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罐里的娇美人——寒木枝
时间:2021-04-11 09:19:35

  正在这时,有小太监奔来禀报:“太子殿下,皇上宣您去崇政殿。”
  太子卢湛手一抖,信纸上滴下一滴浓墨,将才落笔而成的“岳父大人”的“岳父”二字给毁坏了。
  他晓得,父皇此刻宣他,绝对没好事,八成与东南沿海的倭寇有关。
  丢下笔,平复一下心情,前往父皇的崇政殿。
  果不其然,到了崇政殿,卢湛才请过安,崇德帝开口便问:“太子,东南沿海倭寇一事,你怎么看?”
  这便是询问解决方案的意思。
  太子卢湛毫不犹豫,推荐了林灼灼之父。
  却不想,话未完,便被崇德帝否决了:“得换个人。昨儿个镇国大将军递上来折子,请求,与北漠这一场硬仗结束,许他休养一阵,回京好好侍奉老母,阖家团聚。朕已应允了。”
  太子卢湛一怔,竟有这事?
  林灼灼之父镇守西北十几载,从未请求过休养,偏偏在东南沿海急需战将之时,请求休养?
  太子哪里料到,四皇子暗中修书一封,向镇国大将军夸大了林灼灼身上的伤势。
  镇国大将军是个爱女如命的,从四皇子信中得知,爱女“坠落疾奔的马匹,危在旦夕”,心头那个焦灼难安啊,恨不得立马飞回京城,寸步不离守在爱女身边,哪还有闲心去别地打什么仗?
  镇国大将军镇守西北十几载,甚少回京,也难得对崇德帝有所求,崇德帝岂能不应允?
  一旦应了,君无戏言,崇德帝自然不会因为太子的举荐,而轻易反悔。
  这些内情,太子卢湛是不会知晓了,他满心以为,东南沿海失利后,父皇似乎对他能力有所怀疑,这才不大认可他的提议。
  毕竟,镇国大将军擅长的是陆地仗,而抗击倭寇,更多的是海战。兴许镇国大将军干不来。
  一向心气极高的太子,脸上像被“啪啪啪”挨了几巴掌,心情说不出的失落。
  “你还有别的方案吗?”崇德帝扫向太子,问道。
  太子卢湛绞尽脑汁,才又提了一个将领。
  “他?”崇德帝微微蹙眉。
  太子卢湛捏紧了手心,生怕父皇再次否决。
  好在,崇德帝沉吟好一阵,终于点了头:“行,他曾经也是个猛将,难得你还想得起他,愿意重新启用,眼光倒也不错。”
  太子卢湛松了口气,开口之前,他没想到父皇能赞扬他,只求父皇不怪罪就好。
  因为那个将领,猛将确实是名猛将,可惜,五年前与父皇的一名不受宠的美人有了首尾,被崇德帝一怒之下革了职,流放去了宁古塔。
  可以说,太子卢湛提出重新启用,有点在崇德帝头上动土的意思。幸好,崇德帝是个明君,朝堂为重,同意了。
  “儿臣替陈将军,谢过父皇恩典。”太子卢湛跪地一拜。
  却不想,还未拜完,耳边又传来崇德帝的声音:“太子,朕考虑了一个下午,你年纪尚轻,需要多多历练,多去民间体察一把民间疾苦,见见世面。这次,有陈将军辅佐,你也前往东南沿海走一遭吧。”
  太子卢湛一怔,不会吧?好端端的,怎么放他去东南一带历练?尤其是倭寇泛滥的时候。
  不过思忖过后,太子卢湛没有说出心头的反对,因为今日接二连三,从父皇嘴里听出了对他的不满,和不信任。
  心高气傲的太子,急需干出成绩来,向父皇证明,他这个太子能行,是能堪当大任的!
  而眼下,击退倭寇,便是能最快展现政绩,展现能力的事!
  所以,短暂的沉思后,太子卢湛跪下接了旨:“儿臣领命!”
  不过,太子卢湛又提了个要求:“父皇,儿臣还想举荐一个人,跟随儿臣一块南下。”
  “谁?”崇德帝坐在龙案后,看向太子。
  “这届的状元郎,苏炎。”太子卢湛道。
  “苏炎?”崇德帝笑了,“太子啊,他可是朕最近挖掘出来的宝贝,这就被你抢走了?朕还留着他有别的用处呢。”
  太子卢湛自然知晓,但还是与父皇抢人道:“儿臣前阵子与苏炎座谈过,发觉苏炎精通海上战术,对东南诸岛的倭寇,更是深深研究过。有他在,恐怕能事半功倍,沿海百姓也少受些倭寇之苦。”
  崇德帝沉思好一会,才点了头:“罢了,这个人,父皇就借给你先用。”
  “谢父皇恩典!”太子卢湛再次叩首道。
  出了崇政殿,太子卢湛脊背上一层细汗。
  他看出来了,父皇是真心舍不得苏炎,亏得他那日宴请苏炎,确实发觉苏炎精通海战,谋略等等,随意抛出一个,都艳惊四座。
  当时在座的幕僚,事后没有一个不夸赞苏炎的。
  “幸亏啊,幸亏那日与苏炎长谈过,要不然,孤也不会厚着脸皮从父皇手里抢人。”太子卢湛喃喃自语,“眼下好了,有苏炎当军师,又有陈将军当猛将,东南沿海之行,还怕什么?”
  指不定没几个月,就能立下举世战功。
  那时,父皇绝对会对他,刮目相看。
  太子卢湛嘴角噙着笑,回了东宫。
  刚进入东宫大门,就见贴身小太监阿福捧着封信,迎上来道:“太子殿下,信来了。”
  最近因为倭寇,接到的私信太多,太子卢湛听了就蹙眉,却见阿福悄声道:“是林二姑娘派人送来的。”
  “谁?”太子卢湛脚步一顿。
  阿福挤了挤眼,一副“您懂”的神情。
  太子卢湛立马欣喜若狂,一把抢过信来,还没回到书房,就要拆开来看。
  算算啊,自从那日林国公府探病一别,他已经好几日没见到真真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念得紧。
  最近被沿海倭寇之事一烦,他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唯有想念着真真,将枕头幻想成她,搂着睡,才能平复心情,安然入睡。
  “真真啊,孤想死你了,一连写给你两封情书,你都不回,拖到今日才回了,看下次见面,孤不罚你!”
  太子卢湛刚拆开信,拿出来要看。
  忽地又想起,真真说过:“人家不喜欢你在人多的时候看,信是情书,每个字都是我对你的深情呼喊,你要寻个没人的去处,静静地,独自享受才行。”
  思及此,太子卢湛连忙捂信在胸口,避开走廊里的太监宫女,快步回了书房,又遣散了书房里伺候的小太监。
  才倚靠窗口,就着窗外桃花香,笑着重新掏出情书来看。
 
 
第14章 
  太子卢湛倚在窗下,对着窗外灼灼桃花,甜滋滋地看起了信。
  以往,卢湛习惯先迅速浏览一遍。第二遍,再回过头来细品,从前至后,一个字一个字地默念,一个词一个词地咀嚼,细细感受真真笔下,情话的甜蜜。
  然后,幸福满脸,甜蜜萦胸。
  可这次……
  仅仅快速刷过一遍后……
  窗外日光依旧明亮,窗外桃花依旧芬芳,卢湛面上的笑容却“唰”地一下,如泄洪般,刹那间,泄得一干二净,丁点都不残留!
  一同泻出去的,还有卢湛面上的血色。
  本就面皮白皙的他,好似得了病,一下子变得苍白如鬼。
  “怎……怎么可能?”
  “怎……怎么会这样?”
  双手抖抖索索,薄薄的信纸都拿捏不住,掉到了地上。
  “不,不,肯定是孤昨夜没睡好,看花了眼……”卢湛摇摇头,不敢信,顿了一顿,弯腰将信纸又捡起来。
  重看。
  可再快速重看一遍,上头的字丝毫未变,还是先头那些字——
  “太子哥哥,我被算计得……与状元郎苏炎,定了亲……”
  定了亲?
  真真她定亲了?
  真真她与别的男人定亲了?
  他为了得到真真,让真真迟早有一天入主东宫,都已经委屈自己先与林灼灼定亲了。他不爱林灼灼,与林灼灼偶尔拉个手都倍感煎熬,可为了能早点与真真比翼双飞,他一再地委屈自己,将迎娶林灼灼的日子是翻着老黄历,提前了又提前,最终定在了林灼灼及笄后的第十日。
  可尽管这样,迎娶的日子已经缩短到不能再缩了,真真还是没能等他?
  被逼得与别的男人定了亲?
  卢湛瞪大双眼凝视,一个字一个字地确认,确认信上的字,不是他眼花看错后,卢湛手指一抖,信纸再次坠落,他整个身子也抖抖索索,双腿发软,险些踉跄倒地。
  卢湛手掌撑着窗楞,才勉强站住了。
  三月的天,晌午日光强烈,明晃晃射在他脸上,眩目得很,刺得卢湛脑子都不清醒了,头晕眼花。
  这时,书房门口传来贴身太监阿福的呼唤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一连呼呼两声,显然是有事。
  没有重大的事,阿福轻易不敢在太子品读情书时打扰。
  被拉回了神,卢湛甩甩脑袋,再甩甩脑袋,发昏的双眼似乎清晰了些,晕眩的脑子也清醒了些。
  但稍稍清醒些的卢湛,并未理会外头的呼唤,而是再次弯腰,将信纸又捡了起来,重读第三遍。
  这回,卢湛要好好看清楚,抢了他的真真,与他的真真定亲的男人究竟是谁!
  迅速扫过,抓字眼——
  苏炎?
  居然是苏炎?
  是谁不好,偏偏是苏炎?
  再次如雷轰顶,受到一万次轰炸那种!
  脑中“轰,轰,轰”轮番爆炸,直直炸响一万次!
  轰得卢湛眼前发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次,往后一仰,卢湛直接跌坐在圈椅里,久久呼吸不上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书房门口的阿福,急得直跺脚,可里头毫无回应,阿福也不敢冲进去,只能干着急。
  “太子呢?在哪?”院门口忽然扬起一道女子凌厉的声音。
  阿福扭头一看,糟糕,盛怒的朱皇后已经寻到了书房这头,眼下正怒气冲冲而来,手里还捏着一张信纸。
  阿福知道,就是那张信纸惹的祸。
  “林真真啊,林真真,你这回怕是要害死咱们太子殿下了。”
  小太监阿福心内直叽咕,叽咕完,忙快步上前,跪在长廊入口处,双掌放在脑袋两侧,磕头迎接朱皇后:“皇后娘娘吉祥,奴才阿福恭请皇后娘娘金安。”
  声音很大,意在提醒里头的太子,皇后娘娘来了。
  可惜,里头的太子还是毫无动静。
  朱皇后脚步顿了顿,垂眸射向匍匐在地的小太监阿福,鼻子里“哼”了一声:“平日里,就是你伺候太子的?都是你们这起子狗东西带坏了太子,没事,瞎往太子跟前塞什么美人?”
  “挑,也不掌掌眼,什么破落户都看得上?”
  阿福吓得战战兢兢。
  朱皇后乃将门出身,还是姑娘时,绝对的虎女一个,依着她的性子,真想一脚踹得阿福倒仰过去。但进宫多年,坐在正宫皇后的位子上,被规矩拘着,性子到底收敛了许多。
  “哼!”朱皇后收住痒得想踹人的脚,掠过阿福,径直朝太子的书房门迈去。
  到了,顿住,停在紧闭的书房门口。
  真真是反了天了,她都到了,书房门还在紧闭?
  “太子!”朱皇后刚朱唇大张,要怒斥一嗓子,“嘎吱”一下,书房门从里头打开了。
  面无血色,苍白得像鬼的太子卢湛,立在门后,随后缓缓跪在地上:“儿臣,给母后请安。”声音,虚脱无力。
  朱皇后一怔。
  怒气冲冲跑来发威的朱皇后,显然没料到,见到的会是顶着一张病态脸的太子,像极了得了绝症,知晓时日无多,绝望透顶那种。
  “你这是怎的了?”怔愣好一瞬,朱皇后才回过神来,单手拽得卢湛立了起来。
  卢湛低垂眼帘,不吭声。
  问了好几次,卢湛都不吱声,朱皇后更气了,直吼道:“说话!哑巴了吗?”
  卢湛刚想开口说句什么,忽然,目光一惊,母后手里的信纸——他不仅认得,还非常熟悉,是真真惯用的那款信笺,边缘绘着“燕子叼桃花”。
  真真的信,怎的到了母后手上?
  这一惊,非同小可。
  若母后知晓他与真真的关系,非得使用后宫的那些腌臜手段,弄死真真不可。
  这个念头,击散了卢湛内心所有的奔溃,作为男人,作为深爱真真的男人,此时此刻,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保住了真真。
  人呐,一旦心里有了企盼,立马恢复了精气神,那些智商啊,脑子啊,也全都回来了。
  “母后,出大篓子了,常泰宁总督不堪重用,沿海三省的倭寇越演愈烈……父皇派儿臣……派儿臣南下去抗击倭寇……”
  卢湛依旧垂着眸子,借助长长的眼睫毛,挡住双眼里真正的情绪,故意结结巴巴开了口。
  以此掩盖掉,先前因为真真定亲而颓丧之事。
  “派你南下,抗击倭寇?”朱皇后显然还没得到消息,听了后,怔了怔,随后有点明白过来,为何她的太子那般颓丧。
  她的太子,打小养尊处优,真刀真枪都没摸过几回,哪里会打仗啊?那些兵书兵法,也没念过几本,更别提战场上熟练运用了。
  思及此,朱皇后收起先前的戾气,带了几分安慰道:“太子,你父皇将此重任交给你,是看重你,你应该高兴猜对。哪有还未出征,就先自个颓丧上的?”
  “别长了倭寇威风,灭了自个志气。”
  “退一万步,就算日后战事失利,将锅甩到下头将领头上便是。总之,你是太子,真吃了败仗,也有人给你背黑锅,甭怕。”
  太子卢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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