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白笑笑:“我是苏晓白,身边这位是西尔维诺。和田医生是旧交。”
田治听到这个名字,当即从位置上站起来:“啊,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拍了拍身边的同事:“不好意思啊,临时有点私事。明天我们再聊这个。这病例确实有点意思,可以当个典例,下次开会可以集中讨论。”
“我也这么觉得。”这位同事收了东西告辞,“那田医生先忙。都快下班了,我去收拾收拾。”
人话说完,很快拿着东西离开办公室,走之前还多看了两眼西尔维诺,眼眸里透着点稀罕劲。写文的大名人哎。
田治没那表露出稀罕,却也表现出了惊喜。办公室有沙发待客位,他走过来邀请几人进门:“来,坐。我给几位倒个水。西尔维诺啊,很多年没见过了。”
苏晓白和西尔维诺一起坐下。
田治和蔼拿出纸杯,给几个人放了点门口的茶叶,倒了热水给三人。姚虹站在边上都被分倒了一杯水。
田治客气带上了门:“怎么忽然来找我?是家里谁有什么病况还是?”
苏晓白朝着田治笑着,用上西尔维诺之前的借口:“田医生,我是以前玛利亚医院一位护工的孩子。没想到多年后阴差阳错和西尔老师关系密切了起来。所以想和西尔老师追忆一下过去的事情。”
西尔维诺在边上颔首。
田治恍然笑开:“原来这样。真实太巧了。说明你们两个是天生一对啊。那么多年不接触,忽然就又在一块儿了。”
他态度自然,恭喜也恭喜得很是顺畅。
“说到底,以前的事还得问玛利亚医院的员工。我们当初就是去学习的,除了给林医生添乱,真是半点忙都没帮上。”田治这样自谦着,“当年的医生都真有一手。每个人手上没点功夫,还真不敢坐堂。”
背后红灿灿的旗仿佛是假的一样。
苏晓白笑着夸奖:“田医生真是太谦虚。您看那么多红旗都是病人们送的,说明田医生有真本事。像我从小混在医院里,对医生这块是一窍不通。”
田治客套:“哪里哪里,苏小姐现在也是人中龙凤,青年才俊。”
两人互相吹嘘,其实连对方具体什么个水平都不清楚。
虚伪的吹捧结束,田治多看了两眼西尔维诺,才说起了以前的事情。他一副追忆往昔样:“我去玛利亚医院时,西尔老师才这么点高吧。”
他手比划了一下,也就一米多点的高度:“比同龄女生矮一些。”男孩在七八岁阶段,本就成长比女孩慢点。
“病情缘故,西尔老师和大家玩不到一块儿。”田治从自己记忆里深挖着当初的事情,一说就说了好些细节内容。
他说大家给西尔维诺测画画天赋美术天赋的事,再说了团队里几个同事对西尔维诺的好奇,再说起了转行业的郑文彬。
苏晓白静静听着,将田治的对话内容和吴医生的做起了比较。吴医生是在医院里待了很久的,但田治不是。田治的那段记忆却很详尽。
如果不是西尔维诺太过特殊,那就是这一段记忆对于田治而言相当特殊。
田治朝着两人笑着:“我们当初很多方法都试了。那会儿大设备缺。从外头买设备还要人家带技术人员来。我们那批人都在思考西尔维诺到底是脑部影响太大,还是精神上影响太大。”
有分歧,治疗的方式就不一样。
西尔维诺应了声:“在海外最终有人提出过电击和开颅。”
苏晓白顿住。这两样下去,人类必然少掉了一个世界瑰宝。现在国际上风头大的必然就不是西尔维诺,而是其他什么人了。
“哎!”田治感慨这么一声,“其实也可以理解。胆子大才能出成就啊。有的东西,晚一步其实是舍了更多人的性命。现在不就有开颅手术了?电击刺激脑部激发活性也有效果。”
苏晓白沉默。
田治这个想法属于电车问题。一头是牺牲几个人,另一头是牺牲很多个人。田治选择极端牺牲少量人,因为车可能半路成功刹住。但他也预估了后果,可能碾过去了,最终也没救到任何人。
这听上去似乎挺有大局观的,事实上人已凌驾于生命之上,漠视了生命个体。如果电车问题不断加压,在个体身上增加定义呢?比如要牺牲的人是一个划时代的科学家呢?比如说要牺牲的人是一个忠义的将士呢?
西尔维诺告诉田治:“我父母没有同意。”
田治和蔼笑起来:“正常。那时候医学技术哪有现在这么高端,都摸石头过河。西尔老师当初也试了那么多新法子,现在瞧着不就挺好了。”
话都被田治说了去。
苏晓白想着吴医生的话:“西尔老师有点后遗症。”
田治身子微动,笑得更加和蔼:“什么后遗症?我们这边精神科挺好的,我可以帮忙安排医生。”
西尔维诺缓缓开口:“偶尔有重复刻板行为。”
田治失笑:“就这?”
西尔维诺注视着田治:“偶尔会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听上去有点精神问题了。保底得是个精神分裂。
田治脸上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这得做个全面检查。这是新的问题了。”
苏晓白面不改色笑着表示:“有私下找人检查过。”
田治下意识脱口而出:“这儿再查查?”
苏晓白和西尔维诺同时心头一跳。
田治表情严肃没变:“噢,是我过度操心了。心理医生频繁更换不合适。西尔维诺应该有自己专门的心理医生吧?”
苏晓白在田治医生脑袋上标了一个大大的黑心五角星,笑着应声:“是的。他有。”
第86章 【2】给您磕头了……
原本基本上话都是田治在说。随着刚才的问题出现, 话题渐渐转变成了田治来问。他对西尔维诺这些年的经历好奇起来,连带着问起了苏晓白。
田治见过的人很多,苏晓白也一样。
论话术, 两个人是谁也不怕谁,让这个话题愉快进行下去。西尔维诺没怎么开口, 苏晓白把他的过去讲了个七七八八, 全往上看来和自己揣测的。
有些经历西尔维诺都不知道, 苏晓白“瞎编”得很真的一样。
作为一个资深瞎掰达人,她面部表情相当配合, 时不时笑容寡淡下来, 轻叹一口气, 说一下西尔维诺刚上大学时的不容易,不合群。发达后精神压力大等等的。
西尔维诺听完,觉得自己下本文的女主丰富了起来。
上蹿下跳且一口胡话的就挺合适。
关于苏晓白自己的情况,她也说了个七七八八。西尔维诺听着也是半真半假。
到最后全部说完了,田治又玩笑说起来:“现在年轻人压力都大。苏小姐平时会不会也觉得哪里不舒服?坐办公室亚健康挺多。”
苏晓白当然开口笑眯眯说:“有是有点, 总体还好。”
两人再唠了点东西。
直到有人过来敲门,探头发现有客人,惊讶了一下, 很快歉意笑笑:“打扰了。田医生, 我们下班了啊。”
田治转头看向门口,和蔼应下:“好的。”
西尔维诺见有外人来, 站起了身:“今天我们打扰田医生。有机会我们再联系。”
“有机会再联系,那得有个联系方式才行。”田治医生在桌上拿纸笔写了一串手机号,跟着起身,“我送送两位。”
他把手机号给了西尔维诺:“有问题找我。帮忙安排个医生还是方便的。”
西尔维诺接过了联系方式,对田治点了头。
苏晓白跟着西尔维诺一起离开。
田治将人送到电梯口, 给人按下了电梯,态度非常客气。苏晓白和西尔维诺一个公式秘书笑容,一个没什么情绪,看不出有哪里特殊。跟着的姚虹更是全程背景板。
电梯关上,苏晓白还对人客气笑着。
出电梯,在场三个人全部回到车里。苏晓白脸上的笑容变化,皱起眉头:“他确实有点问题。问题是我们无法确定。”
无法确定人当年到底做了点什么,又或者知道点什么。那时候管理不严格,各种药物工具都比现在好拿得多。
西尔维诺的:“嗯。我会处理。”
苏晓白没再继续往下问,把这个话题收了。西尔维诺在这方面的能力确实比她强一些。他应该有自己的渠道来解决当年问题。
……
回到家里,苏晓白吃了饭去忙工作。
西尔维诺坐在书房里,面前摊开了不少资料,但一眼没看,先给闻朔打了一个视频通话。
视频里长相普普通通的闻朔冒了头,接通视频后就把屏幕对准了天花板,开起外放模式。
他上回帮西尔维诺和苏晓白体检,查出了两人后脖颈有异常。作为国家级研究员,他忙得很没有足够时间研究他们两个情况,只帮两人大概找到了互换的原因。
接通了这个电话,他问了一声西尔维诺:“怎么忽然打给我?是你们情况出现什么特殊情况了?”
西尔维诺平静回答:“没有。”
闻朔:“哦。”
两人陷入沉默。
闻朔正在加班,开着手机等西尔维诺说话。西尔维诺在内心组织语言,好半响后和闻朔说了一下今天碰见的事情,以及自己这段时间的怀疑。
他怀疑田治和他们后脖颈那儿的东西有关系。说得更加具体一些,他怀疑当年是田治或者田治知道的某个人,对他和苏晓白进行了药物实验注射。
当时这个实验并没有什么效果。后来他去了海外,苏晓白跟着她妈妈转了医院,玛利亚医院拆迁。这个实验不了了之,连观察都很难观察。
闻朔听到这里,探了下脑袋,出现在了视频屏幕里:“他们原先想要做什么实验?如果说你和苏晓白是对照组,一男一女,一个孤独症,一个正常儿,变量太多了。”
“应该是脑科或者精神科上的实验。”西尔维诺提出问题:“或许当年不止我们两个实验品。”
闻朔提示:“那你得找到当年那群就诊的儿童,让他们都进行一个脖颈处的检查。只要再多两个例子,你们这事就好解决多,可以直接朝上举报。”
他友情提示:“你们要在不戳破互换的情况下,查清当年的情况,说身体异样全身体检才发现的。”
西尔维诺是这么考虑的:“可以。”
朝上举报,他们这批儿童必然会被放在明面上观察。缺点是,如果对方死不承认,那势必会逃脱掉一些人,而他们的互换问题也得不到解决。
西尔维诺继续说着自己的谋划:“不管当年同一时间的就诊的儿童没有这方面情况,还要请你帮个忙。”
闻朔手里的工作一时半会儿放不下,才说了两句又一次从镜头里消失。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说,我听着。”
西尔维诺把自己另外想的计划说了出来:“我希望你能联系研究院的郑文彬,引他重新进入当年的研究。”
闻朔听完西尔维诺的钓鱼执法计划,好半响才重回到西尔维诺那头。他眉头几乎皱出了一个“井”字:“这个方法最多引发他暴露当年干了什么。他肯定没解决你们这个情况的方法。”
但凡有,这位田治医生肯定不会甘愿只做一个普通的副院长。
西尔维诺:“嗯。但暴露了才能定罪。”
闻朔应下了这个事:“我会联系。”
西尔维诺:“好。”
两人没多说一句废话,干脆挂断视频通讯。
西尔维诺重新回归到自己写文的工作中来。事情可以一个个布置下去,有专门的人来处理。但自己的工作只能自己来做。
他人物小传陆陆续续写了点,如建房造基一般,构造出了一个巨大框架,随后在框架上一一填充进内容。一个个小人如入水的墨,轻易散开,又与别的墨水点勾连在一块儿。
当真有了思路,构建世界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当然,构建世界结束后,随着时间流逝,就会陷入到枯燥的建筑工程,日复一日。
写到临睡前,西尔维诺精神都维持在一个高度运作的状态。他不得不抽出一本书,带着书回房间翻看,从而让自己的精神状态缓慢平静下来。
主卧空荡荡。
西尔维诺洗漱完毕,扫了眼室内的床,默不作声出房门,乘坐电梯前往二楼客房。
他敲了敲二楼客房,进门见苏晓白还在操作电脑做工作,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的后脖颈。
苏晓白身子微颤一下,抬起头哭笑不得看向西尔维诺:“西尔老师,你不先睡觉么?我还有一点点的工作。”
嘴上说着一点点,实际上是亿点点。工作无穷无尽永远做不完。
西尔维诺觉得苏晓白那儿软乎乎相当好捏,垂着头扫了眼她屏幕下方任务栏里满满当当的打开文件:“去我房间工作。我看会儿书。”
苏晓白本来想说自己会打扰西尔维诺睡觉的,想到白天的“生日售后”,立刻乖乖应了:“好的,西尔老师。”
西尔维诺松开苏晓白,往边上靠了靠,静等苏晓白收拾东西搬运上楼。
好大一男人就这么靠墙站着等苏晓白收拾。苏晓白实在做不到再沉浸入工作。她麻溜整了整桌面,把电脑搬在手上:“走走走。”
两人一起回三楼。
苏晓白飞快解决自己洗漱问题,缩在被子里敲电脑。西尔维诺坐在她身边看书。到更晚些时候,苏晓白也不敲了,把电脑盖上,安分凑到西尔维诺边上睡觉。
西尔维诺问苏晓白:“明天去我工作室处理工作么?”
苏晓白委婉表示:“不太合适吧。”
她现在的主要事物确实是西尔维诺的企划,可万一工作上有别的事……
西尔维诺低声:“你去合作方跑得都比去我工作室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