚刚喝茶的杯子,一面看着沈兰茵笑,一面浅浅喝了一口。
沈兰茵恶心的差点儿将晚饭都吐出来。
她猛一转头,就要往内室去。
周琼恰好这时候出来了,见着沈兰茵疑惑的挑了挑眉,待出来了才低声问:“怎么了?”
二老爷还在那坐着呢,且到底是周琼的长辈,无凭无据的,就算对周琼,她也不好说什么。
轻轻摇了摇头,沈兰茵问:“二婶还好吗?”
周琼也摇头:“不知道。”
答完了沈兰茵的话她才看见二老爷,不过此时二老爷坐的端正,面上也一片愁容,周琼便安慰道:“二叔,您别太担心,二婶肯定会没事的。”
二老爷已经摆出了一副正经的长辈模样,点点头,道:“琼姐儿,你若是没事,去看看丹姐儿吧!她娘这一病,她方才狠哭了一场,你帮二叔去安慰安慰她。”
周琼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沈兰茵却再不想待在二房了,跟周琼出来后便辞了周琼,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周晋处。
周晋早就料到了沈兰茵会来,今儿册立他为世子的圣旨下来,沈兰茵必然会为他高兴,所以肯定会来给他祝贺的。只不过沈兰茵空着手独自来了,还一副跑着来似的面上带汗,模样狼狈,这就出乎他预料了。他忙扶住沈兰茵,问:“茵茵,你怎么了?”
有些话对周琼不能说,对周晋其实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