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唯宁点点头:“倒也是。”
想了想,又问:“那你觉得咱们俩好相处吗?”
不待伏铭回答,她又说:“我感觉你脾气还挺好的,我脾气也还行,我对你客气,你对我也挺客气的。”
伏铭:“……要不,我脾气差点?对你不客气点?”
“……”
怎么感觉自己脑子短路了一样,孟唯宁有点懊恼,连忙应到:“就像现在这样,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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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铭没有继续留在孟唯宁家过夜,而是吃了晚饭就去找张宇峰跟何旭光。
他跟孟唯宁领证这事儿,说起来其实还挺冲动的,别人可能很难理解,但是伏铭觉得,张宇峰跟何旭光可以理解。
他把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和他们说了,让他们去查是谁传出来的流言。
何旭光和张宇峰没有在意他们是怎么领证的,注意力全在孟唯宁被别人泼脏水这件事上。
今天孟唯宁留给他们的印象实在是太好了,漂亮又温柔,丝毫没有嫌弃他们小地方出来的意思。
不仅如此,怕他们吃不惯她做的菜,还特意点了正宗的家乡菜,又买了酒冰镇,怕他们不喜欢喝,还让伏铭帮她表达一下歉意。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何旭光和张宇峰就从没见过像孟唯宁这样集漂亮温柔贤惠善良一身的人,对人这么周到,让人忍不住心里暖和,一下就将她当成了自己人。
顿时,这件事就不再只是孟唯宁和伏铭的事,而是变成了他们共同的事。
“放心了哥,这事儿保管给您办妥贴,不过刚来这里咱也不熟悉,可能需要点时间。”何旭光说,“不过您也放心,最多,不超过三天,这事儿绝对就给您整到水面上,让那贼人无所遁形。”
“辛苦了,这张卡拿去花,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尽管拿出来用,密码是123456,你俩可以重新改一个。”
伏铭说着推过去一张卡,“原本还想找别人查查的,正好你们来了,这事还是交给你们来办我才放心。”
“切记,万事以你们嫂子的名誉为重,不要让别人发现你们。”
第25章 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雷声阵阵, 响彻天空,南黎的夏季,又落了一场大暴雨。
天空瞬间暗了下来, 不过下午五六点钟的光景, 还是白日漫长的夏季, 却已经暗得像是初冬季节的夜幕之前。
空气里夏季的白日燥热已经散了大半, 风吹着雨飘散,落到身上, 带着一点舒爽的凉意。
孟唯宁的车不知什么时候坏了, 她站在医院门口,看着不远处的公交站, 忽然生起了想要坐公交车的心思。
几乎是同时, 她就迈开了腿,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过去。
旁边有几辆小推车, 总是趁着这样的时间出来卖一些小吃,比如土豆花、糯米小糍粑、冰粉等等。
许多等车的人都在那里买,孟唯宁也走过去凑了热闹。
她其实想买土豆花, 但是味道太大, 还要坐公交车, 想来对别人似乎不太友好,她便只买了一份糯米小糍粑。
公交车很快开了过来, 孟唯宁提着糯米小糍粑过去,挤在后面上车。
过了两站,有人下了车,恰好就在她旁边,没人坐上去,孟唯宁便坐了。
靠窗的座位, 窗户被上一个人打开了一点,车继续开的时候,外面的风就穿了进来。
司机忽然把车载音乐打开了,孟唯宁许久没坐公交车,惊奇地发现,原来公交车有了车载音响。
司机大概年纪四十左右,放的是零零年左右流行的歌曲,整个车间充满了怀旧气息。
这辆公交会途径老街,从大马路上拐弯,进入了一条林荫遮挡的老路。
街道两边都是些看起来陈旧有年头的老店,招牌五颜六色,却又因为年月太久而泛白。
孟唯宁低头咬了一颗糯米小糍粑,红糖泛着甜味,晕开在舌尖。
她微微侧着头,看见车窗外忽而掠过的街景,就想起从前。
从前日色慢,夏天也没现在这么热又无聊烦躁,放了学坐公交车回家,一车大半都是学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红的明星,热闹青春。
回到家以后,桌上的座扇大多数时候都是打开的,吹着一盘撒了熟油的凉面。
厨房里会恰好有菜倒进锅里,跟热油碰撞,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然后窜出香味。
那时候,住在隔壁的迟衡总会闻着香味跑过来蹭饭,还没进门就开始喊:“宁姨,我来蹭饭了!”
她妈妈就会笑着探出厨房招呼他:“快洗洗手坐好,很快开饭。”
“快走宁宁,咱们去洗手了。”迟衡就会过来拉她的手。
然而很多时候,饭吃到中途,莫以书就会一边喊迟衡的小名一边冲到她家,揪住迟衡的耳朵骂:“你个坏东西,你妈我做的饭吃不下,要来吃你宁姨做的?你宁姨不累吗,给你宁姨当儿子算了。”
宁舒就会笑着招呼她,让她坐下一起吃。
“我是没办法了,这小子管不了,等等,我去把菜端过来。”莫以书说着就会把她刚做好的饭菜一起端到她家里,两家人就坐在一起吃饭聊天,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那时候莫以书不像现在这样,年轻的莫以书是利落的,带着一点爽气,很有江湖气息的感觉,她小时候还挺喜欢她的。
也不知道是时间改变了她,还是因为后来他们家经商发达了,要时常跟上流社会的人交流,所以导致她变得总是看起来知书达礼秀外慧中的样子。
孟唯宁也就没有以前那么喜欢她了,感觉不再像从前那么自在,她的微笑表情下,她捉摸不透。
不过现在跟她也不是很相关了,如果没有意外,大家以后就只做陌生人,在同一个城市,却不再有交集。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天也跟着慢慢亮开。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停的时候,她刚好到站。
孟唯宁下了车,手里的糯米小糍粑只吃了一个,剩下的一直放着,已经慢慢变冷了。
她正要拿到垃圾桶去丢掉,手机响了起来。
是伏铭。
孟唯宁一手提着伞,手里的塑料袋也还没丢,手忙脚乱又去摸手机。
一个慌乱,糯米小糍粑掉到地上,散落开,成了一片,七零八落的。里面的黄豆粉也算都撒了出来,弄得她脚边的这一块地方都是乱七八糟的。
孟唯宁看着就头疼,把手机拿出来接听,架在肩膀和耳朵中间,歪着脑袋喂了一声,蹲在地上捡落到地上的糯米小糍粑。
“你在干嘛呢?”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不怎么开心。
孟唯宁应到:“刚下车,一会儿到家了。”
“心情还好吗?”他问。
孟唯宁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也还是回答:“还好。”
“那就是不怎么好了。”伏铭说,然后顿了一下,“没什么,我就问问,一会儿我来陪你。”
陪她?
陪她干什么?
孟唯宁总觉得,他今天奇奇怪怪的,便忍不住问:“怎么了,是有事吗?”
跟她有关,会让她难过?
“没、没有,你想吃什么,要不我给你打包回去吧,或者我给你做饭,想吃什么都可以。”
孟唯宁就更好奇了,他好像想要掩饰些什么东西。
孟唯宁跟他认识不久,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事情。
“伏铭,你可以直说,不用瞒着我,如果你怕会影响我的心情,那我可以告诉你,不用怕,我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我可以承受。”
那边一阵长久的沉默。
孟唯宁跟着他的沉默,捡完了所有掉在地上的糯米小糍粑。
她正要起身丢到垃圾桶,一直沉默的伏铭突然说话了:“我知道是谁传的流言了。”
孟唯宁跟着一顿,没有站起来,就着蹲在地上的姿势问:“是谁?”
刚问出口,她却似乎有了答案。
那个,她最不愿意相信的……
伏铭会先问她心情如何,又支支吾吾不肯说,显然是怕她知道真相会难过。
她会难过,会因为谁难过,似乎不言而喻。
那一瞬间,她忽然感觉心揪了起来。
“光子说,最开始,这话……”伏铭顿了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莫以书他们在酒店传出来的。”
孟唯宁手上力度一松,刚刚捡起来的糯米小糍粑重新掉落到地上,撒了一地。
就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短暂的空白。
刚刚她在公交车上,还回忆起从前的美好,却没想到现在,竟然……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呢。
孟唯宁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迟衡不爱她,出轨,被她捉奸在床,其实她都没那么恨。
但是,他父母最信任的人,在他们离去后,给他们唯一的女儿泼这样的脏水。
第26章 也挺甜的
天边乌云聚拢, 惊雷响彻天空。
夏季的雨总是没什么规律,来去随心,刚刚停了的雨, 又开始下起来。
孟唯宁瘫坐在地上, 雨滴往她身上不停地落, 然而她却像根本没有感知到这雨的存在, 丝毫反应也没有。
不停有车往路边开过,溅起污水落在她身上, 行人用怪异的眼神看她, 走至近前,故意绕开。
但是她的世界, 是与世隔绝的。
其实可能传出流言的人就那几个, 莫以书原本就是其中之一,她早就想过这样的可能, 但是却一直心存侥幸,觉得不会是她。
她并不是觉得,自己有多么喜欢她所以才不想她这样对自己, 只是因为, 她是父母亲最好的朋友, 最信任的人。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魂魄和神灵的存在,她根本不敢想, 她的父母知道这件事会有多难过。
孟唯宁手撑在被雨冲刷过的地面上,渐渐收紧,好看的双眸里,头一次泛起决绝冷漠的情绪。
从小,父母导她向善,教她“达则兼济天下, 穷则独善其身”,对她说“世间万般恶,然医学应该胸怀广阔,众生平等”。
她被医书和中药香熏陶得心软,是除了医学之外什么事都很难以去计较的性子。
她不计较,却有人计较。
她给别人留面子,别人却往她身上泼脏水。
每个人心中都有恶。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
如果换作是她父母在世,想必也绝对不能忍。
雨好像什么时候停了。
却又好像没停。
除了她身处的地方,还是大雨倾盆。
孟唯宁眨了眨眼,雨滴从睫毛滚落,像是一只刚刚哭泣过的小鹿。
她抬起头,看见了一把黑色的大伞,遮挡住了落雨的天空。
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雨停了。
是有人替她撑了伞,挡住了她最害怕的大雨。
是的,那一年梅雨季节,久雨不停,成了她心中绕不开的阴影。
她总是在下大雨的时候,变得很脆弱。
“孟医生。”是伏铭的声音。
他的声音不像平时装正经,也不带着点幼稚的搞怪意味,而是放得很轻,就像是春天雪化了,第一朵花开,那么温柔。
孟唯宁抬眸看向他,眼睫轻轻颤动着。
伏铭半蹲着,微微颔首,垂眸看着她,丹凤眼里倒映着她的脸。
大伞只遮住了他的头,而雨不停落向他的后背。
“伏铭。”孟唯宁叫他,声音轻轻的,“你觉不觉得,今天有点冷。”
“对,下雨了。”伏铭伸出手来,手掌心摊开,“我们回家吧,我给你煲汤喝。”
孟唯宁看着他伸出来的手,他摊开的手掌心,他半蹲着的姿势,一如当年,迟衡到西和接她那一幕。
那天久雨不停的西和市放了晴,她以为是往后晴空的开始,却没想到,也只是另一个深渊。
如今,相似的选择出现,她呆滞地看着伏铭的手三秒。
这三秒里,她想过很多事情,许多选择和可能性不断地在脑海里盘旋。
三秒结束后,她别开脸,不再看他伸出来的手,也没把自己的手放到上面去。
“我腿麻了,等我一下,我可以自己起来。”她说。
话音刚落,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传来,她被伏铭打横抱起。
那把黑色的大伞落到地上,很快被风吹着,翻滚着跑远了。
孟唯宁还来不及惊呼一声,他的声音自上而下落下:“孟医生,我可不会什么医术,也没你这么温柔,你要是感冒了,我只会捏着你的鼻子给你灌药房买回来的药。”
他又说:“反正咱俩衣服都湿了,伞也干脆不要了,如果我感冒了,都是因为你,你得负责照顾我。”
“你放我下来!”孟唯宁扯住他的衣服喊,“这样不合适。”
“不放。”
雨好大,就像依萍问她爸要钱那天一样大。
孟唯宁想睁开眼看他,被雨水糊了满脸,眼睛也睁不开。
肯定好狼狈,孟唯宁想。
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睛,在一片迷蒙中,看见他的侧脸,和完美的下颌线。
雨实在太大了,很快那侧脸又变得很模糊,而他每抱着她走一步,她的头就跟着摇晃一下。
在这摇晃模糊的雨幕里,他的侧脸始终如一。
她记起小时候,陪父亲去乡下给别人义诊,山路难走,她走不了多久就累了,父亲就会蹲下让她趴到他背上背她走。
父亲的背宽厚又温暖,带着一点衣服上的皂香,让她昏昏欲睡。
每每都是到了地方被父亲温柔叫醒:“栀栀,到了。”
只有爸妈会叫她栀栀。
她的名字是父亲对母亲爱的证明,孟以徳和宁舒的女儿,叫孟唯宁。
但是父亲却从不叫她宁宁,因为那是属于母亲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