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总以为我看不见——锦亦乐
时间:2021-04-12 09:33:02

  “到时候再拿给你看可好?”
  ……
  马车驶过最难走的一段路,山地趋于平缓,两边也宽阔了不少。王四将马车缓缓停在路边,枫澈去寻了些草来喂马,留下沈容倾等人饮水吃些东西,休息半个时辰再继续赶路。
  此时正值正午,冬日里的阳光并不刺眼,照在人身上微微带着些弥足珍贵的暖意,光线透过参天古树融化了不少树枝上的残雪。
  沈容倾站在林子边上不可避免地被滴落下来的雪水冰了一下前额。她本能地低头躲避,无意间望见脚边有几丛被人踩倒了的野草。
  这地方刚才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这里,就算移动了两步也不至于碰到那么靠里面的位置。她下意识地想到可能是林中经过的动物,周围的土壤都硬邦邦的,看不出什么脚印或是其他痕迹在。
  不远处传来了枫澈唤她的声音:“王妃。”
  她闻声抬眸看去,枫澈已经站到了她跟前,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王妃,王爷说这是您要的地图。”
  他将魏霁刚刚“没收”的那份地图递了回去,见沈容倾未动,末了又添了一句:“王爷还说让您过去吃些东西。”
  沈容倾抬眸朝魏霁的方向望去,看见正在跟江镜逸说话的身影,朱唇轻轻弯了弯,“知道了,我这就去。”
  她又瞥了一眼身后弯折的杂草,心底多少有些在意。
  不过这条路虽然未在地图上标注,但当地熟悉山路的人未必不会知晓,偶有马车驶偏将它们压了也是有可能的。沈容倾也没再继续多想,抬步朝魏霁走了过去。
  早上带出来的水还是温的,沈容倾喝了两口微微恢复了些食欲。
  王四吃完了手里的干粮,拍拍手不知跟枫澈说了句什么,起身走向树丛后。沈容倾下意识地看着他往树林深处走,魏霁忽而伸手遮住了她的视线。
  “别乱看。”
  沈容倾不明所以,微微愣了愣。然而还未等她开口,便听那个方向传来有人走回来的声音。下一刻魏霁便将手掌移开了。
  “出了何事?”他沉声开口。
  王四神情严肃,俯身正色道:“王爷,属下刚刚发现了不同寻常的痕迹。”
  魏霁狭长的凤眸微微深了深,起身前按了下沈容倾的手,“我很快回来。”
  沈容倾反握住了他的衣袖,“殿下带上我一起。”
  魏霁动作微动,却没再说什么,默许她去了。
  那是一片同周围没什么区别的小树丛,绕过低矮的灌木,后面是盘根交错的林地。沈容倾寻着王四所指的地方望去,那里有几根凌乱的枯树枝和一枚石子,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
  她偏过头望向魏霁,却发现那人的眸光幽暗深邃。另一旁的枫澈见此神情严肃了起来。沈容倾直觉不对,再次抬眸忽而见魏霁抬步朝不远处的一棵树走去。
  她连忙跟上,“殿下那些树枝究竟有何不妥?”
  魏霁垂下视线,指了指树根下一个不起眼的痕迹,“你看这个。”
  沈容倾蹲了下来,这地方背着光,若不是仔细专门往这个地方瞧绝不会发觉。那是一处明显用利刃划伤去的痕迹,边缘很整齐,深浅也一致。
  魏霁淡淡道:“这个是指引方向的。”
  沈容倾恍然,魏霁又示意了一下刚刚那堆树枝,“这是西戎人一个独有的记号摆放,由树枝和石子组成,不知道的人根本不会留意。”
  山林间出现这些东西太过平常了,而且这图案相当复杂,乍眼一看还以为普通散落在了那里。
  沈容倾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昨日他们看见的那几个西戎人,这样的记号也就只有多年同西戎征战的魏霁他们才能一瞬间辨认得出。
  相比之下,树上刻着的这个就好认得多了,看起来像是指引了一个方向也相当清晰。
  沈容倾多少有点明白了上一个记号的含义,“那些树枝是不是就是为了指向这个标记所存在的地点的?”
  魏霁微微颔首,“那个记号便意味着往东十尺的地方。”
  沈容倾目测了一下两边的距离,差不多真的是十尺。树根角落里的标记太过隐蔽又在背光的地方,若非有此指引根本不会被人发觉。
  沈容倾本能地望向它所指引的前方,“殿下觉得这会通向哪里?”
  “囤积武器兵刃的地方或是汇合地之类的吧。”他淡淡朝那边望了望,缓缓开口,“王四回去通知江镜逸,枫澈跟我去前面看看。”
  他垂眸望向沈容倾,“你也先回去。”
  虽然有枫澈在,沈容倾还是不大放心,山林里只有偶尔能听到的鸟鸣,前面会出现什么,一切都是未知的。
  “我可不可以跟着殿下?”她声音很轻。
  魏霁想了想,也确实是让她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比较放心。
  “随你。”
  沈容倾往前跟了两步,蓦地想到了刚刚路边那堆弯折的杂草,当时她便觉得有些奇怪,鲜有人走的道路上为何会有这样的痕迹。
  她将此事说了出来,“殿下,我方才在路边还发现了些倾倒的杂草,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那些人会不会就是从这里入林的?”
  魏霁似有所觉地抬眸望了一眼,漆黑的凤眸在光线变化间微微深了深,“王四去查。”
  王四领命应了声:“是。”
  枫澈拔|出腰间的长剑走在最前面。魏霁拎起沈容倾的衣袖,“待会儿别乱走。”
  沈容倾自然不会乱走,就这么任由魏霁牵着,认真点了点头。
  三人前后交错着前行,没走多远便又发现了一组相似的记号再加上相同的痕迹,越往深处走规律便越发明显,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像是某种鲜为人知的路标。
  绕过最前面的几棵树,她不由自主地屏息了起来。
  魏霁停住了脚步,眸光深邃的望着眼前的场景。
  那是一处临时搭建不久的小木屋,周围用木篱笆围着,像是防止林间的动物闯进来。木篱笆内还拴着四匹马,下面草料充足,一看便是刚刚才填充好的。
  有人在里面。
  沈容倾顿时联想到了这个。
  魏霁伸出食指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枫澈回身用眼神请示是否要现在进去查探。
  小木屋的门忽然开了。
  沈容倾一瞬间便认出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昨日在酒楼便是他一直在跟店里的伙计交流。
  那人穿着深褐色的衣服,回身跟屋子里的人吩咐了两句,说得是她听不懂的语言。她下意识地抬眸看向魏霁,知道那人肯定一字不落地听明白了。
  沈容倾隐蔽在树后,林子里的光线大部分都被树枝所遮挡,穿褐色衣服的男人并未发觉篱笆外的任何不妥。很快另一个同伴也走了出来。
  此处应是他们的一个据点。由此看来,他们不大可能是自己留下记号给自己看。方才的路没有那么的不好走,所以余下的可能,要么是他们的其他同伙留了暗号让他们来这里汇合,要么是他们主动留了痕迹,等同伴来接应。
  院子里刚好有四匹马,多半便是对应着她昨日见到的那四个人。也就是说他们的同伙可能还没来。
  沈容倾不禁望向四周,那两人站在院子里又说了两句,检查了一下马儿吃草的状况便回身进到屋子里面去了。木屋的大门再次紧紧关闭。
  枫澈双手抱拳低声开口:“王爷,是否要属下现在进去解决了那四人?”
  魏霁凤眸微深,“你先回去告知他们将马车和其他东西一并隐匿好。”
  方才那些西戎人的对话枫澈也基本上听懂了,应该是原本约定了在这里和其他人汇合,可接应他们的人却迟迟还未出现。
  枫澈俯身领命,将长剑反握在手中,后退时,他踩断了一根干枯的树枝。
  万籁俱寂的山林里,蓦地传来了一道箭羽挣脱弓弦的声音。
  魏霁的反应比所有人都快,腰间的长刀映着光影闪烁了一瞬,下一刻整支箭便折断在了地面上。
  多年混迹沙场的反应令枫澈立刻重新回到树后隐蔽。魏霁将沈容倾护在身侧,古树背面的方向已经传来了利刃脱离剑鞘的声响。
  这次沈容倾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对面的林子里隐藏了多少人了。越是这样的关头,她反倒莫名更加的冷静,本就敏锐的听觉在这个时候再次无限被放大,沈容倾深吸了一口气,闭眸间陆续感知到了还有人在往这边赶,其中一些还是骑着马而来的。
  直觉告诉她这些人也是刚刚来的,为首的几个可能多隐匿了一会儿,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便是木屋里那四个所等待的同伙了。
  竟有这么多人混进来。
  沈容倾睁开眼睛望向身侧的魏霁,方才那里传来过动静,她此时最为清楚。
  他们方才不过踩断了一根树枝便引来了对方的暗箭,由此可见那群人中一定有至少一个出众的神射手。现在任何的轻举妄动都是不安全,可原地不动无异于坐以待毙。
  又有三支箭钉在了他们身后的古树上,沈容倾冥冥之中听到了弓弦拉动的声音,她快速地开口:“殿下右后方还有两个弓箭手。”
  魏霁淡淡朝那边望去,袖间两枚暗器飞过,紧接着便是被击中者的惨叫。他片刻没有停顿,以此为契机闪身带着沈容倾移动到了更为安全的老树后。
  木屋里的人听见屋外的动静此刻也都赶了出来,沈容倾听到他们一阵交流,弓箭手暴露之后他们的行动也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了,另一边为首的那一个再次下达了命令。
  这次听语气沈容倾也能判断出这是进攻的意思了。对面树后的枫澈已经将利剑举了起来,魏霁攥了下手中的长刀,眼睛里眸光的讳莫如深。
  冲过来的人很快便被解决了两个。
  对方领头的那个人显然是没想到树后之人会有这样的身手,他怒吼般地朝手下命令了两句,抬头再次看向树后,“你们是什么人!”
  这次他所说的是大盛的语言了。
  误闯进这里的旅人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方才第一支箭没有射中时他便应该预料到问题所在。
  这几个绝对不是普通人!
  沈容倾抬眸望向魏霁,对方的人数绝对是他们的十倍不止,今日若不是他们偶然发现,这些人恐怕就要神不知鬼不觉融入进大盛的城池里了。眼瞧着这些人的装扮,恐怕不是刺客便是死士。她几乎不敢往后面去设想,但眼下他们几人必须先脱困。
  枫澈离那群人更近一些,此刻已经挥剑混进人群之中厮杀。有那么两三个人率先围到了沈容倾四周。沈容倾认出其中一个便是最开始穿深褐色衣服的。
  他微愣了一瞬,声音里透着震惊:“是你们!”
  昨日在酒楼里他们两桌间的距离并不远,深褐色衣服多少有留意过屋子里的人,一眼望过去难免留下些印象。
  另外两个已经冲上来了,魏霁薄唇轻勾,眼睛里是嗜血般的幽暗。
  沈容倾甚至未能看清他手中的动作便见刀光剑影间那两人应声倒地。通体幽黑的细长弯刀折射着别样的光线,鲜血由刀刃缓缓滴落进泥土里,魏霁身上没沾半滴血痕。
  褐色衣服的西戎人本能地后退了半步,只有亲眼见到了这一幕才能感受到那种贯穿灵魂深处深深的恐惧。饶是早已将杀人不当回事的他在看到魏霁幽暗的凤眸时,都仿佛从心脏被寒意所冻结了。
  他发怔的工夫,其余的同伙再次冲上来了。
  沈容倾发现魏霁先前猜测得没错,那林中的木屋不但是他们汇合的地点,里面还暗藏着大量的兵刃。有几个人从里面取了一把战戟,翻身上马。隐匿在丛中的弓箭手不时放暗箭掩护突袭,沈容倾遥遥望见枫澈身上已经添了两道血痕。
  魏霁揽了她的腰转身间再次突破众人的进攻,与此同时三支箭深深地钉在了他们刚刚待过的位置。稍晚一秒沈容倾感觉自己就要被射中了。
  对方的人数太多,明枪暗箭处处难防。赶来支援的王四也很快陷入了混战。西戎精兵的步步紧逼之下,他们不得不暂退到了那间木屋附近。
  沈容倾这时方才看到了那个领头人的面容。
  他梳着不一样的发式,黑色的衣服外穿着坚固的铠甲,颈间戴着个玉珠,手握一把比手掌宽的大刀。
  沈容倾直觉这人身份不凡,绝不仅是领兵将领这么简单。
  最前面的几个人再次被击退,人群之中他提刀冲了上来。
  若是寻常兵刃在魏霁这把刀的几击之下必会折断。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彻在山林间,沈容倾看到他咬牙朝魏霁迫近,却在看到魏霁容貌的那一刻手中的刀不可避免地顿了一瞬。
  “竟然是你!”
  魏霁挥臂将他挡开,后者将刀插|进地面里勉强维持了下平衡,他死死地盯着魏霁的脸,“慎王!”
  魏霁狭长的眼尾微挑,眸间闪烁着戏谑的眸光,“五年前你败得还不够惨吗?”
  那人似是被戳到了痛处,紧咬牙根愤恨不已。
  沈容倾隐隐有了种猜测,五年前在白杨谷被魏霁以五分之一兵力击退的就是这个人了。
  “你竟然还没死!”他粗犷的嗓音近乎于咆哮,对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显然是恨之入骨。
  魏霁淡淡轻嗤,“西戎的大皇子如今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吗?”
  那人面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扭曲,他曾是整个西戎的骄傲,五年前却沦为了整个西戎的笑柄。而所有的一切都是面前这个人造成的。
  沈容倾本能地望向了他。在西戎没有太子一说,只有皇子。
  西戎王共有六个儿子,传闻在最初的时候大皇子易贺是最被器重的那一个,但随着五年前西戎大军的全面溃败,他至此失了西戎王的信任。
  如今他竟出现在了这里。
  “我还在想着什么时候能遇到你,没想到大仇马上就要报了!”易贺拔|出了插|进地面里的大刀,眼睛里闪烁着疯狂。若非有五年前的事,他岂会到今日这般境地。又或者说他当初会毫不犹豫地接下提前带兵潜入大盛的密令,就是为了等今天。
  魏霁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身后的木篱笆,缓缓朝沈容倾开口道:“去里面待着。”
  枫澈等人也逐渐在战斗中朝这边靠了过来。魏霁又低声催促了一句。
  沈容倾郑重地点点头,如果魏霁不需要保护她,应该会更加得心应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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