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阻止了镇国公夫人答应婚事,迈出第一步,还是让这具身体本能松了口气。
陆争等了三天,结果却等到镇国公府要收回信物。
怎么回事?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之前表妹的事他没收拾好收尾?
前世,哪怕表妹的事闹得更大,但在镇国公的信任坚持之下,都没到如此地步,陆争权衡利弊之下低头赔罪,就揭过去,婚事顺利定下。
那时,他还不情不愿,觉得父亲又如愿摆布了他一次,可这次……
陆争苦笑。
“明礼兄,这是为何?”
明礼,裴徽的表字,裴徽,裴臻的大哥。
裴徽是个再标准不过的爵位继承人,闻言,滴水不漏道:“什么信物不信物,不过是一块玉,当年家父与老侯爷无心交换,现如今思念,想换回,小侯爷本也不喜爱,何不成人之美?”
陆争就听到那一句“本也不喜欢”,他咬紧牙关,是谁将他先前不满这桩婚事的事传了出去?
他心乱如麻,心中升起成百上千条猜测,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抱歉了明礼兄,这并蒂莲花玉佩我是真心喜欢,断不想换回去,不能做这‘成人之美’之人。”
裴徽看陆争诚恳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不过,这不重要……他拍拍袖口:“陆兄何不看看我用来交换的是什么?”
陆争心中已闪过不好预感,果然,只见裴徽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盒子,盒子一打开便是昔日老宣武侯交换出去的信物,一柄镶嵌着无数宝石,华贵精致的匕首。
昔日不过顺口一提,所以送出去的都是随身之物,镇国公送出本打算赠小女儿之玉,宣武侯送出精心打造,价值连城的匕首。
当时双方情谊皆不错,借此提出儿女婚事,心照不宣,因此故,陆争守孝裴臻还等了他三年,并未另议婚事。
可没想到,守孝时没提出退婚,守孝后倒提了,前世传言更难听婚事成,今世风平浪静却未成。
难道这是上天对他薄情寡义,负心背情的惩罚?
可就算是如此,他也不会放弃!
十年了,阿臻离他而去已是十年,那十年,他都不知道怎么过的,终于找到救赎自己的机会,他怎会放过。
陆争断然拒绝:“不行,这等交换绝对不可。”
随即他也疑惑:“到底是为何……裴兄今日为何会来收回信物,到底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裴徽:我也不知道。
他心道,但你是不知道小妹在家中闹成什么样子,死活要解除婚约,还放话谁敢让她嫁,就抬着她的棺材送嫁!
家里人都被吓坏,他们都知道小妹做得到,他们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一旦钻了牛角尖,怎么也钻不出来,死活都要达成目的,到了那等地步,哪怕她自己的命都是不顾惜的。
所以他只能屁颠屁颠地来退婚,遵循父母殷殷嘱托,一定要将信物要回去。
可照陆争今日的态度,想达成目的,怕是难了。
果不其然,陆争无论无何都不答应,被逼急了,就问两家的婚事,问几日前他上门提的事裴家是否考虑好。
裴徽几回驳回,见今日没法如愿,便暂退一城,先行回府。
“大哥,你失败了。”
走在见母亲的游廊上,裴徽听着前方传来的幽幽声音,不由扶额,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阿臻。”他平板的脸上扬起勉强笑容:“你怎么在这里?”
仙歌身影自花木中浮现:“我在等大哥的好消息,谁知大哥让我失望了。”
裴徽先是头疼,后是头皮发麻,最后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为什么这么排斥这桩婚事,陆争就那么让你讨厌?”
仙歌理直气壮点头:“是啊。”
“大哥你真没用。”
被全府人宠爱的大小姐,有怼自己大哥的底气。
裴徽也习惯了:“不是大哥没用,是陆争太难缠,他那张冷脸,老不搭腔,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强抢。”
“你放心,大哥会让你如愿的,大哥出面不行,就让父亲出面,父亲是长辈,料他不会不听。”
仙歌:呵,他确实不会听。
按照裴徽的想法,一点一点磨,用辈分,用利益,让陆争不得不低头,确实可行,宣武侯府自老宣武侯走后势力大不如前,还是陆争一手除去镇国公府,扶七皇子登上帝位才重归显赫,现如今,镇国公府的权势,他还挡不住。
但那样太慢了。
迟则生变,仙歌不喜欢拖。
所以,得另想办法。
裴徽见仙歌一言不发离去,双手负在身后:“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仙歌确实在打鬼主意,但裴臻虽是镇国公嫡女,手上可用之人却没有多少,所以她将主意打到另一人身上。
裴周,裴臻的二哥。
世人皆知镇国公府三郎君是个纨绔子弟,整日里斗鸡走犬,不务正业,镇国公为了教好他藤条都打断三根,但其实,最让镇国公不喜的嫡子,却是明面上名声泛泛,低调无言的裴周。
“二哥,我要你帮我。”
裴周相貌温润,身材颀长,看上去再平易近人不过,但当他微微扬起眉梢,稍微那么一笑,一股讽刺挑剔的味道就掩饰不过来,尤其在他无心掩饰之时:“要我帮你整陆争?”
镇国公之所以不喜这个嫡子,不是他无能,也不是他纨绔,而是他——剑走偏锋,收容一些千奇百怪之人还不止,私下干的事一件比一件上不得台面。
这些年来,凡得罪他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但还真应了他名字中的”周“,十分周全,这么些年都没有被戳穿一件。
仙歌就知道,想要迅速解决这件事,还得求这个鬼点子贼多的二哥:“对。”
“他不肯退婚。”
“但我知道,他有一个表妹,这个表妹对他情根深种,陆争对她也不是无情,你帮我拿这事作文章,帮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事后,我库房里的东西,任二哥取三件。”
三件!
很大方了,要知道,裴臻的库房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南海来到足有大拇指大的黑珍珠,西方来的水中都能浸出油光的顶级赤玉,丝城历年来进贡宫中赐下的稀世名缎,以及银子,一箱一箱的银子,比他名下产业还要多三成的银子!
裴周的嘴角一下扬起:“成交!”
这事,他接了,保证会让陆争和表妹情比金坚,有情人终成眷属,让他妹妹这个无意被波及,黯然退让成全有情人的高门贵女全身而退。
仙歌扬着嘴角走了。
前世,陆争和他的表妹沈昔云可是情比金坚,难舍难分的,因沈昔云一句话,月容被卖掉,风容被打死,玉容被夺走,最后只剩一个雪容死死守在她塌前送她最后一程,全了主仆之谊后殉主。
这一次,她就做这个“好人”,成全他们一场。
到最后,再一起清算!
第136章 浪子回不了头 算计
“宣武侯, 你要到哪里去?”裴周拦截在城门前,冷笑道。
裴周在大庭广众下一般都会挂上温润假面具,眉眼三分笑, 但这次他实在笑不出来。
小妹和他说陆争会使出肮脏手段, 他还不太信,毕竟陆争这段时日对他小妹, 对裴家有多用心他都看在眼里。
陆争可说是用尽手段在讨好国公府,送这送那, 但凡是普通女子想要夫婿展露的真心都展露了, 连公侯伯爵世家千金都会动心。
可他家小妹就是无动于衷, 甚至十分厌恶, 别说松口,那反感程度, 连听到“陆争”这两个字都十分厌恶。
家中人虽有些可惜,但还是不会逆小妹意,便决定继续提婚。
就连裴周都想着小妹的最终目的是退婚, 只要能退婚陆争和他表妹是否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无需在意,或许还可省下一番功夫, 不办事也拿到报酬。
熟料他马上被啪啪打脸。
眼看别无办法, 陆争果然使出旁门左道。
裴周眼中有愤怒, 眼神似讽似刺:“宣武侯, 你这么急匆匆的是想要干什么去?带这么多人马, 行事却鬼鬼祟祟, 莫不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陆争对上裴周冰冷目光, 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算盘或许被裴家人知道了, 他冷峻的脸上一派镇定,他一定要得到裴臻,上一世得来复失,既然上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自然要把握住。
“与裴公子无关。”
事到如今,只能得罪裴氏,但若他娶了裴臻,这点得罪也不算什么。
裴周未必就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特意来拦截他,他还有机会。
“是吗?”
裴周:“那就请侯爷暂缓脚步,家父有请,想和侯爷商议之前没有谈拢的事。”
陆争:“本侯今日有要事在身,暂不能去见国公,还望国公海量。”
两人的对峙引来无数人的注意力,虽无人敢上前围观,但都伸长耳朵听着。
“本侯要出城,还不开通行令。”
权贵不同一般人,搜查这等事一般没有。
神仙打架,小鬼逃窜,之前无人敢上前,这时也没有。
陆争也顾不得了,带齐人马,就要冲出城。
裴周身边并没有跟很多人,他似乎是匆匆而来,陆争骑的是西北来的千里宝马,行动速度十分快,再加上陆争武艺了得,所以还是让他挣脱裴周拦截,策马出城。
裴周吃了一鼻子灰,不住扇风。
身边的侍从见状深怕他大怒,又想出什么惊悚阴毒的点子引起轩然大波,忐忑的不行:”二公子……”
熟料裴周等陆争彻底看不见人影之后,脸上隐隐浮现的暴怒却瞬息消失,只似怒非怒的冷哼:“哼!”
仙歌在烧香,她一向不喜拜佛,可这次陆争烦得她不行,正好长公主相邀,便去了。
长公主,裴贵妃长女,豆蔻年华出嫁,而立之年守寡,与驸马感情甚笃,无意再嫁,不过隔段世间就会来大明寺小住,为逝去的驸马祈福。
仙歌与长公主相差一轮,长公主的女儿也有她这么大,她又是唯一的嫡出表妹,所以长公主对她很不见外,她一来,便握着她的手打趣,是不是好事将近。
显然说的是陆争,因陆争毫无收敛的动作,所以他和裴臻的事传得满城风雨,京城权贵人家都在议论两家婚事怕是要定下。
“殿下,可别和我说这个了,我真是听到这个名字就烦,世上怎会有如此令人厌恶之人?”熟料仙歌突然冷笑道。
长公主诧异,但也没打趣了。
裴臻在大明寺中住了三日便住不下去,长公主还要在寺中住四日,替驸马休满福,裴臻不能和她一起回城。
但她自己回城也并不危险,光是带的精英人马就是几十,车架格外牢固。
岂料到了半路还是出了岔子。
两旁的山道上突然冲出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也不管这次截的是什么人,直接对车队出手,似乎被钱财冲昏头脑。
车队骤然遭遇袭击,吓了一跳,随即有章有法反击。
“小姐,快,保护小姐。”
马匹受惊,马场颠簸,坐在马车中的人摇摇晃晃,此处有一个小山坡,,山坡下还是个小湖泊,若是掉下去就麻烦了。
裴臻果断道:“下车!”
身旁跟着的丫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护着裴臻从马车中脱身,摇摇晃晃间裴臻始终被人护在怀里,落到地上后,引起周围一片惊呼。
“小姐——”
若是其他匪类,见到裴臻衣着打扮举止,哪怕再剽悍,也要打退堂鼓,可这群人不,反而更激起他们悍勇。
一群人护着仙歌且战且退,退到了小山坡边,眼看便退无可退。
可这时,有援兵来了。
”何人在作恶?”
“大胆,竟敢在官道上行凶!”
正是陆争等人。
陆争深沉的视线始终锁定带着斗笠,衣着低调华贵,哪怕到此境地,也依然勉强保持冷静的,被人护在怀中的小姑娘。
陆争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回来足有三个月,除了第一次巧合外,居然还是第二次见到她。
熟料见到他的身影,裴臻好像受什么刺激一般,居然更紧张,然后做出一个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她居然在有援兵到来后,反从小山坡上跳下去。
护着她的婢女拦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身影消失。
陆争目眦欲裂,你就这般厌恶我?
他赶紧飞身上前,其他匪徒也知道闯祸,居然罢手不动。
眼看要穿帮,陆争带来的人赶紧灭口,山坡上一片血腥。
陆争带着人追了下去,他就不信,这一次不能如愿以偿!
他跟上裴臻的脚步,路上那斑斑点点的血迹让他心惊,他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让裴臻受伤。
陆争一路追踪,裴臻踉踉跄跄,终于,在一座别院中拦住人。
依然是一身白衣,白得斑驳,白得可怜,见他追上来,似乎在害怕,瑟瑟发抖。
陆争忍不住伸出手:“别怕……”
对方抖动得似乎更厉害。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陆争!”
是裴周的声音,裴家的人追来了!
陆争眼神一紧,他知道,这下是彻底得罪裴家了,可他实在没办法……
当着裴周带来的那么多人的面,他一把抱起衣衫斑驳的白衣女子,让她的脸依偎着他的胸膛。
“别怕。”他又安慰了一句。
裴周已经带人赶了过来,不止是府卫,还有他大哥镇国公世子,甚至是镇国公,但那都没有最后一人分量大——三皇子。
裴贵妃所出的皇子。
愤怒话语还在被山风循环,可裴周过来时眼中却出奇的没有愤怒,只是讥讽,令人心惊的讥讽。
陆争隐隐察觉不对,可他不愿深想,只僵着脸,将手中的姑娘往身上埋:“意外遇到一群山匪,从他们手中救下一群人,还望殿下原谅臣下无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