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乐萱疯狂摇头。
她其实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孟棠的。
因为在衡阳城的时候,云初月那样险恶用心的想置孟棠于死地的事她都没有说出来。
她总是想着,云初月或许只是一时犯糊涂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要是她将这事说了出来,大师兄和孟棠肯定都不会饶了她。所以她暂且还是隐瞒下来,给云初月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但是她自己却是再也不敢和云初月亲近了。
孟棠见丁乐萱不动,就去看凌星遥。
这位可倒好,干脆利落的闭上眼又开始入定修炼了。
行吧。反正她自己是不会去劝云初月的,也不会让慕华晖去劝云初月的。既然以往跟云初月关系好的丁乐萱和凌星遥都不愿意过去,那就只能让她自己在那伤心着了。
等她收拾好碗筷,云初月依然坐在那里抽抽噎噎的哭。
但是没有人管她。
慕华晖还叫孟棠:“我们去村里赁条船,明日出海。”
孟棠清脆的应了一声。
不过等走出门外,孟棠就凑近过去,轻声的问着:“师兄,你其实是不想待在屋里的吧?”
不然这大晚上的村民都睡了,你说跑出来赁船?明摆着就是借口嘛。
她靠的很近,慕华晖鼻端又盈满了她身上幽幽的女儿香。
心湖再起涟漪。忙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老实作答:“嗯,很吵。”
孟棠捂嘴偷笑。
不过她也觉得云初月哭的有点儿吵啊,也不想在屋里多待。
既然现在出来了,倒不如和慕华晖去看看夜色下的大海。
就将自己的这想法说了出来,慕华晖自然应允。
等他们两个走到海边的时候,虽然没有看到海上生明月的美景,却看到了月色下水波粼粼的大海。
而且晚上的大海好像比白天要安静一些。虽然还是有潮起潮落,但涨潮退潮的时候相较白天要温柔很多。
孟棠以前也只有去海边城市旅游的时候才有机会看到大海,平常压根没机会的,现在忽然到了海边,就觉得哪怕什么事都不走,只在海滩上走一走,吹吹海风也很好玩。
自然,因为海滩是湿的,所以肯定要赤着脚才行。
孟棠就脱了鞋袜,提着裙角,跑到离海水近一些的地方去。这样涨潮的时候海水哗的一下从她的小腿上掠过去,退潮的时候又哗的一下从后面掠过她的小腿。
脚下是柔软细腻的沙子,夜里的海水是冰冰凉凉的,孟棠玩儿的十分高兴。
就挥手叫慕华晖:“师兄,你快过来。”
等慕华晖到她身边,就要他跟她一样,脱了鞋袜,撩起衣摆,就这样站着。
新的一浪很快打了过来。哗啦啦声中,潮起又潮落。
孟棠侧过头看慕华晖,一脸兴奋的问他:“师兄,好不好玩?”
这一瞬间,所有的月色似都落在了她眼中,让慕华晖移不开眼。
心中亦如这话月色一般温软。慕华晖颔首,轻声的说着:“好玩。”
他不敢太大声。因为这一切美好的就跟一场梦一样,他怕他声音稍微大一些这场梦就会醒。
但是孟棠可没有这些顾虑。
活着的时候就要高高兴兴,所以她笑的肆无忌惮。
还会不时张开双臂,在海浪涌过来的时候向着浪头奔过去。
有的时候浪头小一些,只没过她的小腿。有的时候浪头大一些,会溅湿她的衣裳。但是她一点都不在意,照样玩儿的很高兴。
到后来见慕华晖只站在旁边看她,她就拉着慕华晖一起这样玩。
两个人就跟个孩子一样的追逐着潮头。玩到后来,孟棠身上的衣服不说湿透了,但也没有几处干的地方。
甚至她头发梢上有时都会往下滴水。
但是孟棠仍然兴高采烈的,兴致一点不减。
她还问慕华晖:“师兄,这样玩儿下来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你一开始站在那里不动,太美意思了,一点乐趣都没有。”
孟棠知道慕华晖这是玩不开。
千鹤城的少城主,明华宗的大师兄,从小到大有的是人叫他要矜持,要端庄,从没有告诉过他玩的时候可以痛痛快快的玩吧?
于是经年累月下来,才养成慕华晖这样虽说面上也是温和得体,但内里其实沉闷无趣的性格。连玩都不会。
不过没有关系。现在她孟棠来了,就要让慕华晖体验一下以前没有体验过的人生。
就笑着说道:“师兄,以后你跟着我,我带你到处玩儿啊。”
一副十分豪爽的样子,只差没抬手拍胸脯立下保证书了。
慕华晖看着她,眸中忍不住泛上笑意。
一边手中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巾在不停手的给她擦拭发梢上的水珠,他一边唇角蕴笑,轻轻的嗯了一声。
无论天涯海角,往后他就跟定她了,永远不离不弃。
两个人身上都有泥沙水渍,各自给自己施了个清洁的法术,然后才转身往回走。
月上中天,村民早就已经熟睡。偶尔犬吠声响起,却只会更加的凸显这夜的寂静。
这般并肩走了一会,孟棠摆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慕华晖的手。
正要擦手而过,那只手却忽然被慕华晖给握住了。
孟棠还是有点儿惊讶的。
慕华晖以前虽然会握她的手,甚至还会抱她,但那一般都是在紧急或者危险的情况下。像现在这样好好的就主动握住她的手,还是头一次。
不由的侧过头去看慕华晖。
第64章 镜花水月 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再收回去……
慕华晖心里其实很紧张, 但面上却装的很淡定。
甚至对上孟棠望过来的疑惑目光,他还从容的对她笑了一笑。
孟棠:......
好像也没看出来他有哪里不对劲啊。
那对于他忽然握自己手的这件事, 到底要不要说?或者,到底要不要挣脱开呢?
就在她纠结的这会儿,两个人已经走到了破屋门口。
慕华晖也只能放开她的手。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屋,就见凌星遥正在入定修炼。
听到脚步声,他睁开双眼,目光凌厉的看过来。见是他们两个,就又漠然的闭上双眼, 继续修炼。
至于丁乐萱和云初月,两个人都打了地铺面向墙壁而睡。
估摸着应该是睡着了,因为慕华晖和孟棠进屋的时候她们两个压根就没有转身。
孟棠和慕华晖两个人整理了一番,也都坐着入定修炼。
次早天亮, 孟棠和慕华晖就去村子里面赁了一条船。
因为考虑到此行凶险, 所以她们并没有雇佣渔民做船夫。但他们两个人都不会划船, 所以少不得要向渔民求教怎么划船。
至于出海的一些注意事项, 自然也得跟着一并求教了。
回来之后还得教凌星遥等人划船。不能就她和慕华晖一直划,其他人坐着当大爷, 大家得轮流出力嘛。
教的过程中,云初月提出了反对意见。
说他们都是修真人士,即便要出海,御剑就行, 何必要如同普通人一样的划船?
也不能说她的这话不对。但是孟棠看过周辰光的游记, 知道他最后会到那处秘境, 契机就是划船出海,忽然变天,龙卷风出现。
她现在对于要怎么进镜花水月仙境的这事压根就一点头绪都没有, 所以想来想去的,也只能复制周辰光当年的做法。
说不定这也会成为她的契机呢。
但事实证明,每个人的契机都是不一样的。
连着在海上打转了三日,日日万里无云,炽热的日光明晃晃的洒了下来。
好在孟棠有一把竹琉伞,足够遮挡住众人,不然只怕还没等找到仙境,他们几个就已经被晒成咸鱼干了。
云初月第一个受不住。
她抱怨了好几句,但是可惜没有一个人理她,只得愤愤不平的一个人走到船尾独自坐下。
想想这段日子她受过的苦,现在无形中又被他们几个孤立,云初月不由的又哭了起来。
这般哭了一会,泪眼模糊中,却隐见旁侧不远处有一道七彩光芒。
心中正疑惑是自己看错了,却发现那七彩光芒不但越来越强盛,也离她越来越近。
她心中既觉惊讶,也觉害怕。正要叫其他人过来看,就见那七彩光芒以迅雷不可掩耳的速度朝着他们的小船呼啸而来。
云初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注:以下为幻境)
“姑娘?姑娘?您该起了。”
孟棠模模糊糊的睁开双眼。一转头 ,就看到窗外蒙蒙亮的天光。
“姑娘,”
刚刚唤她的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说着:“昨儿晚上竟是下了一夜的大雪呢,现在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着实冷的紧。”
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的拿了一套胭红色的衣裙过来,服侍孟棠起床。
孟棠就觉得脑子里面如同灌了一团浆糊,木偶一样的任凭那人给她穿好衣裳,洗漱,然后又引着她在镜台前的锦凳上坐下,给她梳妆。
就看到镜子里的人长着一张芙蓉脸,一双柳叶眉,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
孟棠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她心里面突兀的响起一个声音,还好,还好,还是我的脸。
这念头一出,孟棠自己都吓了一跳。
什么叫还是我的脸?
这镜子照着的人是她,里面出现的脸不是她的脸还能是谁的脸?
同时脑中模模糊糊的又出现了一些讯息。
她父母双亡,家族中别无亲人。因为父亲生前和安国公交好,所以安国公认她为义女,将她带回安国公府抚养。现在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发髻的是伺候她的丫鬟,名叫银柳。
银柳已经给她梳妆好了,正叫小丫鬟将搭在衣架上的衣领大红色斗篷拿过来。
孟棠起身自绣墩上站起,任由银柳将斗篷展开,为她披上。
“我这是要去给安国公夫人请安?”
好像她每日早起都会做这么一件事。只是奇怪的很,说到安国公夫人的时候,她脑子里却一点都想不起这个人的相貌。
倒好像她从来没有见过安国公夫人似的。
但这怎么可能?
安国公虽然怜她孤苦,收她为义女,但毕竟男女有别,她一向都是由安国公夫人教导的。她是肯定每日都会见到安国公夫人的。
“是啊。”
银柳笑着应了一声。
随后她走到临窗木榻旁,自小炕桌上的笸箩里拿了一样东西,回来双手递给孟棠。
“姑娘,这是您前些日子答应大公子要给他绣的香囊。您昨儿晚上绣好,说今日去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会带给大公子。您可别忘了。”
大公子?
孟棠脑中立刻出现了一个十分清晰的人影。五官身形无一不是她熟悉的。
倒仿似她看过他千百次一样,所以他的模样已经深深的印进了她的脑海中。
奇怪。为什么刚刚想到安国公夫人的时候她压根想不起她的模样,但一听到大公子三个字她脑海中却立刻浮现了他的模样?
孟棠有些困惑的摇了摇头,接过香囊掖在袖中,没有继续再想下去。
换上鹿皮靴子,她接过银柳递过来的小手炉抱在怀里。
耳中听到叮的一声清脆的声音。不由的低下头,就看到自己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只碧绿的玉镯子。
这玉镯子......
孟棠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仍然想不起来这玉镯子她是怎么得来的,又是怎么戴到她手上的。
就抬起头问银柳:“银柳,我这手镯子,是怎么来的?”
银柳仿似也有些懵了。过了一会儿才笑着回道:“这是姑娘您从小就戴在手上的,您忘了?”
原来是我从小就戴在手上的么?但我怎么一边都没有印象了。
孟棠虽然心中有疑惑,但却没有再问。
小丫鬟已经打起厚重的暖帘,孟棠略一低头,走出屋。
廊下已经有个老婆子在侯着了。看到孟棠出来,连忙将手里一直拿着的青绸伞撑开。
孟棠就见外面果真是白茫茫的一片,空中的雪花还在搓绵扯絮似的一直下着。
银柳上前来扶着她的手臂,老婆子在后面撑着伞,一行人慢慢的往上房走。
上房十分的轩敞大气。进了院门两边就是抄手游廊,自是不惧风雪。
老婆子收起伞站在院门外没有跟进来,银柳则扶着孟棠继续往前走。
“姑娘来了?夫人在暖阁里呢。”
站在廊下的小丫鬟殷勤的跟孟棠打着招呼。又连忙推开绣折枝花卉的猩红毡暖帘,请孟棠进去。
进了正厅,又有丫鬟指引。孟棠很快就来到了位于东次间的暖阁。
一眼就看到临窗的木榻上坐着一位相貌端庄秀丽的中年妇人。正怀中抱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满面笑容的低着头跟他说话儿。
听到丫鬟提醒,她抬起头。
“棠棠来了?”
她笑的温和,“外面是不是很冷?快坐到熏笼旁来暖暖手。”
银柳上前来接下她的斗篷,接过她的小手炉,退到一旁。孟棠走到熏笼旁坐了,一边伸手烤火,跟安国公夫人说话,一边不着痕迹的仔细打量她。
细细长长的一双眉,眼尾和唇角都有些下垂。若她不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苦相的感觉。
原来安国公夫人长这样啊。孟棠心里想着,这下子她可是记住了。
目光忽然瞥见安国公夫人怀中抱着的小男孩。
看得出来虽然穿着十分华贵的衣裳,但体型却十分的瘦弱。
而且他面色过于苍白了,一看就知道他血气不足。
小公子这是身患重疾?怎么她脑海中一点印象都没有。
孟棠不由的又开始茫然了起来。
总觉得这些人虽然都在她面前,也会同她说话,对她笑,但她还是有一种他们其实都离她好远,一点都不真实的感觉。
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孟棠正皱着眉头思索,这时有个丫头走进来,笑着说道:“夫人,大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