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总以为我看不见——锦亦乐
时间:2021-04-12 09:33:02

  “休了。”
 
 
第5章 “备不住王妃是心甘情愿嫁的?……
  经这么几次的接触,枫澈多少对这个新王妃有点同情。寻常女子便算了,可对方还是个眼睛看不见的。
  “王爷……您昨日才新婚,今日就……”
  魏霁眼皮一抬,枫澈顿时收了声。自家主子是什么脾气他心里清楚,罢了,这毕竟是新帝强塞进来的人,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肯定会想起这档子事,也是添堵。
  枫澈这感慨的工夫,魏霁已经将手里的东西写完了。上好的信纸上落着凤翥龙腾的字迹,枫澈上前接过,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和离?
  不是说休妻的吗?
  魏霁将手中的狼毫笔放到笔架上,抬眼看见他还在此处,薄唇轻启:“怎么?”
  枫澈顿了顿,欲言又止。
  魏霁似是漫不经心地微微捻了捻手指:“让她回家,有何不妥?”
  枫澈忙摇头,他虽没娶过妻,但是和离和休妻之间有多大差别还是明白的。只是和离是和离,到底是觉得有些可惜,枫澈小声嘀咕了一句:“王爷,属下早上听吴嬷嬷说,王妃对您还挺上心的。”
  魏霁眼尾微挑,“那又如何?”
  枫澈道:“备不住王妃心甘情愿嫁。”
  魏霁嗤笑了一声没说话。
  枫澈也是一时嘴快,话一出口也觉得不大可能。他拿着手里的和离书,“王爷,这个要现在给王妃送去吗?”
  魏霁蹙了蹙眉,想起女人会哭哭啼啼的样子就觉得有些麻烦,修长的手指轻叩了两下桌面,不耐道:“明日上午吧。”
  ……
  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值守的太监宫女静立在大殿两侧,紧紧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方才还整整齐齐摆在书案上的奏折这会儿已经一本不剩地被陛下扫在了地上。
  贵妃慌张从御书房里出来,正好和拎着食盒往里走的皇后打了个照面。后者连瞧都没瞧她,径直叫下人将门打开,拿着东西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
  “不中用的东西!你们不是一个个地跟朕保证魏霁醒不过来了吗!”魏崇拿起手边地茶盏重重地掷在了书案前的地上,茶水染深了一大片龙袍,可那人恍若未觉,愤怒至极。
  跪在前面的两个人一动不敢动,任由碎瓷片在膝盖前四溅。
  太医院的院使将头一磕,不敢吭声,先前魏霁的脉他奉旨亲自去王府里诊过,明明已经回天乏术,难不成还能回光返照了吗?
  旁边的内务府总管自觉官位不保,更是觉得冤。那道冲喜的圣旨下来,谁都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所以他们根本没算日子,就连所谓良辰吉时也都是瞎编,怎么还能真管用了呢!
  皇后缓步走入,就看见了这一地的狼藉。她给两侧下人递了个眼色让他们先收拾,自己径直走上前,微微福了福身,“臣妾给陛下请安。”
  魏崇抬眸看了她一眼,回身坐在了书案后的龙椅上,抬手捏了捏眉心,道:“你怎么来了?”
  皇后起身踱步到他身侧将食盒放在桌面上,底下的下人识趣地散去。
  “陛下息怒,两个奴才不会做事,罚了就是了,不值得陛下生这么大的火气。”她声音极柔,细指上提前涂过香,不声不响地轻轻代替了皇帝正揉着眉心的手。
  所有人都怕他,这会子也就只有皇后敢上前。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纵使魏崇纳了这么多女人,她依然能稳坐在后位上。
  她见魏崇神色渐缓,轻声开口:“方才臣妾见冯公公从宫外回来了,陛下放心,御医说了,即便慎王醒了,也还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魏崇冷笑一声:“他们上次也是这样回禀朕的,可是结果呢!”
  皇后眸子暗了暗,缓缓道:“这次不一样。御医说慎王所中之毒极为猛烈,已经侵蚀了经脉,且此毒不像是咱们大盛的产物,无药可医,无药可解。说不定是北狄人替咱们了却了一桩心事呢。”
  魏崇原也纳闷究竟是什么人能行刺得了魏霁,不过这些年魏霁树立无数,什么人都有可能为之。
  反正殊途同归,能要了他的命就好。
  皇后的手渐渐下移,缓缓按压在了他的肩膀上,“陛下放心,御医说纵使有解药也来不及了。已经到了这一步,再等一阵子又何妨?说不定只是回光返照呢?”
  魏崇未语,虽不像刚刚那般盛怒,但心中仍是不悦。阴翳的神色在他脸上迟迟不散,整个人的样貌本就偏阴沉,如今看起来更加骇人。
  他父皇到底是偏心,明明将皇位交给了他,却赐了魏霁一块免罪金牌,令他继承皇位一年多来,没有一日是过得安稳的。
  放在龙椅上的手指一松,魏崇忽然挑起了身边人的下巴,幽幽开口:“你说魏霁他真能那么轻易地赴死?”
  ……
  傍晚,天边又起了些云雾。晚风吹过廊间的宫灯,昨日的布置已经被悉数撤了下来。
  魏霁斜倚在榻上,墨色的长发未束自然地垂散在腰间,玄黑底的金云纹广袖袍披在肩上略显松垮,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生得极为好看。
  若是遥遥望着,不熟悉他的人可能会下意识地联想起“光风霁月”这四个字来。可惜世人几乎没有不知晓他名号的,也甚少有人能看到这样的画面。
  前段时间魏霁没醒,府内府外的事情积压了不少,枫澈下午就一直没闲着,这会子从门外进来手中又拿了一封密函。
  “王爷,这是西境递过来的。”
  魏霁将密函取过大致扫了两行,声音淡淡:“她人呢?”
  枫澈愣愣地瞧着视线仍在信纸上的魏霁,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那密函上哪有人啊。
  停顿了半晌,魏霁凤眸微抬看了他一眼,枫澈顿时感到背后发凉,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主子问的应该是新王妃。
  他摸了摸下巴,“应是还在书房吧。”
  魏霁没说话,敛了视线重新望向手中的信纸。
  枫澈经他这么一问,忽然想起个事来:“王爷,吴嬷嬷那边刚才遣人过来问,王妃今晚宿在哪儿?”
  魏霁轻捻着信纸的动作一顿,而后自如地将这页翻过:“暂且安排个住处。”
  枫澈略微有些犹豫,仍是开了口:“王爷您忘了,当初王府建立的时候完全是按照您的吩咐,北苑里除了这一间再无其他卧房,南苑都是下人住的地方,而且……也都住满了。”
  若是寻常建王府,肯定会单独建一个给未来王妃住的院子,然而慎王府在最初设计的时候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王妃进门,所以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
  府中的下人都是有定数的,眼下别说是张床了,连间空房都找不到。
  魏霁眉心微蹙,想说那她昨晚宿在哪了,不悦地话还未说出口一抬眸便望见了对面那张小桌未拆的罗汉榻。
  许久,他眸色微深。
  “知道了,下去吧。”
 
 
第6章 不但是个小瞎子,还是个小傻子……
  沈容倾一直磨蹭到很晚,才唤了月桃过来。午膳和晚膳皆是在书房里用的,没人的时候,也随手翻看过两眼摆在桌子上的书,心底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若说完全不在意下午御医说过的话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听说一个陌生人命不久矣,也会稍有感慨。更何况这个人已经和她有了交集。
  既知自己无药可医,那该是怎样一种感受?
  旁人或许无法理解,可沈容倾却是重活过一回的人。钱御医是太后那边专门派来的,所言一定不会掺假。
  毒侵经脉,入五脏六腑。细想到了最后,沈容倾竟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出来。
  杯中盛着的茶水已经凉了,白皙的指尖沿着碗沿轻转了两下,最终缓缓握紧,将白日里翻开的书重新放了回去。
  沈容倾不由得想起新婚那晚她借着烛火第一次看见魏霁时的景象。当时的她还不知道,魏霁的伤是源于中毒。
  可是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自己今生能不能避开前世的劫难到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门外月桃轻轻扣响了大门,沈容倾整理了一下情绪,重新将那条琥珀色连枝纹的缎带系好。
  她温声开口道:“进来吧。”
  月桃开了道门缝,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侧,“主子您唤我?”
  沈容倾点点头:“嗯,什么时辰了?”
  月桃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小声道:“回主子,三更天了。”
  “王爷睡下了?”
  “应是……睡下了吧,”月桃抿了抿唇,将自己看到的如实交代,“奴婢遥遥望见寝殿里的灯熄了好几盏,那个侍卫也从院子里出去了。”
  入夜后吴嬷嬷也曾遣人过来问过几次,沈容倾一直拖着说自己还不困。其实月桃也能理解自家主子的心情,毕竟和那样一个人同床共枕,想想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沈容倾倒是没打算和魏霁同床,之前他没醒她尚且避着,如今更不可能睡在一起了。她之所以一直躲在书房,主要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人。
  白日里魏霁说过的话还犹在耳边,这时候上前,除了途惹那人不悦好像也想不出还能有其他效果了。
  明日该问问枫澈,这府里还有没有多余的房间,就说总不好让她常打扰了王爷休息。今晚继续在那罗汉榻上将就一晚,明日起早些,赶在魏霁醒来之前离开。
  独自待了一下午,沈容倾也冷静分析了如今的局势。虽然眼下的状况和她预想中的相差很多,但至少现在她占了个冲喜成功的名头。
  前世的那场大火让她明白,对于她们这种几乎被外界遗忘的人,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没有人会追究下去的。
  如今,无论魏霁是否赶她走,她跟从前已经不一样了。
  深夜的晚风有些冷,马上就入秋了,空气里也不再弥漫着闷热。漆黑的夜空下唯有几盏廊间的宫灯还亮着,沈容倾在耳房里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让月桃扶着往寝殿的方向走。
  外间就留了两盏灯,沈容倾即便隔着缎带,也明显感觉到了屋中的昏暗,整座寝殿一片沉静,那人应是已经睡了。
  身边的月桃又开始紧张,沈容倾也不想难为她,便像上次一样让她先行退下。
  况且魏霁已经睡着了,她悄悄将缎带解开,应该也无妨吧?
  沈容倾听着月桃关上门越走越远的声音,抬手悄悄摸上了缎带的边缘。
  一道低醇慵懒的男声蓦地从不远的地方幽幽响起:“将婢女都支走了,你打算怎么走过来?”
  沈容倾抬起来的手一僵,停顿了两秒随即改为将鬓角的碎发轻挽到耳后。她这一套动作做得还算是顺畅,乍一看觉不出什么端倪。
  事已至此,沈容倾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臣妾昨日走过一遍,今日已经将路记下来了。”
  魏霁斜倚在榻边,狭长的丹凤眼微抬,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她生怕对方会追问她怎么记的,忙轻声问道:“王爷还没歇息?”
  这问题的答案其实显而易见,魏霁修长的手指间还拿着封未读完的信函,床榻旁边的木桌上燃着盏小灯,被一顶珠白色的绘栀子纹的灯罩罩着,散发着柔和的光。
  可惜这一切,沈容倾看不见。
  魏霁望着她蒙着眼睛的缎带薄唇轻轻勾了勾,随手将信函放到了一边。他似是不悦地沉着声音开口:“被你吵醒了。”
  沈容倾哑然,多少有些内疚。她自觉进门以来没发出多大声响,但这人被吵醒,应是生着气的。
  直到魏霁这边轻笑出声,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了。白皙的侧脸上泛起了些恼羞的绯红,全然忘了初见他时的紧张。
  “殿、殿下何必这样欺负人。”
  魏霁眸光一顿,狭长的丹凤眼中翻涌过些许看不透的幽深,屋中一时间有些安静。
  沈容倾这才发觉自己刚刚脱口而出了一句“殿下”。
  大盛朝有规定,凡皇子封王前,皆可尊称为“殿下”,封王后便要改唤作“王爷”以示身份的提升,只有其妻子可以沿用旧时的称呼。
  沈容倾在嫁来前以防万一默默练习过几遍,可初见他时太过紧张,还是下意识地称了“王爷”,这会子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将“殿下”二字叫出了口。
  她看不见魏霁的神情,只是听他方才的语气觉得他是介意的,便福下|身来,轻声开口道:“王爷若不喜,臣妾改回来就是了。”
  魏霁眸色微深,望着她福身行礼的样子轻嗤了一声,移开视线:“随你怎么唤。”
  沈容倾怔了怔,听出他的语气间的不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人应是压根不在意她唤些什么。
  魏霁失了方才的兴致,重新拿过搁置在一旁的信函。
  被罩在灯罩里的烛火成了这个屋子里唯一稳定的光源,气氛间的凝滞似曾相识,沈容倾明白对方这是又懒得理她了。
  可她刚刚夸下海口说自己能走进去。眼下就不能这么一直在这里傻站着。
  犹豫了片刻,她轻抿了下唇悄悄往前迈了一步。见身前确实没有阻碍,便壮了胆子继续往里走。
  好在她记忆力本就比常人好很多,昨日摘下缎带看过一遍,今日已经大致记住了屋中的布景,即便就这样隔着黑暗走也不会出什么大错。
  很快,沈容倾便抬手摸到了通往里间的门框,心中暗暗揣度,应该再往前几步就能触到昨日那张罗汉榻了。
  到这里为止,她走过的路还都是对的,但是由于后半程估算步伐时出现了些许误差,走着走着,人就这么好巧不巧地站到了不愿理她的魏霁跟前。
  不仅如此,还连那唯一的光都挡住了。
  魏霁抬眸看了她一眼,狭长的眼尾似不悦般微挑,若换作旁人他一定可以断定那人是故意的,可这丫头明显傻,眼睛还是个看不见找不着方向的。
  他再次放下手里的纸,抬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下以示存在。可这小傻子却不但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领了他的情,还明显被他吓到了,本能地往反方向躲了好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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