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空了点,我觉得有必要摆一张屏风什么的。这角落里可以摆一张花几,等以后我找到有灵力的仙器,不但这上面可以摆放盆景,就是庭院里面也可以种满花草。桃花,睡莲,桂花,梅花这些我都要种,这样一年四季都有花可赏,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也都能闻到花香。”
“旁边的那个架子上就种葡萄。夏天坐架子下面纳凉,秋天伸手就能摘葡萄吃,多好!院墙边上还可以种蔷薇。蔷薇会爬墙的,到时爬的满墙都是。暮春初夏的时候,那整个儿的就是一片蔷薇海啊。”
“对了,我还要弄一张躺椅。就躺上面可以晃啊晃的那种。冬天可以坐在上面晒太阳。”
孟棠越说越兴奋。
这种有了自己的房子,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装修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棒!
而慕华晖也在孟棠的这些描述中,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仿似能看到孟棠躺在躺椅上猫儿一样慵懒的晒着太阳。依着她的性子,旁边肯定会摆一张小方桌,上面放着各样糕点蜜饯,伸手就能拿到。
很世俗很温暖的生活,能极容易就让人心生懈怠,只愿如此悠闲平稳过一生。其他的任何大业,在这样的生活里都会慢慢的生了懈怠之心。
眸中的笑意渐渐敛去,慕华晖开始尽他身为师兄的规劝职责。
“师妹,身为修真人士,岂可如此贪图享乐?这样容易道心不稳,致境界踌躇不前,无法得证大道。”
孟棠知道他这是为自己好,并不生气。甚至面上还做了极乖巧的样子听着。
但她心中并不以为意。
人各有志。确实有人一心寻求大道,为此可以摒弃一切的世俗和情爱,日复一日的过着单调枯燥的生活,但是她不能。
她就是热爱世俗温暖的生活。哪怕这样的生活不能让她长生,只有短短的几十年,她也甘愿。
重重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进了慕华晖的话之后,下一刻孟棠就拉起慕华晖的手,兴致勃勃的说道:“师兄,你跟我来。”
慕华晖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
看她这样子显然是没有将他刚刚那些规劝的话听进去。
不过她小孩子心性,暂且也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孟棠带他去的是东次间。
东次间跟西次间一般儿的有床榻柜子,向南的窗台上甚至还放着一尊憨态可掬的泥娃娃。
慕华晖认出来这是他去年从千鹤城回来时在路上随手给孟棠买的礼物,没想到她会放在这里。
再一看屋子里摆放的其他小玩意儿,也多是他以前随手买来送她的东西。
以前他一直没在云棠小筑看到这些东西,还以为孟棠不过是嘴上说喜欢他送的礼物,实际上全都扔了或者压在箱底,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把这些放在她很珍视的家里面。
“师兄,”
孟棠站在屋子中央,四周环顾了一圈,然后问他,“你觉得这间屋子怎么样?”
语气有些忐忑。
因为这屋子里面现在也就只有一些必须的东西,软装还一样都没弄,在她看来未免还是太素净冷清了些。
但是慕华晖环顾一圈之后却是点头:“很好。”
孟棠放心了。
“师兄,”她笑着,眉眼弯如月牙,“呐,这是你的房间。现在这里只是个简单的雏形,以后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喜好来装饰这间屋子,你觉得怎么样?”
慕华晖瞳孔微张,好一会儿才僵硬着身体转头看孟棠。
“我的房间?”
有别于他平日温和的声音,这会儿他的声音如他的身体一样的僵硬。
先前他以为孟棠对他说的欢迎回家不过是句客套的话,这只是孟棠的家罢了。所以刚刚孟棠邀他进屋,他才会说进你家看看。
但是没有想到孟棠竟然会给他留了一间屋子。
“是啊。”
正在这屋子里面到处看看的孟棠并没有察觉到慕华晖的异常。听了他的这句问话,回过头看他,面上是一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表情。
“这里不仅是我的家,也是师兄的家,所以当然有师兄的房间了。”
要是没有慕华晖辛苦为她采摘回来的那些紫灵兰,那位学器修的师兄也不可能会给她弄这么一所院子。
而且孟棠也知道,慕华晖虽然面上看着是个很温暖的人,但其实他内心深处却是很脆弱的。
原书中他曾亲口说过,自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亲人的关怀,也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所以孟棠也挺想给他一个家的。
想要守护一个人,不但要给他肉、体上的守护,更要给他心灵上的守护,不然有什么意思。
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还是说师兄不喜欢这个房间?那我住这间,你住西次间也行。”
反正现在这两间屋子除了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屋里面所有的硬装都一个样。
慕华晖抿唇不语,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片刻之后,他才别开视线,轻声的回答着:“不用。我很喜欢这房间。”
这房间是比他在千鹤城和明华宗里的房间要小很多。甚至论摆设,它比不上千鹤城的那个,论灵气充裕,它比不上明华宗的那个,但是他确实很喜欢。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悉心为他准备的,也是有人第一次对他说家这个字眼。
孟棠听到他说喜欢,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
拉着慕华晖到正厅的圆桌前坐下,然后自己跑去厨房弄饭菜。
正所谓衣食住行,食还在住前面呢,怎么能不重视?所以孟棠特地将旁侧的一间厢房改造成了厨房。
至于食材之类的东西,经历过年初闭门几个月不能出的事件,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囤货。
所以厨房里面什么样的食材都有。对应的,也什么样的锅具都有。
试问在大雪纷飞,滴水成冰的天气吃什么最好?
那当然是热气腾腾的火锅啊!!
孟棠很快就把所需要的食材都准备好端过来,火锅也准备好开烧。
是只红泥小火炉,烧的无烟的木炭,上面架了只陶制的锅。
至于食材,前几天他们住在那家客栈,临要启程的时候孟棠特地的去了趟厨房,掏银子给店家,将他们店里的所有食材都给买了下来。
那个用梅花上的雪水酿的酒她觉得挺好喝的,所以也买了三坛。
于是这会儿她就掏了一壶酒和两只酒杯过来。自己跟前放一只酒杯,慕华晖跟前放上一只,提着酒壶就要倒酒。
“来,师兄,满上,满上。”
但半道上她手里的酒壶被一直玉白修长的手轻悄悄的截走了。
是慕华晖。
“忘了上次你醉酒的事?还敢喝酒?”
责备的语气,好像大人在关心的训诫自己不听话的孩子。
孟棠能是那种大人叫不做什么就不会做什么的小孩吗?
当然不是!
阳奉阴违她会,这撒娇卖乖扮可怜她也照样会。
“师兄,师兄,”
她伸了两根手指,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保证,就两杯,绝对不会多喝。”
慕华晖不为所动,夹了一筷子切的很薄的羊肉放到锅里烫。
“上次我不是喝了三瓶才会醉的嘛,现在就喝两杯,怎么可能会醉?”
这下子不但师兄,连好师兄都叫出来了。
慕华晖却依然不为所动,只是将已经熟了的羊肉夹到她的碗里。
“你以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现在说只喝两杯,真等让你喝了两杯,又会央着我再喝两杯。如此下去,只怕这一壶酒都不够你喝。”
孟棠:......
被师兄看出来了!
这下子可真的是连半滴酒都别想沾了。
但是吃火锅的时候不喝点儿东西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够圆满啊。
她怏怏的低下头吃羊肉,下垂的视线里却忽然看到了一只好看的手。
手里还提着酒壶。随后酒壶微微倾斜,往她的酒杯里面倒满了一杯酒。
孟棠惊讶的抬起头,就对上慕华晖含笑的双眼。
“只能喝三杯。”
原本以为今晚一滴酒都喝不到,没想到现在师兄竟然允许她喝三杯。比她一开始说的两杯还要多一杯!!
孟棠简直喜出望外,激动的都差点儿想跑过去给慕华晖一个大大的拥抱。
但她忍住了。
“师兄真好。”
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甜甜的笑意。
说完,她捧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因为只能喝三杯的啊!那她可得珍惜点了。
慕华晖看了她一会,然后才垂眸,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火锅里去烫。
不过随后他一直在走神。还是孟棠提醒他青菜都烫老了,他才回过神,夹了青菜慢慢的吃起来。
屋外雪花簌簌落下,万籁俱寂。屋檐下甚至很快就挂上了一条条细细的冰棱。
但是屋内却是红泥小火炉,烧的红通通的木炭,热气腾腾的火锅。
孟棠喝完第三杯酒。
放下酒杯的时候,她感叹着:“这才是生活啊。”
前些日子整天待在明华宗,天天修炼也就算了,关键是还不给吃东西!美其名曰辟谷,不能让体内有浊气。
不知道美食能治愈一切吗?没有美食,人生都是不完美的!
慕华晖吃的不多,也多是食素。酒倒是喝了些,但也只有一杯。这会儿放下筷子,循着孟棠的视线看着门外。
门外的雪未停。好像比他们进来的时候下的还要大一些,鹅毛一般。但是现在待在屋子里,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
或许,这就是家的意义所在吧。
遮风挡雨,避雪挡寒。无论何时回来,门一关,便将所有的苦寒都挡在外面,内心升腾起温暖和放松来。
饭后,孟棠将碗碟锅具之类的送回厨房。慕华晖站在庭院中,抬头看着夜空。
明明是在下雪,夜空却清幽如洗,有繁星满月。
十分美丽的场景,却也会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孟棠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见慕华晖在庭院中走走停停。长指不时伸出,在虚空中快速的划过。
直等他转身向她走来,孟棠才开口问道:“师兄,你刚刚在做什么?”
“在四周下了个守护阵法。”
慕华晖言简意赅。叫她,“你晚上安心睡。”
他自会好好的守护着。
孟棠并不是很担心。
这秘境想来只是给凌星遥和云初月送经验值和宝物的,危险度应该不会很高。
最重要的是,有慕华晖在,她莫名的就觉得安心。
于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之后就洗漱洗漱,回屋睡觉去了。
不过她是合衣躺在床上的。而且躺下去之后她还伸指轻轻的弹了下一直以手镯形态环在她手腕上的青鸾,嘱咐她:“鸾儿,你晚上机灵点。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记得要立刻给我预警啊。”
虽然不担心,但该有的小心还是要的。
青鸾听了她这话给气的。
合着你不是将我当本命剑,是当成狗了啊?
而且鸾儿是什么鬼?可从来没有人叫过它鸾儿!
不满的在孟棠的手腕间上下跳动了好几下,结果直接被孟棠用两颗山楂味儿的糖给‘镇压’安分了。
今天一天太累了,孟棠几乎是阖上双眼的时候就立刻睡着了。
慕华晖却没有睡。
他甚至都没有躺下,而是盘腿闭目坐在床上打坐。
屋外星月光幽亮,雪花依旧永不停歇一般的在簌簌落下,万籁俱寂。
前半夜一切正常,并无任何异常。但子时刚过,忽然不知从哪里无声无息的飘来一股极淡极淡的白色烟雾来。
那烟雾无风自动,漫过院墙,自门缝,窗户缝中轻飘飘的钻入屋中,慕华晖并没有察觉到。
渐渐的,屋中的烟雾越来越浓,阖着双眼坐在床上的慕华晖眉心也随之皱的越来越紧。
他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片粘稠的沼泽地中。明明意识还算清醒,知道现在很危险,但眼皮就是很沉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身体好像也不受控制似的在一直往下坠落。
恍恍惚惚中,他听到有冷漠的男声在说着:“你不是我儿子。我慕岩只有慕华辰一个儿子。”
随后是一道冰冷的女声:“没用的东西!既然你留不住你父亲,让你父亲依然整日陪在那个贱女人身边,我要你何用?去死!”
一阵接一阵重物落地的钝声,和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音。
慕华晖站在门口,神色漠然的看着屋中的那个女人。
这是千鹤城的城主夫人,也就是他的母亲,。
但与她平素在外人面前的端庄雅致不同,此刻的她歇斯底里,面色狰狞的仿似恶鬼。
早先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已乱,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挡住她半边秀美的面容。眼中满是恶毒憎恨的光。
她手中拿着一只铜鼎,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重重的向前方砸了过去。
前方跪着一个小男孩,七八岁的年纪。
额头和脸颊已经有血迹蜿蜒流了下来,但小男孩脸上并没有半点痛苦或者害怕的表情。
甚至眼看着铜鼎兜头朝他砸了过来的时候,他也依然跪着不动。
铜鼎落了下来。重重的落在他的头上,一刹那头晕目眩,但小男孩依然麻木的跪着没有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
花瓶,香炉,一样一样的东西又砸了过来。
有的砸在小男孩身上,有的砸偏了,或在地上碎裂,或咕噜噜的滚出好远。
小男孩依然跪着,不哭,也不动。仿似被砸的那个人压根就不是他一样。
女人崩溃一般的大叫起来,走过来一脚重重的踢在小男孩胸口,将他踹翻在地。
一边踢着他,女人还一边在尖声咒骂着他。
“废物!怪物!你就跟你的父亲一样,是个冷心冷血的人!”
但是他的父亲,她的丈夫,却对另外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生的儿子百般温柔。
明明当初他落魄上门来求娶他的时候也是那样温柔的,但等他坐稳了千鹤城城主的位子,她的娘家落魄了,却立刻翻脸,对她冷漠无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