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剑道:“哦,小姑娘走路慢吞吞的,可能还要磨蹭一会吧。”说着,飞快又瞟了眼珠帘后的林灼灼。
听了这话,林灼灼再没办法躲下去了,只得向前走几步,拨开珠帘,走了出去。
一阵清脆的珠帘相碰声。
卢剑第一个循声望过去,对上林灼灼一张绯红的脸,立马讥诮地笑了。
这还是林灼灼这个死丫头,第一次为了他而脸红害臊呢,别说,红扑扑的脸蛋,还挺好看的。
卢剑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林灼灼面对大殿里齐刷刷投来的三道目光,却是恨不得化作一缕青烟,散了不成形的好。
“灼灼,你脸怎么了,一片潮红?”崇德帝瞅了一眼,立马关心地问。
“是么?”林灼灼故作不知,掩饰性地抬起右手在面颊扇了扇,“兴许是热了吧。”
“三月的天,穿着繁复的宫装,里三层外三层的,我也有些热。”萧盈盈琢磨出了点什么,忙也扇着右手,为女儿打掩护。
于是,这个理由,崇德帝信了。
林灼灼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望了娘亲一眼,随后不经意间瞥向了四皇子。
然后两人目光短暂在空中交汇,哪怕仅仅是短暂的一刹那,四皇子立即收回了视线,但林灼灼还是察觉出他眼底流淌出的一丝得意。
得意?
林灼灼心内一震,难不成四皇子早就晓得后背上有红唇印子,却故意穿出来?只为了当面羞她?或者说是只为了看她面颊泛红的臊模样?
得逞了,他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这话没法问出口,也注定问不了了,因为四皇子已经双手一拱,向崇德帝告辞了:“父皇,母妃还需要人守护,若父皇没事交代了,儿臣先告退。”
崇德帝当即点头:“好,老四,你先替父皇好好照顾你母妃,晚些时候父皇再过去。”
说着这话时,崇德帝将手搭在厚厚一沓折子上,这个动作显露出了君王的无奈,想立马奔去爱妃身边守着,却朝务太过繁忙,只能到了晚间再去。
卢剑自然懂父皇的无奈,笑着点头,随后拱手退下了。
转身退下前,再次扫了一眼林灼灼那张绯红的脸,勾唇一笑。然后,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快步出了崇政殿宫门,拐个弯,愉快地消失不见了。
四皇子走后,萧盈盈带着女儿也朝崇德帝告辞,因着湘贵妃正在病中,崇德帝怕探病反倒影响了湘贵妃休息,是以暗示萧盈盈母女今日不必前去探望。
萧盈盈只得作罢,一刻钟后,带上女儿坐上回府的马车,出了宫。
马车刚出了宫,驶上人声嘈杂的街道,马车里的萧盈盈就问上了:“灼灼,四皇子后背上的红唇印子,是不是你不小心弄上的?”
林灼灼:……
都出了宫了,那茬事还没过去啊?
林灼灼迅速红脸垂下头,不安地搅动手指头,这模样仿佛在乞怜,娘,女儿已经臊得不行了,能别再问了么。
萧盈盈果然不再问了,女儿的反应已经承认了一切。
换句话说,先头崇政殿里四皇子描述的画面,全是真的,女儿一头冲上去,撞上了四皇子后背,有了嘴唇的触碰。
顿了两顿,萧盈盈抚摸女儿脑顶,宽慰道:“灼灼,没事的,你们是表兄妹,不小心碰撞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原本女儿已经与太子定亲了,再与四皇子闹出这样的肌肤相亲来,哪怕是表兄妹也不大好。但既然太子敢做出与林真真偷情的事,那这桩亲事哪怕还没退成功,在萧盈盈眼底也不作数了,视女儿为自由身。
自由身么,那么点点触碰,又不是故意的,在民风开放的大武王朝,压根不算个事。
也不知是娘亲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怎的,反正林灼灼顷刻间释然了很多,绷紧的面皮松了下来。还主动抬头与娘亲聊起了天:
“娘,先头您和皇舅舅在聊些什么,可是有提到东南沿海的战事?”
萧盈盈多聪明的人啊,立马猜出女儿是想询问苏炎的事,直接道:“今儿你皇舅舅大大赞赏了苏炎一番,说是太子和苏炎抵达后,苏炎提出的战术战略很有用,倭寇之战逐渐扭转战局。后来你爹爹也去了,我大武王朝就更是实力大增,漂漂亮亮干了一仗大的,小战役里也鲜少有失败的。”
听闻战局开始扭转,林灼灼心下一松,为东南沿海的百姓感到欣慰。随后疑惑也随之诞生:“娘,你说苏炎一心辅佐太子,是因为他公私分明,还是因为……还没察觉出太子和林真真的事?”
萧盈盈摇摇头:“这个隔得太远,见不到苏炎本人,不好猜。回头给你爹爹去封信,让你爹好好观察一番,兴许会有答案。”
林灼灼点点头。
一晃半年后,东南沿海,月夜。
今日又干下一场硬战,太子卢湛兴奋得举办庆功宴。
因着战事频繁,城里城外均在抗战,还坚持营业的酒楼不多,太子卢湛随意挑选了一家距离军营近的酒楼,小小办了一场庆功宴,也算是鼓励大小将军的气势。
“苏炎,你真不愧是咱们的军师,妙计一条又一条,孤佩服得紧呐!”太子卢湛端起酒杯站起身,朝邻桌的苏炎敬酒,“这杯酒,孤必须敬你!来,咱们君臣一心,一干到底!”
说罢,太子卢湛率先仰头,一饮而尽。
能得到当朝太子开宴时的第一杯敬酒,绝对是最高规格的礼遇,一时在座的将领没有不艳羡的。但艳羡归艳羡,他们也晓得,苏炎是实至名归,当得起。
苏炎站起身,摇着酒杯立在那,却只是面色平静地凝视太子一饮而尽,心头半点喜悦都无。
太子可是背着他,与他未婚妻偷情的男人啊,给他苏炎戴上了绿油油的大绿帽,可悲的是,他苏炎一个妙计又一个妙计地救下了当地的百姓,为百姓们打下一场又一场胜仗,胜仗的果实却被太子戴在了头顶,为太子增添光彩了。
救百姓,苏炎心甘情愿,但为太子脸上贴金,苏炎却是肉疼心也疼。
半点欢喜均无。
手指捏着酒杯,迟迟未喝。
“苏炎,太子干完了,轮到你了,快喝啊!”一堆将领起哄,一时场面非常热闹。
镇国大将军林镇山(林灼灼之父),以为苏炎谦虚,不好意思在他这个镇国大将军面前,第一个被太子称赞和敬酒,才有些犹豫没赶紧喝了。
其实,按理来说,林镇山作为赫赫有名的一代名将,在倭寇战役里也是扛把子的人物,又是太子的准岳父。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太子理应先敬酒林镇山才对。
但是林镇山也确实被苏炎的才气所震撼,被苏炎这段时日抛出的一条条战略战术所震惊,对苏炎欣赏得不行啊,是以甘愿让出这个被第一个敬酒的名头。
林镇山见苏炎犹豫不喝,忙鼓励似的拍打苏炎肩头,点头笑道:“喝了吧,该当的!”
主位上的太子卢湛,捏着空酒杯,笑望了一眼识趣的林镇山。太子自然晓得,按着辈分和地位应当先敬酒林镇山这个准岳父才对,可心头就是莫名的不大乐意,仿佛这般就会亏欠了他的林真真似的。
再说了,有婚约在,林镇山跑不掉,思之再三,太子还是做出先拉拢苏炎的事。
率先给苏炎敬了第一杯酒。
苏炎被林镇山拍着肩头一劝,笑了笑,最终在一片起哄声中嘴唇挨上了杯沿,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过喉,非同一般的刺激,那番刺激倒是稍稍压下了苏炎心头的悲凉。
不甚酒力的苏炎,一杯烈酒下去,便有些个头晕难受,继而体力不支。
林镇山忙扶住苏炎胳膊,摇着头笑道:“真真是书生啊,这点酒就上了头。”
这时,太子卢湛开始了第二杯敬酒,这第二杯可是躲不过了,只能敬酒林镇山这个准岳父。
敬酒前,太子心头还默默对林真真说了句“真真,孤不是因为他是林灼灼之父而敬他,只是因为他是得力干将,你不要误会啊”。
说罢,太子才笑着开口朝林镇山说敬酒词。
林镇山喝酒期间,已有士兵上前搀扶明显上了头的苏炎退出宴会厅,径直回酒楼厢房休息。
太子卢湛瞥见了,唇边隐隐一笑。
酒楼厢房,士兵搀扶苏炎躺在床榻上后,便按照太子的交代火速出去了。
刚阖上门没多久,一个美貌姑娘披着浴袍,从东边的净房缓缓走了出来。
两条修长的白腿露在粉红色的浴袍外,就这样,最终站定在了苏炎的床榻前。
床榻上的苏炎浑身不舒服,大约是太过燥热了,已经开始胡乱拉扯着身前的衣襟,似乎敞开些,再敞开些,吹吹凉风,就能舒服了。
第29章
庆功宴上, 太子卢湛满面兴奋,很是活跃,朝几大干将敬完一轮酒后, 面对大大小小的将领们对他的敬酒, 也是来者不拒。
一杯杯干下去,太子卢湛红光满面。
不过到底没修炼到千杯不醉的境界, 太子卢湛也知道适可而止,后来就只笑着捏葡萄吃了, 再后来见宴会厅门口出现了个小厮, 太子卢湛立马寻了个酒劲上头的借口, 中途离了席。
太子卢湛刚踏出大厅, 往净房那边走,那个小厮立马赶到身边来, 悄声道:“太子殿下,成了。”
太子卢湛眸中一亮:“真成了?”
小厮死劲点头:“千真万确,安排进去的姑娘……叫上了。”
太子卢湛微微一愣, 没有过男女之事经验的他有些没听懂,什么叫做“叫上了”?
但下一刻忽地想起, 曾经在京城龙吟坊时, 有次路过一个雅间, 里头传出女子哼唧声, 婉转啼叫似莺啼, 隐隐还闻得床脚的“嘎吱嘎吱”声。恰逢雅间门不知怎的开了, 太子卢湛瞥过门缝, 见到过男女叠在一块的情景。
于是,太子卢湛有点懂了“叫上了”是大概怎么个情景,说白了, 就是苏炎上了那个姑娘呗,做下了对不起林真真的事。
“好,干得好,有赏。”太子卢湛越发红光满面起来,说罢,还让小厮领路,他要去现场“抓奸”。
小厮连忙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厢房门:“还在里头呢,不过眼下没动静了,估计是刚刚完事了。”
那可得加快步子了,免得苏炎穿上了衣裳不认账。
思及此,太子快步来到苏炎所在那个厢房前,示意小厮上前叩门。
连叩三下,里边儿没回应。
太子卢湛为了进门,索性开口道:“苏炎,听闻你酒劲上头不大舒服,孤给你送来一碗醒酒汤。”
太子殿下亲自送醒酒汤,里头哪能还不开门?
果然,没一会,里头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到了门后,似乎顿了顿,才“嘎吱”一声打开了门。
开门的不是苏炎,而是先前安排的那个美貌姑娘,名唤月灵的。
月灵姑娘绯红着脸开门后,见门外果真站着个一身锦袍的男子,她不认得太子殿下,但想来也无人敢冒充当朝太子。
面对太子殿下,月灵哪敢衣裳不整,慌忙抬手捋了捋凌乱的发丝,又将腰间还虚虚陇上的腰带往死里系紧,然后“噗通”一下跪迎在了地上:
“奴……奴婢月灵,给太子殿下请……请安……”
这姑娘显然是第一次面见大人物,紧张得结结巴巴的。
太子卢湛瞅一眼月灵姑娘从头到脚的凌乱,心头越发欢喜了三分,但面上却摆出了怒意,大声喝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苏大人的厢房?”
说罢,太子卢湛一脚踹开战战兢兢的月灵姑娘,大步闯了进去。
然后见床帐里办完事累得睡过去的苏炎,似乎被吵醒了,翻个身不耐烦道:“谁啊,吵什么?”
话音未落,苏炎见是太子殿下来了,先是明显一怔,随后不急不慌从床下勾起一件外袍套上,大致整理了一下,才掀开帐幔下了床。
“下官该死,方才睡过去了,没出门去迎太子殿下。”到底是苏炎,被现场抓奸在床,眸子里也尽是镇定。
行过礼后,苏炎还万分冷静地反问太子:“太子殿下不是该在庆功宴上吗,怎的突然来寻下官,莫非战事有变?”
苏炎不仅镇定万分,还开口就是战事。
这让一心只想来抓奸的太子卢湛心内莫名一虚,但面上不肯认输,还保持着三分震惊和怒意,指着地上跪着的月灵姑娘道:
“苏炎,她是怎么回事?你可是已经与林灼灼的二堂姐定亲了,怎能背着她做下这等事?”
背着未婚妻,偷人?
“若是被林国公府的人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闹呢,尤其林灼灼最是个火辣不能忍的性子,要是知晓你暗地里背叛了她堂姐,非得闹得鸡飞狗跳不可!退亲都是轻的,到时怕是要闹得你声败名裂不可!孤这个太子都未必能保得住你!”
在太子卢湛眼里,林灼灼就是这样一个上蹿下跳、性子不安分的女子。
这番话说出来,是提醒苏炎将来可能要面临退亲的局面,到时真的闹大了,要退亲,也是苏炎背地里找女人自找的。
而他太子殿下,自然会尽力保住你苏炎,但奈何,准太子妃林灼灼太彪悍,又有宝扇郡主和镇国大将军当靠山,林灼灼当真闹将起来,他这个太子也未必能够压得下。
所以,一番话下来,太子可谓是光往自个脸上贴金,将自个划归为会保护苏炎的老好人,坏事黑锅尽数往林灼灼头上扣了。
太子卢湛原本以为这样一剖析后,苏炎会立马求着自己保密,帮他遮掩,哪曾想,接下来的一幕完全震惊掉了太子的双眼……
只见苏炎耐心听完后,依旧神情镇定,然后淡淡一笑:“太子殿下多虑了,男人在外有个知冷知热的小妾是很正常的事。林真真贤惠端庄,又不是妒妇,岂能一个美妾都容忍不下?”
苏炎还瞅了一眼地上的姑娘道:“这位姑娘也是个可怜之人,被人送进这种地方接客,第一次到这个酒楼来,不慎进错了厢房,恰好遇上下官醉酒,就稀里糊涂成了下官的女人。下官从来都是个负责的男人,自然不会舍了她不管。”
太子卢湛被这一波反击,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