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白芷拉着大魔王的衣角，跟在大魔王的后头，视线里出现了蓝白相间的校服，下意识转头看去。
那是剑学学生的校服。
阮白芷一眼就认出来了，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剑学的学生身后都背着剑，他们上飞机的时候，需要走特殊通道，才能随身带剑。
除了两个剑学的学生之外，还有符学和特殊语言学的学生，这些学生看起来年龄有大有小，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多紧张，反而还有些兴奋。
“这次围剿的魔族据说已经四阶了。”
人类遇到的魔族越来越多，他们按照魔族的能力，将魔族分为一到六阶，这是只有人类才会使用的说法，换作魔族，顶多就是小魔、中魔、大魔、魔将以及……魔王。
“我们杀了一个四阶的魔族，学分是不是也能加多几分？”
“G市可真乱啊，这个月都发生六起魔族伤人的事件了。”
“嘘，小声点，别引起恐慌。”
他们讨论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是阮白芷的耳力天生就好，毕竟她是小魔王，这个距离，没有什么她想听却听不见的对话。
大魔王看到阮白芷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这些学生的身上，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他们一眼。
学生们早已经习惯了被人注视，作为北辰学院的学生，他们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
“看到熟人了？”大魔王问。
阮白芷摇摇头，她在北辰学院待的时间不长，跟学生没有建立起多么深厚的情谊就跟着爸爸回魔界了，要说熟人，或许之前在公孙家帮助过的唐楷初能算一个吧。
“你们听说了吗？叶知柏要考五阶术士了。他才几岁啊，就考五阶了。”一个剑学的学生提起了他们专业的小天才。
阮白芷听到他们讨论的对话里面提到了叶知柏，立刻竖起了耳朵。
“不是说半年之内不能连考等级测试吗？”符学的学生问。
“叶知柏不一样，他是怪物。”说话的学生阴阳怪气，还有点酸。
阮白芷攥紧了爸爸的衣角，都把衣服给拽皱了。
大魔王一边注意着取餐的号码，一边也在听着他们的对话，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学生。
“不必在意。人类的嫉妒心一向很强。只有强者，才会被嫉妒。”大魔王的意思是在暗夸叶知柏是个强者。
阮白芷兴致一下子低了下去，她耷拉着脑袋，低声说：“如果让叶知柏听到了，他一定会很伤心。”
她的朋友原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阮白芷发现叶知柏离开自己之后，过得似乎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甚至比呆在她身边还差。
要知道，叶知柏是她小魔王的朋友，在魔界学校里，根本没有魔族敢这样说他。
大魔王的心情被阮白芷的低落影响，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阮白芷的小脑袋，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不准是同名同姓。”
他明明在北辰学院的博物馆看见了穿着剑学校服的叶知柏，很清楚学生口中讨论的人就是阮白芷认识的叶知柏。
阮白芷听大魔王这么说，心情刚回升了一点，就听到那个学生又说：“他不过才十一岁，前两年刚入学，就连跳几级，要不是他养在叶家家主膝下，学院也不会对他大行方便之门。你们听说过还有谁能让学院的规矩一变再变吗？”
十一岁，前两年才入学。阮白芷立刻对上了叶知柏的年龄，用一双水润的眼睛望着爸爸，仿佛在问：“爸爸，真的是同名同姓吗？”
大魔王把自己手里的小票都给捏皱了。
可恶，这些人类小孩能不能少说两句？
“您的热牛奶和芝士奶盖。”店员将两杯饮品往大魔王的面前推了推。
正巧这个时候，轮到北辰学院的学生们点单了，刚刚那个嘴碎的学生站在了阮白芷和大魔王的身旁，嘴里还在念叨学校给叶知柏走后门，各种酸言酸语，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柠檬成精了。
大魔王接过两杯饮料，悄无声息地抬起食指，然后往前一划，像是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那个学生正要张嘴点单，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两片唇瓣黏在一起，张不开了。
“怎么了？不点单就去旁边等着。”后面的人见他久久不点单，催了起来。
学生涨红了脸，只能捂着嘴，站到旁边去。
阮白芷看出了是大魔王的小恶作剧，小声“嘻嘻”地笑了起来，然后朝着那个学生做了个鬼脸，欣赏他气急败坏的表情，欢快地跑到大魔王的身旁。
“高兴了？”大魔王将手里那杯芝士奶盖递给阮白芷。
阮白芷一边点头，一边接过饮品，发现爸爸给的是他原本要喝的芝士奶盖，再抬头的时候，大魔王已经戳开热牛奶来喝了。
显然，爸爸不是给错了。
“谢谢爸爸！”阮白芷更加开心了！
大魔王瞧了她一眼，嘴角微弯。
还是得他来哄，才能高兴。
第45章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叶家的主家建在山水之中, 依山傍水，冬暖夏凉。庭园内绿树成荫，青竹耸立。小溪潺潺流出, 从高处落向低处，水声传入屋内的茶室, 一派宁静。
从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打破了这片宁静。
茶室内的两人, 一个是叶家的家主叶华衷，今年也才刚到三十岁, 样貌是年轻的, 两鬓却斑白。
坐在家主对面的男人容貌看起来比叶华衷还要年轻，却已是一头白发。他身着丝绸衬衣，衣服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 举手投足间透出一种贵气和优雅。
叶华衷听到脚步声，皱了皱眉。
来人在茶室停下, 似乎做了个深呼吸，才抬起手敲门。
“进。”叶华衷的话音落下，来人便推开了门。
“……老、老祖宗。”来人是叶家小辈, 显然没想到老祖宗也会在茶室, 紧张得结巴了起来。
被称为老祖宗的男人端起茶杯, 茗了一口茶，像是并不关心外事，眼里只有这一杯茶。
叶华衷扫了小辈一眼, “有事说事, 毛毛躁躁的，成什么样子？”
小辈只得拱手行礼，然后将自己得来的消息告诉家主：“听说魔王在人界。”
叶华衷下意识看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 抬起眼，看向站在门口的小辈，“消息准确？”
“……应该，准确。”被这么一问，小辈也不敢说准不准确了，他视线游移，求助般看向家主。
叶华衷听到他这个模糊的答案，扶着额头，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小辈忙不迭地退出茶室。
茶室内的宁静被打破了，像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茶杯中的茶水荡开一圈又一圈，昭示茶杯主人此时的不平静。
“您……怎么看？”叶华衷询问地看向男人。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玻璃瓶，从透明的玻璃看去，能看见里面装了一颗黑色的丸子。
“这是开战前最后的机会。在魔王面前捏碎这颗丸子，他便会失去全部魔气，变成普通人，有效期为一天。你们可以借着这一天的时间，想办法杀死他，取一线天机。”男人说话的声线不带任何情感，冷冷的，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叶华衷接过玻璃瓶，似乎还有所犹豫。
男人又道：“魔渊之井的封印不稳，你也见过了钟家家主被心魔占据后的模样，若人类无法取得一线天机，其他人迟早也会变成钟家家主的模样。”
叶华衷握紧了玻璃瓶，再抬眼，他的眼神坚定，不再犹豫。
“是。我一定竭尽所能，取得一线天机。”
一切都是为了人类。
*
G市机场。
阮白芷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一手握着芝士奶盖，一手指着从眼前飞过的飞机，对着大魔王喊：“爸爸！看飞机！”
她的小脑袋随着飞机的行驶路线一路转过去。
大魔王站在电子屏前，正在看魅魔的航班是否已经抵达机场。
而那些魅魔的粉丝早早地等在接机口，却都很有秩序，只是小声兴奋地讨论着自己的偶像最近发的美图，或者关心他进医院后的身体是否恢复。
阮白芷转头去寻大魔王，刚走出一步，她的脑袋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但这个感觉很快就过去了。
她站在原地，环顾了周围一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大魔王的余光里看到阮白芷站在原地没动，原本等着她过来的他察觉到不对劲，转头看去，见阮白芷每眨一下眼睛，她的瞳色就由褐色变成红色，或是从红色变成褐色。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阮白芷的奇怪之处。
大魔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阮白芷的面前，用大掌捂住阮白芷的眼睛。
自从阮白芷的能力上升了一个台阶之后，眼睛变成赤瞳的时候，就是刀枪不入的魔身。她是人魔混血，人类和魔族的形态唯一区别就是她的眼睛。
“怎么回事？”大魔王见她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形态。
阮白芷也皱起了眉头，乖乖地跟大魔王报告：“爸爸，我刚刚脑袋疼了一下。”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就是在看飞机啊。
大魔王在她面前蹲下，放下自己的手掌，改成捏住她的小脸蛋，左看右看，阮白芷的瞳色变来变去，最后变回了褐色。
阮白芷耸了耸鼻子，嗅到了一阵奇异的味道，“爸爸，我好像闻到花花的味道。”
大魔王皱起眉，“什么花？”
他只能闻到一股人类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
“就是种在我们王宫后花园的花花呀。它是白色的，花瓣只有指甲盖这么小，你说它长得太秀气了，不许我种在食人花隔壁，我就把它种在角落了。”阮白芷伸出自己的小手，对着大魔王比划了一下。
大魔王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说的是什么花。
那是长在人魔两界交界处的花，又叫引魔花，取自引导魔族回家的路，十年才开一小丛，算是罕见，却被阮白芷外出的时候撞见了，就开在沙漠一颗巨石的后头。
阮白芷将花移植到后花园后，那花倒是长了不少，毕竟王宫后花园的土壤是世间留存不多的息壤。
引魔花会让魔族闻到家乡的味道，露出原型。在魔界，每个魔族都用自己的原型生活，这个作用倒没什么，但是在人界，就不一样了。
阮白芷年纪小，没什么防备之心，闻到了花香还猛吸了一口香气，眸子一下子又变成红色了。
大魔王从她随身背的包包里拿出她的迷你墨镜，给她戴上，以防万一。
只是一朵花，大魔王便已经猜到了前因后果。
魔族确实出现了叛徒。
十年才开一次的花出现在人界，要不就是叛魔早规划好了一切，要不就是有人从王宫后花园偷了花出来，
“笨小孩，你的花被别人偷了。”大魔王稍微想想也能猜到不会是前者，就以魔族的智商，能够吗？
阮白芷却没有想象中的生气，而是骄傲地双手叉腰，说：“爸爸，你看，还是有人欣赏我的花花的。他们不偷你的食人花，却偷我的花花，一定是我的花花比食人花好看。”
说罢，她还试探性地问大魔王：“爸爸，要不我们就把食人花移植到别的地方吧。我看北境就挺好的。”
她看后花园那几朵食人花不顺眼很久了，快把它们移走！
大魔王戳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将阮白芷戳得往后一仰。
“别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笨，你的小主意都写在脸上了。移走我的食人花？想都别想。”原本大魔王对食人花的执念不深，奈何阮白芷一直提，这对于大魔王来说，那就是关乎尊严的挑战了。
他会以行动告诉阮白芷，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阮白芷把小脸皱成了苦瓜脸。
她小声嘀咕：“食人花应该吃肉才对，爸爸什么东西都往人家嘴里丢，我是食人花我都不愿意呆在花园，我是为它们好。”
大魔王：“嗯？”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阮白芷立刻就怂了，缩了缩脖子，举手投降，“我什么也没说。”
然后乖巧地捧着奶茶，猛喝一大口。
大魔王满意点头，然后站起身，牵着阮白芷的手，将自己和她的身形都隐去，其他人都看不见他们，也方便他们行事。
这时，接机口传来了骚动，粉丝看到有人从出口走出来，就紧紧盯着出来的人，生怕错过自己的偶像。
机场保安上前维持秩序。
阮白芷看见粉丝这样兴奋的样子，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大魔王的时候，仰头对着爸爸说：“爸爸，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是不是也这样？”
她总觉得自己比这要开心多了。因为她终于找到自己的爸爸了。
大魔王顿了顿，回忆里，笨小孩还是个宝宝，就一丁点大，好像他一只手就能捏碎，脆弱得让人不忍。
那时候，她的脸圆嘟嘟的，眼睛很大，明亮如镜，照见他面对她时的模样。当她弯起眼睛的时候，好像全世界的幸福都在她的笑容里。
当时他想，见到自己，她有这么幸福吗？
“你比这丢人多了。”大魔王这么说着，嘴角却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阮白芷气得跺脚。
大魔王想起以前，恍若隔世。
明明当时的她也就一丁点儿大，现在都八岁了。
以前的时间，总是漫长而无聊的。现在的时间，好像一个没有抓住，它就要溜走了。大魔王从未感觉时间的流速如此清晰。
或许，这才叫鲜活。
“爸爸！魅魔叔叔出来了！”阮白芷拉了一下爸爸的手，然后连忙把喝完的芝士奶盖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离垃圾桶不远的一个普通人听到垃圾桶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吓了一跳，以为是有老鼠，连忙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远离这里。
阮白芷吐了吐舌头，吓到人啦！对不起。
“看看有没有你在预言里看到的人。”大魔王让阮白芷回神，得开始办正事了。
