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大如斗好交流，人傻钱多好说话，喜欢他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周小嘉把珠帘放下来，淡淡道：“他的命，其实也不好……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父母便去世了。他从小就在宫里蹭饭长大的，后来出了宫，就跟着他舅舅，骠骑将军自己都是个半大的孩子，也不会教孩子。后来他姐姐没了，他又成了别人的舅舅，带着个孩子混日子。”
“他其实也在不断的跟自己的亲人告别，只是他学会了珍惜活着的人，讨活着的人喜欢。”周小嘉低声说。
李元皓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周小嘉从袖里取出一份奏章：“这是我替你拟好的奏章，娶霍氏女归国，镇西将军送嫁，我朝将会在郡主的嫁妆里，加上医书和粮种五百斛。”
“医书粮种换车骑将军的名号，你觉得我会答应么？”李元皓有些意外的看着周小嘉。
周小嘉稍稍低了一下头：“你也可以不答应，不过你要知道，我朝郡主这回不是去和亲，是她自己看上了你，我主成人之美。不然，你一个小小呼图吾斯部王子，能娶我们的郡主？”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元皓：“我们也可以让郡主暴毙，这样车骑将军就不用送嫁了。”
“你！”李元皓震惊的看着周小嘉，“你真狡猾！”
周小嘉懒洋洋的歪在椅上，伸手拨弄了一下那青瓷的茶盏，学着青山君平静的口气说：“论狡猾，谁能比得上你，凭你这份才貌，要勾搭什么样的贵女不行，偏偏看上了那相貌平平还有心疾的霍姑娘，不就是因为人家有个疼妹妹的好兄长么。车骑将军总见不得妹妹孤独远嫁，送嫁千里也是有的。”
李元皓被她窥破了心事，有些恼恨的看了她一眼。
他心有报复，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小部落首领的儿子，人人看这桩婚事都是痴男怨女，独她看出了阴谋诡计，真不愧是青山君的徒弟，好手段！
周小嘉见他不言语“啧啧”笑了一下：“你一定在想，我如今地位不稳，如何敢开罪车骑将军，闹得彼此不愉快。”
李元皓失了先机，索性不说话了。
周小嘉道：“因为这屋子的隔音不好。”
李元皓：“！！！！”
周小嘉指了指墙壁：“隔壁坐着的，就是车骑将军的妹妹。”
李元皓：“……”
周小嘉打了个呵欠：“我跟你瞎扯半天，就是想让那傻姑娘知道，你不是个温柔的人。”
李元皓：“……”
第61章 嫁人 嫁了郡主之后，就要给你安排选秀……
李元皓眼睁睁看着一道蓝色的身影从珠帘前走过, 心知自己是着了道了。他咬牙看着周小嘉，气的脸都白了。
周小嘉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道：“你应该多笑一笑, 这样会比较可爱一点。”
李元皓脸色越发难看，他起身想要走, 珠帘却被人打开了, 殷舒玄捧着一碟子的点心进来, 慢吞吞递给周小嘉：“给你。”
李元皓心头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敲打了一番，半笑半怒的立着, 口中苦笑道：“殷兄弟, 想不到你竟会想出这等招数来对付我。毁我姻缘。”
殷舒玄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周小嘉道：“是我想的，同他没有干系。”
李元皓心头又恨又痛, 他看着殷舒玄，冷冷的道：“你果真是好命的狠。”
殷舒玄好不容易明白了过来, 鼓着腮帮子瞪李元皓：“说我们用阴招，你就不损么？许你祸害人家姑娘，不许我们让人偷听？”
李元皓语结。
他有些失望的看着殷舒玄, 大步走到门口珠帘边上抬手打帘子。
忽而他又收回了手, 回头看着殷舒玄：“我曾经以为, 我们会是朋友。”
殷舒玄冷着脸道：“我曾经也这么以为的。”
李元皓道：“我用过很多的计谋，使过很多手段，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
殷舒玄大眼睛眨了眨, 竟然有些动容。
李元皓继续道：“我只是想要回家, 风风光光的回到草原上去，让我的母亲能够安葬在最高的山峰上。这有错吗？”
殷舒玄说：“没错。”
李元皓又说：“那你为什么要打碎我的希望！”
殷舒玄脑中闪过一些细碎的场景，三年前他带着自己的郎官, 跟这个人称兄道弟，那时候的李元皓没有这般丰神俊朗，是个瘦弱的少年。
“你说的没错，当日你我结交，虽然是你刻意为之，但难说你没有半点真心。”小纨绔的眼中闪过一丝安慰。
李元皓的手指握着珠帘，轻轻叹了一声：“你总是这么幸运。我这样一个人，竟然真的想要拿你当朋友。”
殷舒玄清亮的眸子闪了一下，他猛然抬头看着李元皓，冷冷的说：“够了，足够了。”
李元皓诧异的看着他。
殷舒玄闷声笑了一声：“如果我舅舅没有远赴南疆，如果太子没有薨逝，如果陛下没有日薄西山，我或许……会信你的鬼话。”
他眼中的光芒散去，剩下一丝丝的果决：“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我了，在我和你称兄道弟的时候，我舅舅正在披星戴月的处理西北的军务。我一心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着如何离开这里，去带领你的臣民劫掠我们的子民。”
李元皓呆呆望着他，久久无话。
他终于走下了楼，再没有回头。
霍家姑娘没有悔婚，却拒绝了自己的兄长送嫁，李元皓不得不接受了粮种作为嫁妆，带着他的新婚妻子回乡。
离京的那日，小姑娘穿着深蓝色的吉服，面庞上半分笑容也没有。
殷舒玄和周小嘉不大想让她走，觉得她十分可怜，喝送行酒的时候，周小嘉最后劝她留下来。
“小小一个部落首领，你这会儿悔婚也好，假装死了也行，我都兜得住。”周小嘉说。
霍小姐却轻轻摇了摇头：“我才不悔婚呢……那样岂不是如他的意了。”
殷舒玄愣愣的看着她。
霍小姐长得不算漂亮，但是也不难看，她的样貌可以用平平无奇来形容。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但是人却形销骨立，面庞也是干巴巴的，皮肤苍白，没有什么光彩。
唯有一双眼睛算的上炯炯有神。
“我生来带有心疾，恐怕活不过二十岁。若是不嫁给他，只怕是要在京城里等死。”她说。
周小嘉道：“都是等死，不若舒舒服服的在京城里呆着，京城里还有那么多的大夫。”
霍小姐冷笑了一声：“可我不愿意等死，我自幼学习胡语，精通他们的文字，我想去看看……”
“看？”周小嘉愣了。
霍小姐说：“我想看看胡人的天空是什么样子，我要见识见识长城之外的天地。”
“可是他不爱你……”殷舒玄脱口而出道。
霍小姐闷声笑了笑：“他不爱我，我不爱他便是了，他伤我的心，我就要躲在长安城里哭？这算什么道理？”
“可是……”殷舒玄似乎懂了她的意思，住了嘴。
“凭着霍氏的和大周的地位，到了草原，他也不敢怠慢我，若我还能活三年，足够了。”消瘦的少女柔声笑了笑。
“足够什么？”周小嘉茫然道。
霍小姐冲她一笑，薄薄的唇微微勾起，竟然有些摄人心魄的明亮起来，周小嘉这才发现，这个干巴巴的姑娘，五官竟然是如此的迷人。
“足够我翻译出来他们的书籍了。”迷人的姑娘饮下送行酒，苍白的面庞上升起点点的红，“胡人少有纸张，字写在珍贵的帛片和羊皮上，他们国中认得字的人极少。我朝鸿胪寺的官员虽然认识，但却无法接触到他们王室珍藏的书籍。而前人派去和亲的公主，又连胡人的话都说不好。”
“可是你只是一个女孩子，你何必……”殷舒玄难受的看着她。
女孩子笑了：“公主能做储君，我为什么就不能做这件事呢，他敢伤我的心，我为什么就不能伤他一把呢。若能将胡人的消息带回中原，日后中原将士平定河西，也能少些磋磨。”
殷舒玄看了一眼周小嘉。
周小嘉别过脸去，再说不出什么了。
霍小姐笑了笑：“别为我伤心，与其在京城里半死不活的赏花品酒，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在外面。”
“走了也好，自古难见英雄白头，你这样的人，若是死在我面前，我会难过。”殷舒玄突然说。
车队渐渐走远，周小嘉望着少女的高车，心头忽而涌出一丝热血来。
人难免有年少无知的时候，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总会容易被人欺骗。
可这世上，谁人不走弯路，重要的不是会不会被骗，而是能不能从这泥潭里脱身。
可怕的不是遇到渣男，而是被渣男困住一生，终身活在怨愤里自怨自怜。
“走喽！”殷舒玄伸手薅了一把周小嘉的头发，“回宫去！”
周小嘉看他脸上的笑容，狐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想进宫？”
小纨绔抱着双臂，露出点点得意的表情，低声道：“陛下说了，嫁了郡主之后，就要给你安排选秀了。”
周小嘉：“……”
第62章 他在勾引你 问题是他从哪里学来的手段……
说到选秀, 周小嘉就愁了。
大周国的人并不是很男尊女卑，女国君从前也有，并不稀奇。
不过臣民都很看重繁衍这回事, 不管是男的储君还是女的储君，都会急着挑选健康聪明的伴侣。
“陛下如今身体不好, 想着尽快让你完婚。”殷舒玄跟周小嘉并排回去, 步子放得很慢。
他腿长, 怕周小嘉追不上他。
“选秀有什么门道么？”周小嘉尴尬的问。
她是真不想选秀，虽然嘴巴上喊着要很多漂亮的小哥哥, 真给她一堆, 她就怂了。
殷舒玄仔细想了想：“啊这个……我也没见过……太子还没选秀就没了，我没见过。”
“陛下先前没有选秀过吗？”周小嘉问。
殷舒玄望天：“……我出生的时候陛下就已经登基啦，我怎么见过。”
周小嘉大惊：“等等！选秀几年一次？”
殷舒玄：“几年一次？你想登基几次？”
周小嘉：“啊不是……不是三年一次吗？”
殷舒玄差点没跳起来：“你想得倒美！一辈子, 就一次！”
周小嘉：“……”
好吧，是她想太多……
选秀的消息一传出去, 各大家族便都把家中适龄男子的名帖送进了宫里，皇帝如今已经卧床不起，每日里睡的比醒的多, 送进宫里的名帖原封不动又送到了周小嘉的公主府。
“我人都没见着, 看名帖有什么用？”周小嘉将那装着几十个少年名字的匣子随手放到案上。
大宫女笑道：“陛下让给公主先瞧瞧, 约摸心里有个数就好，名帖上有各自的小像，还有性情如何的。”
周小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大宫女笑道：“说是到了选秀那日定, 但殿下还是先看看, 心里头有个数才好，毕竟到了选秀那日，殿下看的眼花缭乱的, 恐怕遗了珍珠。”
周小嘉瞥了一眼殷舒玄，那家伙坐在一旁喝茶，眼睛不住的往这边瞟。
“眼花缭乱？”她低声笑了一下，“那看来这次选秀的人都好看呢。”
大宫女笑了，热情的道：“咱们大周已经上百年没有出现过一个女国君了，陛下的意思是选秀要办的热热闹闹的，这几十个是家世门第高的，您可从中择选正宫。皆是还有那些门第次一些的，可选做十二仙郎……”
殷舒玄终于耐不住性子站起来，抓了一把银子拍给大宫女：“行了行了，她不知道，我来告诉她就行了，你赶紧走吧！”
大宫女尴尬的看了一眼周小嘉，带人一溜烟跑了出去。
周小嘉就看着殷舒玄：“呐，做什么这个表情？”
殷舒玄眼睛瞄了一眼案上的匣子，鼓了鼓腮帮子道：“你真的要在这里头选人？”
周小嘉：“……”
999激动的道：“他陷进去了……”
周小嘉：“……”
她被999打了个茬，一时间就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尴尬的看着殷舒玄。
殷舒玄又瞄了一眼匣子：“周小嘉，你怎么不说话！”
周小嘉咳了一声，看着他光洁的面庞，就想逗一逗他。
她把匣子抱在怀里：“不从这里挑，我从哪里挑？陛下说了呢，都是美貌的儿郎。”
殷舒玄鼓着腮帮子，想说什么，又有点不好意思，他清俊的面庞上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们都不好看。”
“哦？”周小嘉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他们都不好看？”
殷舒玄干脆的站起身，得意洋洋道：“京城里跟我年岁差不多大的我都认识。”
周小嘉就看他。
小纨绔抱着双臂，一只腿搭在歪了一些，靠在柱子上：“他们都比不上我。”
周小嘉：“……”
她静静的看着他，想逗他再说点。
殷舒玄翻了个白眼，认真道：“他们算什么好男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