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君扶额，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吴王少年时崇拜游侠，全不管京中的事情，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总幻想自己行侠仗义，闯荡江湖。
江湖人称大周第一逍遥王爷，人傻钱多！
后来他丢了爱女，就不大想行侠仗义的事情了。
反而沉迷话本故事，以及封建迷信，大部分时间听书唱曲，剩下的时间就跳大神，今天给道观捐香火钱，明天给寺庙的菩萨塑金身。
兴致来了还动他老爹的坟茔，说要牵一个风水宝地。可惜京城的风水宝地实在太多，搞得他爹搬了三次家。
他最沉迷的，还是跟看相的江湖术士混在一起，家里的丫鬟仆人全都按照相师的要求挑的。
据说吴王府上的丫鬟，一个个膀大腰圆，面庞上还长了不少痣。
青山君站起身，淡淡道：“老人家打发时间，且先听他的。”
周小嘉心道这还能不听咋地，都去见皇帝了，皇帝还能为两个小丫头，驳斥自己弟弟不成。
青山君话音一落，吴王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一把抱着他胳膊，做老泪纵横状：“贤婿啊！还是你体谅老夫啊！”
青山君：“……”
后面小纨绔大步走过来，瞪大了眼睛道：“老头你别瞎说！我舅舅跟你可没关系！”
吴王吸了吸鼻子，伸手拍了拍青山君的肩膀：“骠骑与我女儿的婚事没成，但好歹也曾定过婚的，好孩子，老夫是打心底里喜欢你的，可惜……”
青山君不动声色将吴王的手拉下来，转头看了看跟过来的两个哭成泪人的小姑娘。
那两个小姑娘突然被强抢民女，往日看的“豪门宅斗”话本一下子都给吓忘记了，除了搂在一起哭，就是不住的磕头求放过。
当太子的小妾什么的一点也不爽，什么大家族的规矩体统，她们统统都不知道。甚至字都不怎么认得……
那皇太子甚至为了抗议纳妾，跟皇帝闹了脾气，躲去房里不肯出来。
“既然来了这里，陛下也见过你们了，便好生服侍殿下吧。”青山君似笑非笑的道，“若能为殿下生下一儿半女，也是福气。”
他没有殷舒玄那么促狭，但也没周宣那么好说话。
说完便有几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要拿两人滚蛋。
两个姑娘哭的肝肠寸断，噗通一声跪倒在青山君脚边：“骠骑将军，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这宫里的权贵，她们是一个也不认识，唯独认得保家卫国的大英雄青山君。
话本故事里征战沙场的将军总是好人，心怀天下，慈悲怜悯，与民秋毫无犯，从不以势压人，欺负可怜的老百姓。
青山君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你们不想服侍太子殿下？”
少女抖如筛糠：“自然不是！”
她们可怜巴巴的望着青山君，磕磕绊绊的说：“我是说……如今尚未册封太子妃，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在东宫里，将来太子妃入主东宫，若是因此让娘娘不快，岂不是我们的过错？”
望着如玉的青年将军，她们看的各种话本总算是回了脑子，说出了得体的长句子。
吴王赞许的点了点头：“果真是有福气的样貌，如此善解人意，招人疼的狠啊。”
他拍了拍小纨绔的头顶，又乐呵呵的冲周小嘉笑了笑：“虽然她们的容貌算不算漂亮，但是太子见多了，便会觉得可爱可亲，福气在后头呢。”
小纨绔不满的翻了个白眼，轻轻用胳膊撞了一下周小嘉，气鼓鼓的小声道：“老东西怕不是傻了。”
青山君心无旁骛，并没有在意别人说什么，他只望着两个姑娘，皱了皱眉头，不在意道：“陛下将来给太子殿下挑的太子妃，自然不是个妒妇。”
小姑娘顶着肿成桃子的眼角，泪汪汪的道：“那是自然的，只是妾身卑贱之人，怎么敢在太子妃前头进府。”
说着狠狠叩了几个头。
青山君冷冰冰道：“不给名分便是了。”
小姑娘：“……”
她们慌里慌张的叩头：“妾身自然是不敢要名分的，可若是服侍殿下，有了龙嗣，总不好不明不白的养着，求将军放我们回家……”
她说道这里，已经语无伦次了，带着哭腔道：“我们回去一定吃斋念佛，好好做人……”
青山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怕什么，生了孩子的话，到时候留子去母就行了。”
两个姑娘瞬间面无人色，瘫倒在地。
两个侍卫过来，把人拖了下去。
老吴王看青山君脸上凶残的表情，不敢久留，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等人走远了，殷舒玄才僵着脸假笑着凑过来，半撒娇半讨好道：“舅舅，你不会真要留那两个姑娘给太子殿下吧。”
青山君微微眯了下眼睛，唇角勾起：“哦？这不是你自己想的么？”
殷舒玄不大好意思的挠头：“我这不是闹着玩么。一到宫里我就后悔了……”
青山君深深看了他一眼：“既然做了，就悔不得了。”
小纨绔：“！！！可是我……”
他求助的看了一眼周小嘉。
周小嘉为难的看着青山君道：“话虽如此，可这事儿毕竟不妥当……”
包办婚姻不可取啊！
青山君随手捡起几粒花生米丢进湖里喂鱼，声音平静道：“吴王殿下年纪大了，人老了难免会健忘，陛下只同意了收人，也没下旨给名分，过些时候把那两个姑娘送回去就是了。”
殷舒玄佩服的看着青山君。
青山君迎着他的目光，平静道：“这事，有京兆尹在办，你不许插手，你自己胡闹就算了，怎能带着太子和周小嘉一起。”
周小嘉望着面前清俊的将军，心头泛起点点的暖意。
她凑过去，小声问道：“这案子，真的如传闻中的那样，有个黄衫的少年侠客，把证据什么的送到了京兆尹面前，要给胡姬沉冤昭雪的？”
青山君收起对外甥的严肃，柔声道：“胡扯。”
他解释道：“胡姬大多是商队从边境买回来的穷苦人家的女儿，然后四处专卖，她们语言不通，又是异族人，自然会有些衣冠禽兽不把她们当做人看。那富商家的事情，早就不算什么秘密，只不过是没人在意罢了。”
“那这次怎么突然在意了？还查二十年前的案子！”殷舒玄疑惑。
青山君道：“因为过去二十年了，当年胡姬生的孩子，长大了，知道了生母惨死的真相，要为生母伸冤，此次胡人使团来京，他们那个大力士姑娘听说了此事，给鸿胪寺的官员施压，要求大周严查。”
周小嘉：“！！！”
第45章 国姓女 他们疯狂朝抬轿子的轿夫丢臭鸡……
胡商的故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按照大周律, 杀人者死，胡商和其妻李氏被判了斩立决。因为富商和胡姬生的独子三年前已经离家出走，下落不明, 所以家中财物都充公了。
因为胡商太有钱了，认识他的人实在太多, 引发了巨大的议论。
有人说这李氏也太善妒了些, 连个胡姬都容不下。
也有人说李氏亏大发了, 一个正妻打死姬妾，竟然被判了斩立决, 实在不能接受。
京兆尹和廷尉府的轿子走过, 不少替正妻打抱不平的，都朝着轿子扔臭鸡蛋。
京兆尹脸皮比较厚，对那些替他打抱不平的同僚说道：“他们恨我骂我, 可官轿厚实，反正也打不着我！气死他们！”
此话后来不知怎的传了出去, 扔臭鸡蛋的果然气的七窍生烟。
然后第二天早上，他们疯狂朝抬轿子的轿夫丢臭鸡蛋……
此事一时成为笑谈。
周小嘉和胡人比赛十分顺利，对面的胡人并没有使诈, 反而十分友好。那个微胖的小姑娘甚至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找她搭话。
周小嘉赢了比赛, 皇帝赏赐颇丰厚。
不但给了她金银布匹, 更因为殷舒玄在一旁怂恿 ，给了一个乡君的名号。
按理说应该是给一些德才兼备的女子的，或者是父兄对国家有杰出贡献的。
不过皇帝宠爱小纨绔, 乡君每年俸禄就十两, 花点钱让宝贝外甥高兴，皇帝很乐意！
是夜皇帝大宴群臣，京城周氏的人对周小嘉不满起来, 觉得皇帝的赏赐太过隆重了。
周氏的人一起头，符合的人也不少。
京城周氏，是如今京中最鼎盛的家族。
他们同皇族的周氏并不相同。
皇族周氏出自北方，京城宙斯周氏则出自南方。
皇族周氏被人成为北周，京城周氏则被人称为南周。
这些年皇族人丁凋零，而京城周氏则人丁兴旺。
民间早有传言，说有南周代北周之势。
太子体弱多病，皇帝也不热衷于找嗣子，有些心思活络的难免对那个传言上了心。
“犯官之女，朝廷不降罪，反而封了乡君，确实是闻所未闻。”丞相见反对的人太多，便出来打了个圆场，劝说皇帝道，“这孩子天庭饱满，想是有福的，陛下不如撤回乡君封号，赏她御书房那只金猪吧。”
周小嘉忙点头：“陛下，民女觉得可以！”
乡君地位太低了，工钱也少，还不如金猪实在！
那金猪小纨绔说过，老大一只，能换不少钱！
皇帝放下筷子，缓缓道：“这孩子连桓齐的面也没见过，若是降罪，于情于理不合。”
“陛下！那也没有封乡君大道理啊！”
“朕又不是因为她是犯官之女封乡君的，是因为她赢了比赛，有功！”皇帝难得的冷了脸色道。
“毕竟是犯官之女，她姓桓！”一个中年男子大声道，“陛下，三思啊！”
殷舒玄凑近周小嘉的耳边，小声道：“这个叫人金鑫，桓齐那个大义灭亲的夫人就是他姑母。”
周小嘉：“！！！”
小纨绔低声道：“他姑母是桓齐的继妻，也就是你后妈。”
周小嘉小声道：“那他也没必要针对我啊！”
过分了哈！
小纨绔握紧了拳头：“等着！回去咱们打他闷棍。”
吴王向来跟皇帝统一战线，冲那金鑫不悦的道：“陛下封个乡君，还用管她姓什么？”
大臣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乡君这封号本来就低，压根就没什么人在乎，不过桓齐仇家不少，他生前太跋扈，也没多少人想周小嘉咸鱼翻身。
这小丫头老实当个闲人就挺好。
嗯，他们也挺闲的，这点无关紧要的事情，倒也不是真多反对，就是没事找事瞎议论。
皇帝看着青山君，沉声问道：“国姓公，你来说说，该不该封？”
青山君闻言站起身，冲皇帝欠身道：“桓齐之女也未必就姓桓，陛下若是想封她做乡君，不如先赐姓。”
“这怎么行！”有人跳了出来，“犯官之女赐别姓，这不是要给她脱罪么？”
青山君便不说话了，又坐回了席上。
那人驳了他的话，见他不回嘴，又有些后怕，青山君向来不喜欢在朝堂上发言，除非是皇帝让他说话，否则就只吃东西。
他回话乃是回皇帝的话，自己敢反驳他，难道不是要得罪骠骑将军么？
看着青山君默不作声的拆螃蟹，那人瑟瑟发抖的缩了回去，再不敢说话了。
“这姑娘姓什么叫什么，难道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么？”吴王坚定的维护自家“贤婿”青山君的意见，恶狠狠瞪了那说话的人一眼。
“她自有姓，只是出身不堪了些，岂能天子赐姓！”金鑫激动的说。
天子赐姓，必定是赐大姓，还有这等好事！
青山君啪一声把酒盏拍下：“你什么意思！”
金鑫吓了一大跳：“什么？”
他看着青山君阴沉沉的脸色，吓得一哆嗦：“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殷舒玄啪一声砸下一个猪蹄：“你不是哪个意思？”
金鑫被这对舅甥凶残的目光注视，背脊一凉，磕磕绊绊的道：“我……我是说这姑娘她……她……”
“她什么她！你就是想找茬！”小纨绔腾地一声站起来。
“小殿下，你冷静点！”大伙儿一看这情况，都责备的看着金鑫，妈的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惹到这煞星了！
殷舒玄不吃饭了，凶残的朝着金鑫冲过去:“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
好几个大臣连忙把这小祖宗给抱住，往位子上按。
皇帝不满的瞪了一眼金鑫，平静道：“国姓公说的没错，赐姓，确实是个好主意。”
大臣们连忙点头，这时候谁还敢说这主意不好！
这不是明摆着得罪骠骑将军和临淄王么！
“陛下！这位姑娘天生神力，我薛氏一向少女，恳请陛下将这孩子归我薛氏。”丞相赶紧出来道。
皇帝笑了：“薛卿说的有理，只是，朕也很喜欢这孩子，便赐姓周吧。”
“什么！”丞相呆住了。
第46章 江南春 把这小变态送去挖土豆就是了！……
皇帝话一说出口, 登时鸦雀无声。
不说那些看周小嘉不顺眼的，就连吴王都吓了一大跳。
天子赐国姓，满朝文武, 也只有国姓公青山君有这个殊荣，皇帝随随便便找来个小姑娘, 就赐姓周, 这不是闹着玩么！
“陛下, 此事万万不可！”金鑫激动的跳了起来，顾不得得罪殷舒玄了, 带头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