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生怕梦境太短，她会很快醒来，一见大魔王，阮白芷就跟他说自己今天做了什么好人好事。
大魔王从头到尾都有在关注这件事，包括蓝景的电话，也是他联系的，蓝景那个愚蠢的手下，现在还在当人类的工具人，都忘了自己真正的大老板是谁了，呵。
阮白芷说完，仰头望着大魔王，好像在等大魔王夸她。
“有时候，大人还不如你们小孩想得明白。”大魔王低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月光照进房间里，阮白芷的眼睛映照着月光，盛满细碎的银色光电，望着眼前高大的身影。
大魔王伸手，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动作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就像他白天在水镜里看到公孙宣长也是这么对他的孩子的。
阮白芷满足地笑了起来。
“不过，云琛哥哥看起来有些舍不得唐哥哥走。就像我也舍不得爸爸一样。”阮白芷攥着爸爸的衣角。
她顿了顿，咦？为什么这个手感这样真实？
大魔王的嘴角带了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笨小孩。”
第15章 您就宠她吧！
大魔王比阮白芷要更加了解这件事情的全貌。
公孙宣长是个普通人，那个术士担心自己诅咒失败后会被反噬，公孙宣长便提出由自己承担一切后果，一旦反噬，作为普通人的公孙宣长非死即伤。
他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仅仅只是要把自己的孩子留在身边，让他普普通通的长大。
大魔王知道这件事后，又回想起公孙宣长对阮白芷说的话——这个世界上，所有做父亲的，都不会愿意让孩子涉险。
大魔王用手背捂着眼睛，躺在自己的后花园里，旁边不远处就是那几朵食人花。
风吹起他鬓边的长发，发尾挠着他的下巴，就像幼崽还在他的身边，趁着他睡着,在他身上爬来爬去，自以为轻手轻脚不会吵到他睡觉，实际上他早醒了，就想看看她要做什么，会不会趁着他睡着对他不利。
但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也只是趴在自己胸膛上睡得香甜的幼崽。
敢情，是把他当床垫了？
大魔王垂下手，正要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摸了个空。他睁开眼睛，头顶是那片熟悉的血色天空，圆月高悬，云雾遮挡住了那轮明月。
活了上千年，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寂寞，却在刚刚习惯性去捞幼崽的时候，心跳空了一拍。
风突然静了下来。
越是安静，他便越是会想起那个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的魔语不好，唯独叫他爸爸这句说得尤为标准。
他想起她学不会控制魔气，把魔兽捏爆，溅了他一身，又怂又乖地站在魔兽的尸体旁边，不敢靠近他，好像很害怕他会生气。
他就算生气，又能拿她怎么样呢？想杀她，痛的还不是他自己。
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笨小孩才跌跌撞撞地朝他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他“霸霸”。
她那时候才一丁点儿大，他甚至怀疑自己一个不注意都能踩死她。
她刚学会了一点魔语，就缠着他说话，每天问他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在他耐心告罄的边缘机灵地闭嘴，趴在他的肩膀上，用胖嘟嘟的脸蛋蹭着他的脖子，推开了又自己爬回来，好像生怕他会不见一样。
大魔王又回想起曾经几次的共享视线。
笨小孩在另外一个世界，拖着一个比她人还大的纸箱子，里面装了很多瓶罐，一下雨，纸箱子就湿了。
笨小孩不知道湿掉的箱子更容易坏，拖着箱子想去避雨，结果纸箱子破了个洞，瓶瓶罐罐就从洞里滚了出来，被后头的人类小孩捡走。她追着他们跑了很久，摔在泥地里，将膝盖磕得青青紫紫的，哭着抹眼泪回来，嘴里念叨着爸爸妈妈。
那个时候的大魔王只觉得她的哭声很烦，吵得他没办法睡觉，恨不得她赶紧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大魔王却发现自己依旧很心烦，但他更希望的是那些欺负她的人消失。
如果那些欺负她的人消失了，是不是她就不会哭了？
同样是父亲，公孙宣长为了他的孩子，可以承受诅咒反噬的风险，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也要让他的孩子留在身边。
大魔王想，魔族如果一直呆在人界，魔气得不到补充，就会逐渐消散，加速老死的进程。况且她是人魔混血，说不定老得更快。
只要她一直在人界呆着，不用他出手，她也会走在自己的前头。那个血脉会杀死他的预言也就不会实现了。
百年而已，对于他来说，只是睡一个长一点的觉。在这百年里，稍微让她高兴一点，陪她几天又如何？
大魔王心里这么想着，身体却像是不受自己控制般，撕开了通往人界的通道，直接来到了阮白芷的房间。
他还没想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笨小孩就又以为自己梦到他，滔滔不绝地跟他说起她今天做的事情。
她跟他说，她舍不得他。
“爸爸在人界一定很难受吧。”阮白芷攥着大魔王的衣角，因为过于用力，衣袍显出了几道褶皱。
爸爸来人界，是因为也想她了吗？她虽然很高兴，但更多的却是担心。
她听魔将叔叔们说过，魔族不能随随便便来人界，越是强大的魔族，在人界所受到的压制就越是强烈，还会有一些特殊的规则，专门对付来自异界的魔族。
大魔王见她攥着自己的衣袍，便猜到她已经知道这不是在梦里了。
看来笨小孩也没有那么笨。
“还行。”虽然很不舒服，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大魔王任由她把自己的衣角拽皱。
阮白芷是人魔混血，只要她不使用魔气，就不会感觉压制。
“爸爸的身体最近好些了吗？蓝景叔叔说，他还在调查叶家的那本书，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等我拿到那本书，就能帮爸爸找到魔药，调理身体了！”阮白芷说到这里，高兴得眯起了眼睛。
爸爸的身体不好，所以她要帮爸爸恢复身体，跟自己一样健健康康的！
大魔王想起自己把她派来人界的借口，他只是随口一说，叶家有没有这本书还是个问题，如果她一直找不到，是不是就一直不回魔界了？
想到这里，他眉头微皱，低头撞入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咳嗽一声，避开了她的视线。
阮白芷听到他咳嗽，以为他身体又要不好了，拉着他坐下来，自己连拖鞋都没穿，跑下床去给他倒水。
大魔王看着她光着脚丫子踩在地毯上，想起魔界的寝宫里似乎没有这种东西，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在魔界也这样，看来他回去要让人把寝宫的地面都铺上地毯了。
“爸爸，快喝水。叔叔说，多喝热水对身体好。”阮白芷举着手里的杯子，递到大魔王的面前。
大魔王接过杯子，握在手里，却没有动作。
他说：“那本书……”
阮白芷眨了眨眼睛，耐心地等待魔王爸爸的下文。
她的眼睛干净，明亮，如同一片洒满月辉的湖面，真诚且信任地望着他。在她的面前，他不是魔界那个残忍冷酷、让魔族闻风丧胆的暴君魔王，而只是她最喜欢的……爸爸。
大魔王手里的杯子从温热转凉。
他哪里想过，曾经不可一世的大魔王，有天会因为要不要告知她真相而变得犹犹豫豫。
如果她知道自己骗了她，会哭吗？
阮白芷见爸爸低着头，也不说话，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便爬上床，坐在爸爸身边，像以前一样，靠着爸爸，耸了耸鼻子，发现大魔王身上有一股花草的清香，笑着说：“爸爸，你身上有香香的味道。”
大魔王刚从后花园过来，突然想起后花园里还栽了几株凶残的食人花，他沉默了。
阮白芷习惯了爸爸的不善言辞，在魔界的时候，就是她一直在说话，爸爸总是很困的样子，但是她知道，爸爸也一定有在听她说话。
“唐哥哥要去北辰学院上学了，不知道北辰学院是个什么样的学校。爸爸，魔界有学校吗？你以前在哪里上学呀？”在阮白芷的认知里，好像所有的小孩都得去上学，院长也说，等她到了年龄，就送她去上学，但是她还没等到那个时候，她就来了这里，又变成了小宝宝。
大魔王终于等到了自己能够回答的问题。
“魔界有学校。我没上过学。”因为他生而知之，根本不用上学。
阮白芷瞪着圆圆的眼睛，像是安慰般拍了拍爸爸的手背，“爸爸，没关系的。我也没有上过学。”
院长说，没上学的人一般是脑子不好使考不上，或者家里太穷了，没钱交学费。
大魔王接收到幼崽同情的眼神，忍不住推了推她的额头，“笨小孩，不管你在想什么，反正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阮白芷捂着额头，呆呆地应了一声。
大魔王刚刚听出了阮白芷对上学的向往，他也是第一次当别人爸爸，想着自己手下也有孩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应该也都去上学了吧。
“你要不要跟唐楷初一样，去上学？”大魔王问她。
阮白芷立刻用亮晶晶的眼神望着他，脸上的笑容像花一样灿烂，这个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还没有等大魔王说话，阮白芷又低下了脑袋，用小拳头攥着自己的裙摆，小声地说：“但是不行，我还没有帮爸爸找到那本书。”
大魔王垂着眼眸，感觉到身旁幼崽的低落，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北辰学院是叶家创办的，你在那里读书当卧底，说不定可以更快找到那本书。”
阮白芷的眼睛像是突然被点亮了光芒，高兴得抱住了爸爸，蹭了蹭大魔王的手臂。
大魔王按着幼崽的脑袋，空落落的心脏像是被明亮的光给填满了。
他想，他得回去自己的藏书阁里找本医书，然后捐给叶家。
回到魔界的大魔王召集了魔将开会。
魔将们一听小殿下要去人界的学校上学，议论纷纷，连大魔王就在上头看着都忘了。
“人界的学校哪里有我们魔界的学校好啊，小殿下在魔界学校就是关系户，我可以让校长给小殿下安排到最好的班级去！”
“小殿下去人界的学校能学点啥啊，她连魔语都学不顺溜，难不成要真当个人，学读书写字吗？”
“哎，我最讨厌人界的学校了，小殿下是魔，要是暴露了魔气，岂不是会被人类欺负？”
……
大魔王听着他们讨论，脑海浮现出阮白芷听到她能去上学时的眼神，又想到她时常被长相稀奇古怪的魔族吓哭。
让她去魔族的学校上学？呵呵。
“够了。”大魔王一出声，魔将们的声音便如同被人按了静止键，没说完的音也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大魔王说：“你们，让北辰学院的校长来魔界一趟。”
当北辰学院的校长知道魔界那位要见自己的时候，他又是受宠若惊又是胆战心惊的，在去魔界的路上，他头发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没过多久，北辰学院突然传出一个消息，他们开设了新的专业——魔学，这个专业只有一个年仅四岁的学生和一个长相俊美，浑身冒着寒气的老师。
学生姓阮。
老师，跟着他的女儿姓，也姓阮。
阮白芷：苦恼，爸爸要和我一起当魔界派来的卧底。但是爸爸太弱了，可能会被别人发现身份，我得好好保护爸爸！（握拳
大魔王：没有一个比我强，怎么教我的女儿？
魔将们：您就宠她吧！
第16章 大魔王：这个不准，那个……
在阮白芷看来, 大魔王是因为担心她不适应人界学校生活，才跟她一起来学校当魔界卧底，明明爸爸连学都没有上过, 却为了她装作知识渊博的样子，一定很辛苦吧。
但是, 有爸爸陪着她, 她好像一下子就多了好多好多勇气, 至少她再也不用担心害怕了！
在大魔王看来，她很快就要在人界变老死去了, 既然如此, 让她高兴几天又如何？
那天，北辰校长秘密从魔界回到学校的时候，带回了一大批人界已经失传的孤本, 别人问他是怎么得到的，他三缄其口。
他跟大魔王签订了契约, 关于他和他女儿身份一事，他绝不能透露半分。
大魔王看过了北辰学院开设的专业。
叶家主讲的剑学，花里胡哨的, 要是被人夺了剑, 或是自己耍剑花的时候伤了自己, 那不就是白学了？
看笨小孩那样，就不适合学这个。大魔王第一个就排除了这个选项。
钟家主讲的符学，呵呵, 打架的时候还得等他画好符？用完了符箓怎么办？
而且笨小孩看起来应该随他, 没有艺术天赋。大魔王在北辰学院宣传册上划去这个专业。
谢家主讲的幻术，大魔王最讨厌的就是幻术了，划掉！
至于公孙家主讲的语言学, 这个更不用多说了，这都几岁了还没学会流利的魔语，语言天赋都不知道长在哪里了。
大魔王收起宣传册，看向北辰校长，“再开一个专业。”
北辰校长原本想着，虽然您很强，但是专业是说开就开的吗？不管是教室设备这些硬件设施，还是师资力量这些软件……
大魔王勾了勾手，身后的魔侍将手里的大麻袋递到北辰校长的面前，束口袋一打开，里面装满了五光十色的灵石，照得校长忍不住用手背挡住自己的眼睛。
校长：太、太刺眼了。
“够吗？”大魔王问。
“够、够了。”校长擦了擦冷汗，别说开一个专业了，就是再建一所学校都够了。
当魔将们知道大魔王要去人界当老师，教小殿下的时候，他们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
“为什么陛下不在魔界教小殿下，非要去人界教小殿下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魔将们想到小殿下刚来魔界那会儿，大魔王带着她出生入死，原本以为他都要放弃迫害崽崽了，没想到大魔王的心这样狠，即便要把自己赔进去，也要让小殿下走在自己的前头。
对于大魔王来说，他已经是魔界最强，想要他在人界老死，基本上是不可能，只要他想，随时随地都能回魔界补充魔气，而且他这身魔气深不见底，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强大，因为大部分人连大魔王的一招都敌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