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见少年的眼神越发的阴沉,雪衣有些头痛。
患得患失又疑神疑鬼的对象最难应付了。
见他不知道又想到哪儿去了,雪衣叹了口气,然后在他不解的目光中,伏在他耳边,低声道:“到房间里面等我。”
一开始魔祖还没反应过来,两秒钟后,读懂了雪衣眼中的暗示,少年的脸“唰”的一下,臊的通红。
“你这个人,好不正经!”
“我不理你了,你自己在这儿待着吧!”
下意识的推了雪衣一下,魔祖瞬间消失不见,这是连法术都用上了,临走的时候,他还狠狠瞪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小娃娃他们。
话是他说的,临阵逃跑的也是他,真是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
揉了揉闷痛的胸口,在小娃娃鄙夷的目光中,雪衣笑眯眯的转身进了不远处的浴室。
“……我总觉得,自己好多余啊。”短短几天时间,小娃娃吃狗粮已经快吃撑死了。
可是也没办法,他们跟魔祖打过交道,现在去哪儿都容不下他们。
加上又要时刻注意“雪衣”一家的动向,只能暂时待在一起,时间紧急,许明光和夏志广找来的别墅真不算太大。
“比起吃狗粮吃撑死,我觉得我们更应该担心什么时候会被恼羞成怒的魔祖打死。”
以雪衣这个撩拨人的程度,这一天恐怕不远了。
虎大人幽幽道。
几人对视了一眼,顿时心有戚戚。
*
洗完澡出来,房间空空如也,魔祖果然没在。
雪衣习惯性的拿起了旁边的毛巾,刚揉了没两下,就见一旁传来了动静:“既然来了,就帮我把头发擦干再走吧。”
他一开始虽然没在,但到底按捺不住。
魔祖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再看雪衣,没事儿人一样,仿佛料准了似的,连眼皮都没抬。
没问她是怎么发现自己存在的,悻悻接过毛巾,少年冷着一张脸飞快的擦了起来。
倒是还好,没拿自己的头发撒气。
雪衣长舒了一口气。
她的头发很长,冷冷的黑色摸起来也是冰冰凉凉的,偶尔接触到的时候,少年就会忍不住一阵心神摇曳。
再加上她之前那句若有似无的“到房间等我”,更是让魔祖控制不住乱想。
渐渐的,少年的脸越擦越红。
该死的,她究竟为什么要那样说啊!!!
就在魔祖脑海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雪衣好巧不巧将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上。
魔祖:“!!!”
“你、你做什么啊?”少年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了。
一开始雪衣只是想提醒他,自己的头发早就干了。但等看到他涨红的脸,以及明显不自然的体温,雪衣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家伙又在乱想了。
雪衣坐在镜子前,托腮,扭头含笑望着他:“到哪一步了?”
“别急,衣服还没……”
“你脑子里果然是在想这个。”
猛地回神,少年终于发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等等,你听我……”解释!
发现自己又被套路的魔祖还没来得及懊恼,下一秒,就眼睁睁的看着洁白的浴巾悄然滑落。
再然后,就是一双比珍珠玉石还要细腻光洁的肩头。
仅这一幕,就远胜少年想象里的十倍不止。
“光想有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亲自来看看。”再搭配上雪衣独有的慵懒的嗓音,魔祖只觉得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从前他从不知道,原来色字,也能杀人。
这个时候,即便雪衣抽出刀来给他一下,他估计都反应不过来。
等魔祖回神之后,他整个人已经躺在床上了,雪衣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垂在少年耳畔、胸膛,偶尔几缕落在少年脸颊,冰冰凉凉的触觉让他止不住的打颤。
不是玩笑!她要动真格的了!
从未有过的清醒认知,以及强烈的预感,让魔祖呼吸一滞,心脏疯狂跳动。
原来,魔的心跳也可以这样的热烈。
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嘴巴里面蹦出来了一样。
“我…我们真的要、要这样么…”事到临头,魔祖反而没了一开始的那股勇气,就好像突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然而雪衣一句话,就安定了他的心:“道侣之间,太正常不过了。”
既然是道侣,那么自然而然和水到渠成又有什么不对?
道侣……
这两个字魔祖虽然嘴上说的勤快,但其实心里有几分把握,连他自己都摸不准,尤其是从昆元那跟诅咒也没什么分别的话里得知了道祖的事,魔祖就更是滋味难明。
现如今听雪衣自己提起,不止怎么,少年心中突然涌上了巨大的喜悦来。
他很高兴,特别的高兴。
“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先在儿胜了道祖一筹!”人太兴奋,就容易口不择言,魔祖几乎是脱口而出。
刚刚所有的旖旎与暧昧,刹那间犹如烟云散去。
雪衣挽向头发的手猛地一顿。
魔祖还想说什么,下一秒,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被踹了一脚。
“你在做什么?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少年心中莫名,表情也十分不满,见雪衣表情平淡,这点不满很快就化作了委屈。
自己做错什么了么?没有吧。
“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了这是?”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
随手将掉落在地毯上的浴巾重新披在身后,眼下雪衣已经没了兴趣。
“……下次吧。”她说。
*
天外天——
“道祖,眼下出了两位魔祖,这可如何是好!?”惊闻噩耗,几位圣人和准圣顿时就坐不住了。
“邪魔外道,本身就为天道所不容,还是早些除去为好。”
说这话的人,就差没把‘危难降至,还请道祖出山阻止’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再看其他人,多多少少也带了那么点意思。
其实他们的反应也正常,毕竟道祖生来就肩负这样的使命,又是宿命之敌,道祖绝对是不二人选。
至于之前所谓的流言,众人听听也就算了。
哪怕道祖似乎是动了凡心,为伪装成凡人的另一位魔祖而动心,大义之下,这点私心也都不算什么了。
没有谁觉得道祖会因为一点点儿女私情,而弃这三界众生于不顾。
雪衣自诞生以来就要按照大道设定好的程序走,一生都要受其操控,光是听听就觉得窒息,但其实,同根相生的道祖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生来就有一颗圆满的道心,所以天生就得光明、公正、垂爱世人。
所以哪怕亲手杀掉自己心爱之人,也是他应该和必须要做的,没有人在乎他想或者不想这样,就算是再难过再痛苦,他也得咬着牙、含着泪将这苦果吞下去。
昆元这是,想让自己当初的痛苦,在另一个自己身上重演一遍。
如果他真是如此作想,那只能说,他成功了。
道祖神情淡淡的坐在上首的位置,似乎并不将眼前的乱象放在眼里,正是因为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模样,让一众神明心里顿时就有了底。
无数年都这么过来了,相信这次也是一样。
没有谁能看穿道祖的心思,更没有谁知道这平静表皮下面潜藏的波涛汹涌。
只有一位因爱成圣的圣人,心头掠过了浓浓的忧虑。
与各位天生就断情绝爱的同僚不同,正是因为尝过情爱的滋味,她才知道这情毒发作起来,是有多么的可怕。
它能让人生,也能让人死,更能让人生不如死。
看着眼前这一双双眼睛,道祖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自从雪衣离开之后,这天外天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样子,他生活了数亿年之久的地方,渐渐也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太安静了,池塘里的莲蓬没人摘了,后殿的竹鼠也渐渐恢复成了往日的猖狂。
明明什么都没有变,但却又觉得什么都变了。
是他的心跟从前不一样了。
等众神诉完苦,心满意足的离开之后,道祖在原地枯坐许久。
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心烦意乱之下,道祖离开了天外天,来到了下界。
好巧不巧,他正好撞上魔祖被踢下床,雪衣捡浴袍披的场景。
那光洁且带着几分指痕的脊背,几乎刺伤了道祖的眼。
从刚刚的景象来看,不难猜出这里十几分钟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魔祖虽然在最后关头犹豫了一下,但骨子里的掠夺本性是不会变的,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他差点将雪衣给弄伤。
呼吸一滞,道祖的气息顿时就泄了出来。
“谁?出来!”就在房间门关闭的一瞬间,雪衣猛地扭头,下一秒,她正好撞上青年的胸口。
无数的思绪最后都化作了本能反应,就在雪衣的手即将刺穿青年胸膛的时候,他及时开口:“嘘。”
“别出声。”
“皆罗他…还没走远呢。”
第118章 隐忧 雪衣心中的隐忧
“你来做什么?”看着熟悉的身影, 雪衣下意识的蹙眉,她实在是搞不清楚这人的来意。
她身份暴露之后,她虽然不是这方世界的魔祖, 但两人也应该是半敌对关系才是, 更遑论自己当初在他眼皮子底下横行无忌, 按理说他应该分外恼恨才对。
可现如今她看着, 对方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
如果说之前的道祖还有些犹豫的话,那么在看到刚刚那个场景之后, 他突然就不作他想了。
那一秒钟, 胸口里翻腾的,分明就是嫉妒。
说起来可笑, 他活了这么久, 竟然到今天才因为她,所以才觉得自己是活生生存在着, 而不是大道的棋子与冷冰冰的机器。
他真的一个人太久了,那禁锢无数年的感情,也终于走到了失控的边缘。
从她抬头望向自己的那一刻起, 道祖就已经知道, 自己永远都回不去了。
这一跤, 他跌的结实。
“你们两个……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么?”道祖轻声呢喃了一句,既然如此, 那么他就要尽快了。
刚刚那样的事,希望以后也永远不要再发生才好。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见事不对,雪衣后退了两步,眉头皱的越发深了。
“如果说你是因为皆罗的话,那我觉得大可不必,我会看好他的。”见他敛眉不语, 雪衣却是会错了意。
听了这话,道祖顿时笑了:“以我对皆罗的了解,你根本看不住他。”
他这话说的笃定。
力量是一回事,心情又是另外一回事,即便雪衣很强,但她也不可能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看着魔祖,只要一有机会,魔祖势必要搅的三界难以安宁。
没有雪衣同样经历、现在正意气风发的少年,怎么可能肯按捺的下自己的脾气。
起码当年暗算和囚禁的仇,他肯定是要报的。
没有失去过的人,区区心动,怎么可能让他止步于此呢?
“现在他不是已经初露端倪了?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雪衣顿了顿,不说话了,可见她心中也完全清楚,想这样就让魔祖安静下来,那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要陪他搞事的话,雪衣自己又不愿意。
“对于你们两人的关系,你现在心中是不是觉得十分为难?你分明清楚,如果你阻止他,短时间内他可能不会说什么,但长此以往,心中必定生怨。”魔祖天性桀骜,就好比当初的雪衣,昆元和天道,还有那么多神明越是不准她做什么,她就偏偏越要做什么。
过来人的忠告,那都是后来人在吃过亏之后才能想起来的,雪衣再劝也是白搭。
“可如果你不阻止他,你又分明知道,前路坎坷,一旦踏入,你们两人往后都再不得安宁。”
“你好不容易从另外一处牢笼逃脱,现如今又要眼睁睁看自己陷进去。”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么?”
不得不说,道祖这人洞察人心的能力不比雪衣差,不愧是赢家,一举就点中了雪衣心中忧虑,但又一直没有开口言明的事。
“你究竟想说什么?”然而即便被面前的青年说中了心事,雪衣也只觉得不耐烦,她跟魔祖如何,还需要旁人来指手画脚?
“我想说的,自然是你们两个不合适。”就在雪衣耐心告罄的前一秒,道祖终于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雪衣眸色瞬间冷了下来:“合不合适,不是你能置喙的。”
道祖:“既然你这样坚定,不如我们打个赌如……”
“没空,滚开!”雪衣大概能猜到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赌她和皆罗最后究竟能不能走到一起,但是这对雪衣来说,却是大忌。
“我从不拿感情做赌注。”因为能拿来当筹码的东西,都太过廉价。
见雪衣表情越发冷淡,道祖先是一愣,接着眼中闪过了不知名的情绪。
“我知道了。”他这样说着,雪衣也懒得探究他究竟知道了什么。
“如果你要是觉得仅凭这样就能离间我和皆罗,兵不血刃就能解决眼下的危机,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你打错了算盘。”
原来,她竟然是这么想的。
“我并非是为了皆罗。”与昆元不一样,道祖的温和只在表面,他骨子里就透露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自然就不会像昆元那般犹犹豫豫。
在雪衣震惊的目光中,道祖在她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我这回,只是单纯的为了你。”
他低下头,“现在,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