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弃妇逆袭——樱桃糕
时间:2021-04-10 09:20:43

  方晴一边和吴氏包汤圆,一边逗弟弟说话——方旭已经是大小伙子模样,正处在变声期,声音粗嘎嘎的,越发地沉默。
  方旭在学校学习不错,方晴撺掇他考北洋大学堂试试。
  方守仁一边听姐弟俩闲聊,一边看报纸,突然表情一变,问方晴,“冯璋在二十九军?”
  “不是吧?我也不清楚。不过他刚毕业的时候在冯玉祥部,二十九军是冯玉祥西北军的底子,也说不定……”方晴抬头才意识到父亲的神色不对,“怎么了?”
  “殉国名单上有二十九军上校团长冯璋。”
  全家人都愣住。
  方晴先反应过来,“也不一定是他——”
  看父亲的神情,方晴略沉吟,“我出去问问吧。”
  方守仁动动嘴,没说什么,又看了看方晴,终于点点头。
  方晴穿上大衣出去,一走就是大半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怎么样?”方守仁问。
  方晴沉着脸点点头,“我托原来的同事打听的,很可能就是他。”
  方晴没说自己见到了冯璋后娶的妻子严秀玉。
  严秀玉挺着大肚子,让一个老妈子扶着,眼睛红红的,“你是来看笑话的?”
  方晴看了看严秀玉,“你保重,我走了。”严秀玉这样的身体,这样的精神状态,方晴说什么都不好,她身边有老妈子和丫头,也并无需要自己帮忙。方晴觉得自己不该来。
  严秀玉用手捂着嘴,努力不哭出声来。
  听到背后压抑的哭声,方晴快步走出了门。
  方晴是个老式的人,又有点心软,做不来恩断义绝的事,却也听不来太尴尬的话,大家总要留些体面——给自己,也给严秀玉。
  方家人一起吃元宵节的团圆饭,气氛有点沉闷,方家人怨冯璋,但还没到盼他死的地步。
  饭后,方晴在自己的屋里看书,方旭走进来,“姐——”
  “嗯?”方晴抬起头。
  方旭坐在方晴旁边。
  方晴微笑着揉揉弟弟头发。
  方旭偏偏头,没躲过。
  “姐——”
  这小子也知道体贴安慰姐姐了,方晴心里一暖,“我没事。”
  方旭点点头,又过了半晌才感慨,“他这样的,竟然是死于国难的英雄。”
  方晴轻叹一口气,“大义与私德从来是两回事,就像成就与德行也并无必然联系一样。”
  方旭想了想,点点头。
  方晴又拍拍弟弟的头。
  方旭这回没有躲。
  过完元宵节,方晴送父母兄弟离开了天津。
  随着局势越发紧张,天津的日本人也越发嚣张。方晴亲眼见到,在法租界,两个日本浪人砸沿街店铺的窗户。巡警见了,也不过是把那两个骂骂咧咧的日本人驱赶走,商家只能自认倒霉。
  天津报界也显出怪相。
  那些被共进控股的报馆,有的已经初步显现出亲日倾向,有的如津门时报则是“中立派”,不提政治和战争,只说生活和文艺,刊载了大量商品广告,连载了一个华丽哀婉的爱情故事,又有一个署名“海伦”的作者开专栏,专讲吃咖啡、跳舞、旅游、西方电影之类,有种洋派的风雅。
  没被共进控股的报馆也有激进的,也有不太激进的,但总还能看到战况的报道。
  方晴突然睁大眼睛,第15路军代理军长郑衍!
  没错,第15路军是郑家军的底子,那么,这个郑衍,就是郑衍。
  沈谦《填词杂说》
  ②民国提倡新历,旧历年学校不放假或者放短假,这里就当架空看吧。
 
 
第54章 终结章
  郑衍是怎么带着部队从安徽到了张家口的?
  方晴再读一遍报道:第15路军在遵化,与29军宋哲元部,互成犄角,共同抗击日军……截至发稿时,中日双方激战两日夜,各有伤亡,已进入胶着状态。
  方晴又翻看别的报纸,内容大体类似,《天津公报》社论对第15路军的行踪也表示迷惑。
  到第二日,战局没什么新进展,但《天津公报》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倒是捋出了第15路军北上的进军图——只能说郑衍打得一手迂回的好牌。不知道郑衍是怎么找到借口这样挪动的,也不知道上层是什么态度,反正他确实完成了这次大迁徙——从南到北,带着他的部队。
  方晴想起之前的担心,如此看来,郑衍已经收服了父亲和兄长的旧部。
  方晴心情复杂,很想找人说一说,然而能找谁呢,韩先生?方晴轻轻地叹口气,只得作罢。
  每天一大早,方晴就出去买所有能买到的报纸,根据零零散散的报道,拼凑研究战况。
  8日后,传来好消息,西峡口大捷!郑衍部收复七贤山。
  未被共进控股的几大报纸都头版头条报道了这个消息。即便只是看文字,也可见战争的曲折和激烈。
  方晴看完,长舒一口气,好在结果是好的。报道后面又列了收缴的坦克、装甲车、枪支、俘虏及毙敌的数量——单看数字也可算是大捷了。
  报纸上一片振奋,《天津公报》发社论称,此役“竟能使骄妄气盛之日军受偌大打击,此诚足为中国军人吐气”。《新民报》直言:“此重创日军之消息,必使全国人心为之一振。”大抵都是此类。
  看《北方新闻》上称郑衍一代名将,方晴不由得笑了,不过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好像说个一代名将也并没太夸张。
  油光水滑的写鸳鸯蝴蝶的一代名将……方晴再次不厚道地笑了。
  郑衍言犹在耳,“也只有你小看我——”
  或许真是如此罢?方晴一时不知自己认识的郑衍是不是真正的郑衍了。
  《北方新闻》似乎开了个头儿,接下来几天,就有几家报纸挖起了郑衍个人的故事,爆出郑衍就是家柳云生。
  方晴看着报纸上郑衍的大幅照片:侧着脸,头发惯常地抿上去,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穿着晚礼服,微微举起酒杯——想来是某次参加宴会被记者拍到的。嘿,这样子简直就是风流公子哥儿的样板。
  又隔了几日,何先生寄来《新生活》样刊,这次除了一些读者来信以外,还多了几份别的报刊。
  方晴不解,先看何先生的短笺:“……方小姐与郑宗海合作,想是很好的朋友,不知可否写些关于此君的文字?如今郑君在北平是大大的热门人物。据闻,自报纸上刊登了宗海照片之后,北平抗日救国会捐款激增,更多了许多会员(多是小姐太太们)……”
  仿佛看到何先生促狭地挤眉弄眼,方晴哑然失笑。
  也是,一个保家卫国的抗日名将,竟然长得这么好,竟然还写出那样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小姐太太们不喜欢才怪。
  《新生活》是家庭杂志,想讨小姐太太们的欢喜,也是正常。
  然而,方晴想了想,觉得帮不了这个忙,因为不知从何写起。虽然胡乱写,郑衍也不能跳过来抗议,不过还是算了。其实何先生何必舍近求远,在北平,认识郑衍的人不少的。
  方晴翻看何先生随信寄来的那几份报刊上写郑衍的文章 其中就有刘先生的。方晴仔细拜读,哈,刘先生这是要把郑衍塑造成既英明神武又风流倜傥的周公瑾吗?
  另外几份,大抵类似,只其中一位署名“王静宜”的,写得有点特别。
  王静宜回忆郑衍给自己写的信,“唯有你的声音,才能涤荡我心里的尘埃。”
  方晴噗嗤笑了,胡噜胡噜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郑衍这厮太肉麻了,说这样的话。
  韩太太走来聊天,方晴把谈郑衍的报纸给她看。
  韩太太也笑,“这个王静宜是谁?”
  方晴摇头,对北平的文艺圈不熟。
  “你应该写写他。”
  方晴瘪瘪嘴,笑道,“我才不赶这时髦。”
  韩太太看着方晴笑,半晌才道,“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女孩子嘛,做什么那么大度。”
  方晴皱眉笑了,没解释什么。
  《新生活》后来刊登的是欧阳先生写郑衍的文章。欧阳先生的文章跟他说话一样,风趣亲切,又言之有物。
  西峡口大捷之后,宋哲元部也取得两场不小的胜利,但这些并不能从根本上扭转战局,战事还是朝着于我方不利的方向走去。
  5月31日,双方签订《塘沽协定》,宣布停战。
  《塘沽协定》内容出来以后,又引起学生罢·课,上街游·行。
  租界里没有游·行,气氛比先前战时似要轻松一些,人来人往都不像先前行色匆匆的,闲人们互相打着招呼,卖花姑娘用清亮的嗓子吆喝:“玫瑰、茉莉、丁香……”
  方晴在附近转了一圈,买了个新烤的小圆蛋糕和一些水果,低着头缓缓地往回走,脑子里琢磨漫画的事,这一段情节太平了,难道要用洒狗血来拯救一下……似感觉到什么,抬头,一袭青衫的郑衍便撞进眼里。
  四目相对,都笑了。
  方晴快步走过去,看了看不远处两个护卫,笑道,“郑将军安好啊?”
  郑衍笑道,“方大画家安好。”
  两个人都笑。
  郑衍对护卫摆摆手,独自跟方晴上楼去。
  “怎么这时候突然来天津?”
  “托病呗,”郑衍抬抬右臂,“若是治不好,以后还怎么写?”
  方晴盯着郑衍的胳膊看。
  郑衍笑道,“贯穿伤,已经好了。”
  方晴放下心,笑道,“一代名将,还要写?”
  “还是写好,”郑衍笑着叹口气,把自己扔进方晴家的沙发里,“给你的漫画写脚本也不错,一个错眼不见,某人就成了著名画家了。”看着方晴的笑脸,郑衍心里漫天的腥风冷雨化成融融的春和景明。
  方晴大言不惭,“再错眼不见,兴许就蜚誉全世界了。”
  郑衍做惊愕状,“失敬,失敬!”
  方晴呵呵地笑起来,再见到郑衍,真好。
  方晴仔细端详郑衍,到底是与原来不一样了。并不是说黑了、瘦了多少,是整个人的感觉,原来的颓废闲适差不多已经看不见了,眼睛里藏着坚硬锐利——方晴虽不熟悉这样的眼神,却也知道这是经历火与血的洗礼才会有的样子。
  方晴想问郑衍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以后又有什么打算,张张嘴,到底没问,如今平安就好。
  郑衍也看方晴,方晴似乎比先前更沉着了,不知从何时起,方晴已经由一个小姑娘长成了成熟的女人——不卑不亢,不骄不躁,藏得住事,也担得了事。
  两个人同时叹口气,又都同时笑了。
  “在天津呆几天?”方晴问。
  “明天去拜访一两个人,后天就回去了。”
  方晴点点头。
  “对了,冯璋并没死,在宋哲元那儿呢。”
  方晴抬起眼睛。
  “受了伤,死不了。”
  方晴点点头。
  郑衍看着方晴,“真不跟我回去做太太?”
  方晴微微后仰身子,瞪着眼睛,“我一个马上要蜚誉全世界的漫画家去做太太?把大好年华花用在麻将桌上?这样暴殄天物不好吧?”方晴夸张地显摆,“平津两地的报刊抢着让我开漫画专栏,天津美术专科学校希望我去讲课,下半年还要画一部反映民生的漫画,那才是真正的史诗题材呢……”
  郑衍摇头笑了。
  方晴也笑。
  “你这样确实很好,我都羡慕了。”
  方晴卸下刚才的夸张,静静地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你。”郑衍看着方晴。
  不待方晴回答,郑衍站起来,“我走了。”
  方晴也站起来。
  郑衍走过去,抬起手,略停顿,拍拍方晴的头,深深地看方晴一眼,自己开门出去了。
  方晴走出门,目送郑衍走下楼梯。
  方晴的眼睛有点发潮。郑衍,你一定要好好儿的。
  这两天黄历上一定写着“宜会旧友”,见到郑衍的第二天,方晴又见到另外一个故人——小安。
  初见小安,方晴大吃一惊。
  “我多方打听,才找到你的住址。”小安笑道。
  方晴拉住小安的手,“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小安笑,“——头一句话就让人难回答,还是这么讨厌。”
  方晴瞪她,又笑,“总比你吓人一跳强。”
  “我发现与他在一起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这个答案能接受吗?”
  方晴点点头,小安还是那个勇敢纯粹的小安。
  “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去前线看看,我的相机应该拍些有意义的东西。”
  方晴肃然起敬。
  “几年不见,你都成了名漫画家了。我看了你的漫画,真好。”
  方晴无奈一笑,“然而人还是那个人,彷徨、矫情,没有远虑,都是近忧。”
  小安慨叹,“我何尝不是如此。”
  “你不同,你自己选择命运,我是被命运赶着走。”
  “然而你并没有屈服于它。”
  方晴想了想,好像是的。
  方晴又想了想,“主要还是运气不错。”
  小安看着自己的朋友,方晴还是那个谦虚谨慎的方晴。
  小安在天津短暂停留,然后就离开了。
  方晴再见小安是在巴黎。
  彼时方晴已经移居英国十余年,趁着丈夫学校圣诞节放假,带着女儿,全家去巴黎旅行——方晴的女儿姜平得母亲遗传,小小的年纪已经显出艺术天分,方晴带她去巴黎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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